完美十四
廚房桌上那半碗淡藍色液體所散發的淡淡薄荷香,是回到家裡後唯一能聞到的氣味,看來狐狸離開前正做着涼糕,兩籠已經出爐,但沒什麼胃口,倒是因着那些清涼的氣味而讓頭疼好了些,到廁所裡洗掉了臉上的血又換了身乾淨的衣服,身體便似不再像之前那麼僵硬,只是手腳仍微微發着抖,量了j□j溫,三十八度五。
將剩竈臺上最後那籠涼糕放到鍋上蒸了,才趿着拖鞋踢踢踏踏走回房間。
到牀邊一屁股朝牀墊上躺倒了,感覺身體每一個部件都發出陣喀拉拉的聲響,然後隨着躺倒的軌跡一塊塊掉落到牀上,這種感覺既疲乏又莫名的舒服,睜着酸澀的眼皮看着天花板,感覺整個天花板都眼前慢慢轉着圈。
轉着轉着,眼前便似又出現那個長相酷似狐狸的男看着時那意味深長的目光,還有林絹憤怒而陌生的臉。於是頭又開始沉甸甸地痛了起來,想起身找點藥吃,但身體自躺下那刻起就彷彿鏽了似的膠着了牀墊上,真糟糕的感覺……捂着自己發燙的額頭用力搓了兩下,想將那些糟糕的記憶從腦子裡搓去,卻這時見到鋣從外頭走了進來,手裡提着一個袋子,徑自丟到手邊。
“什麼東西?”邊問邊打開袋子,見到裡頭裝了幾瓶感冒退燒藥,不由一愣,脫口道:“買的?”
“他走時要交給,說也許要吃。”
“是麼。”愣愣抓着手裡的袋子。
想說些什麼但腦子裡有些空落落,便對那沉默站門口處望着的男道:“那幫倒杯水來好麼。”
鋣依言走了出去。
身影剛出門,眼裡的淚便滾了下來,突兀得令有些無措。
狐狸怎會知道此時需要這些藥的呢,他這會兒又到底去了哪裡。想着,眼裡的淚便流得更快,止也止不住。而就是這樣奇怪,前一刻還最好那個遠遠的火星上,最好這輩子都不用再看到他。這一刻,卻又多希望他能突地就出現眼前,然後戳着的鼻子用那嘲笑的口吻叫道:哦呀,小白。
這樣一邊哭一邊想着的時候,房門處腳步聲響起,不由心跳快了一拍。
以爲是那隻狐狸回來了,擡頭看,卻原來是鋣。他端着杯水進房間放到牀邊,似是要離開了,不知怎的腳步滯了滯,便牀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目光望向的臉。
見狀忙將臉上的淚用力擦掉,低頭吃好了藥然後坐牀上同他面對面互相望着,以爲他是要跟說些什麼,但他只是坐那邊不說話也不動,似乎僅僅就是爲了那樣看着。於是皺了皺眉,翻身將自己裹入杯子裡,不去看他,也不去聽他這房間裡輕微的呼吸聲。
那樣過了好一陣,以爲吃了藥後不久便能睡着了,可是腦子卻越發清醒起來。
有種感覺,覺得自己想同別說些什麼,不說出來便一直憋心裡讓自己睡不着,於是忍不住打破沉默,道:“今天發生了些不好的事,和林絹吵架了。”
“爲什麼。”片刻聽到鋣問。
話音淡淡的,似漠不關心的樣子。這樣一種語氣是很難令再有繼續述說的****的,於是簡單回道:
“嗯,沒什麼。”
們總電影或小說裡見到兩個原本陌生的坐到一起,不多久便很容易地攀談起來,但事實上,彼此從沉默到溝通並非是一件容易的事,至少對來說就是這樣。
所以只有面對狐狸或林絹這樣熟悉的時,說話才能無所顧忌,不用擔心他們的情緒,不用擔心自己說的話是否有趣或者乏味,說便是說了,並總能得到這樣那樣的反饋。於是交談就這樣自然而然地形成,沒有任何壓力和刻意。
但鋣不像狐狸會說些胡話逗樂,也不會像林絹那樣想述說的時候和一起喋喋不休,他就一旁靜靜坐着,用一種讀不出任何情緒的目光看着,因而,即便他並不是陌生,卻也如陌生一般令難以開口。
不過因此,倒反而漸漸平靜了下來,腦子裡不再這樣那樣地亂想,過不多會兒藥物的作用似是漸漸上來了,眼皮便沉了起來。期間似乎聽見鋣房裡慢慢走動,過了會兒走到牀邊,伸手探了探的呼吸,然後轉身離開。
鼻尖留着他身上冰冷的氣息,這樣一個美得彷彿是從畫裡走出來的男,卻如同機器一樣,只偶爾會突然做出一些失常的行動,那是否可以理解爲暫時性的芯片故障。於是越發好奇他的神主大當年是怎樣一個物,才能控制住這樣一個怪物,並與之相處。
想着想着,睡意越發濃重,甚至聽見自己時不時發出了一兩下鼾聲。但神智卻似乎還未完全渙散,因爲有時候可以看到自己的房間,它睏倦的腦子裡維持着一種清晰而無聲的狀態,偶爾似乎能看到一種影子樣的東西面前一晃而過,翻個身它就不見了。
而房間的光線慢慢變得暗了起來,依稀有些悉索的聲響自窗臺處傳來,聽上去像是個女外面哭。窗上風鈴打着轉似有若無地鈴鈴作響,隨之卡嚓一聲,窗由外向內開出一道縫隙,縫隙處有些黑色的東西流進來,彷彿髮絲樣一道一道的,慢慢將窗縫擠得密不透縫。
窗外的哭聲由此變得更加清晰。
隱約可看到一雙眼睛透過那些黑色的東西朝裡望着,眼睛紅紅的,佈滿了密集的血絲,留着血一樣的淚……砰!望着它們時那些黑色的東西朝窗上撞了一下,窗由此敞得更開,帶進一股森冷的風。
風吹脖子上,就像之前穿着溼重的衣服時被風吹透的感覺,不由打了個冷顫,想讓自己從這詭異的夢裡醒來,可是頭依舊沉甸甸的,感冒藥的作用此時越發強大起來,它令清晰感覺着這一切,卻無法清醒也無法動彈。
窗外哭聲變得響亮,那是個臉色蠟黃的女,滿頭黑髮遮住了她整張臉,她低頭站窗外聳動着她乾瘦的肩膀,一邊輕輕咕噥着:
“都要死……都要死……”
聲音沙沙的,彷彿是從那些牆縫裡鑽進來,並被颳得支離破碎。一邊說她一邊用細長的手指摸着自己的頭髮,那些長而豐厚的黑髮,似是將她全身的養分都給吸收了,相比她形如枯槁的身體,它們如此地充滿生命力,且一團團爭先恐後地鑽過窗縫,朝着的方向慢慢過來。
隨後,見那女將手朝窗框上一搭,似也要隨着它們從窗外進來一般。
“鈴——!”
就此時牀頭櫃上的電話驟然響起,尖銳的聲音適時將從這場噩夢中拽醒過來。
睜開眼忍不住j□j了一聲,因爲後腦勺疼得快要裂開了,全身也似散了架般虛浮着,幾乎連撐起身體去拿那聽筒的力道都沒有。
直到好一陣才漸漸有了些力氣,勉強坐起身摸索向那臺持續響着的電話。雖然感覺才睡了不多久,此時外面的天卻早已經黑了,打開燈將話筒拽到手中,忍着劇烈的頭痛問了聲:“喂?找誰?”
“林寶珠麼?”電話那頭傳來道陌生的男聲。
遲疑了下,答:“對。”
“是沈子琨。”
聽見這名字才意識到,經歷了白天那些事後,幾乎將這及那老鬼的交易忘得乾淨,當即不由呆了片刻,隨即聽他又道:“關機了,所以查到了家的電話,希望不要介意。”
“沒關係。”摸了摸額頭坐了坐正。想起手機同林絹爭吵時被忘記朗騫的別墅中,不由輕輕嘆了口氣。
“……怎麼了。”似乎聽出聲音的異樣,他問。
“沒什麼,有點感冒。找是決定相信的話了麼。”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然後道:“原本想今晚約見個面,既然病了,那不如明晚吧。”
不由苦笑。
這也算是做生意的,怎麼做事這樣遲疑,如果不信的話,那乾脆不要再找。既然似乎是信了,爲什麼還要再約見面談。談,有什麼好談,無非也就這點事,這幾句話,除非他能看見那老鬼,然後由那老鬼去親自同他敘舊。
不過既然他開口,總也不好拒絕,便答應道:“好。”
“那麼明晚不要走開,會派車去接。”
也不說時間,也不說地點,真是大老闆的做派。低哼,然後應到:“好。”
話音未落,對方已掛了電話,按了按發漲的後腦勺正要繼續躺回牀,卻見鋣不知幾時站了門口處,倚着門框望着,似不悅般眉頭微蹙。
“怎麼了?”不由脫口問他。
他沒回答,只將目光轉向身後某處,不由循着他視線朝那方向望去。
一眼望見身後那扇窗,那瞬整個彷彿被浸到了冷水中般猛地一涼。
見到那扇窗戶半掩着,正如夢中所見的樣子,隱約有個手掌般的痕跡窗臺上攀着,似是有誰要從那裡爬進來,卻又中途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