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6

先是知道侯爺爹不是自己親爹,後又知道自己被認回來,不過是爲了給真正的侯府嫡子當替身,趙元嵩努力壓抑着情緒,不讓自己崩潰。

在這府裡,庶三爺待他是比別人好,但他今日突然跑來跟自己說這麼多,又抱有什麼目的呢?“三叔,你到底想說什麼?”

庶三爺避開他鋒利目光,端起桌上的酒悶頭一口乾了。他也緩了緩情緒纔回答:“只是想告訴你,你的真實身份,還有害你父母的仇人是誰。”

趙元嵩瞳孔收縮,眼角的血紅已經爬滿整個眼球,“爲何你以前隻字不提,現在卻和盤托出,如果你說的是真的,讓我知道這些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以前你還小,我怕告訴你,你情緒外露,讓趙守義發現。這時告訴你,是因你認識了風長纓,而且如無意外,趙元淞快回來了!至於……”庶三爺像是回憶起某些過往,他眸中浮現出恨意,隨着他將酒杯重重放在桌上,那恨意彷彿要化爲實質,只聽他咬牙道:“於我的好處,當然是拉攏你,一起搞倒長樂侯府,讓趙守義他們一家都不得好死!”

趙元嵩定定看着他的眸子,那裡的情緒做不得假。可爲什麼?侯爺爹他們又對庶三爺做了什麼?

像是看出他的疑惑,庶三爺道:“元嵩可還記得你三嬸?”

“三嬸?”他有聽說過,卻沒見過這個人。當年他剛剛被放出小院,對府裡的一切還不熟悉。

“你三嬸並不是憂思過重病逝的!當年,她只是偶染了風寒,府醫一直治不好,我有心想請府外大夫給她看診,卻被管家攔下,說夫人已請了京都名醫過來。然而,被這位名醫看過後,你三嬸的病更加不好,起都起不來牀。”

“呵呵,這侯府裡的齷齪……”庶三爺脣邊泛起嘲諷:“我覺得奇怪,就多了個心眼兒,拿了你三嬸的藥渣,去尋了一位口碑不錯的遊醫。他告訴我那藥渣中被下了過量的草烏頭,那種草藥雖有驅寒散溼功效,但不能多用,多用後會引起心悸、腎衰之症。”

“你的意思是侯夫人害了三嬸?”這太匪夷所思了,侯夫人爲何要害後院一名沒有任何威脅的婦人?

趙元嵩抿抿脣,還沒來得及詢問,只聽庶三爺接着道:“知道這事後,我急忙趕回侯府,打算先接妻兒與阿孃出來單住。可是,當我回到侯府,等着我的卻是綺兒意外落水,救治無效的消息!”

“這……不是意外?”所以,真相是三嬸早被人下毒,綺兒妹妹的死,只是壓死她最後的一根稻草?

庶三爺紅了眼眶,定定看着趙元嵩。“……意外?呵,世上哪那麼多意外?他們只是想給我個警告,讓我不要再追查下去!你可知,你三嬸偶感風寒的這段時間,正好是三少爺失蹤前後兩日。那些天裡,你三嬸經常帶着你綺兒妹妹去後花園假山那邊玩。”

後花園假山處?

那裡有道供下僕車馬及夜香馬車進出的後門。難道是三嬸與綺兒妹妹看到了什麼不應該看到的,被殺人滅口了?“就算是真看到了什麼,也不至於將人害死吧?”

“呵呵,這些所謂的世家大族,妾室庶子在嫡系人眼中連豬狗都不如,他們不好在明面上動手腳,暗中沒少指派別人做些隱私之事,他們躲在背後放聲大笑。知道爲何我無法帶走我阿孃麼?那是因爲當年老侯爺甚是寵愛我阿孃,糟了繼夫人的妒,繼夫人一直扣着她,想留在府裡磋磨。”

庶三爺頓了頓,恨聲道:“當年三少爺‘失蹤’,可能是趙守義沒事先與繼夫人通氣,才讓她一時情急,泛了中風進入薄厥,後來施了鍼灸,有短暫清醒,可能知道自己時日不多,她竟讓我阿孃給她陪葬!長樂侯府百年世家,許多人都在看着,趙守義爲了聲譽,纔沒按繼夫人的遺囑做,可他也不允許我與阿孃搬離侯府。”

顯然庶三爺也是非常激動的,說完妻女又說花奶奶,這些好像與趙元嵩的問題沒有聯繫。

“因爲我是個庶子,就不能違抗當家人的意志?想躲躲不開,想逃逃不掉!我的妻女,我的阿孃被他們害的還不慘麼?元嵩,三叔不是什麼好人。當初在得知你真實身份後,才故意接近你。今天與你講這麼多,也是想拉攏你一起報仇,我想讓長樂侯府從京都消失!”

啪嚓!

他手中杯子碎成兩半,琥珀色酒水從他手指縫流出,而隱在他掌中杯底卻化爲了齏粉。

趙元嵩沒注意到這個,只怔愣地望着他,“長樂侯府消失,那武陽趙氏……”

“呵呵,只要搞掉長樂侯府,武陽趙氏還算什麼呢?”庶三爺深深吸了口氣,將手中碎瓷片丟在地上,“我現在已追查到三少爺還活着,到時找到他以後,我會將當年的事抖露出來,到時還需要你的配合。因我的身份、人脈有限,今日之前我還在猶豫,但你如果真與風長纓交好,到時他應該能護你周全,我就不必再擔心你的安危。”

庶三爺親手給趙元嵩倒了一杯酒,並以大禮敬向他。“元嵩,你如果真與風長纓交好,三叔還想借你的勢,請他幫忙詳細查一查當年的事。”

“三叔!”趙元嵩受寵若驚,馬上站起避開。“這事我不……”

庶三爺滿目期盼,在聽到他有否定之意後,有些黯然,“先別急着回答,這一夜和你說了這麼多,是挺突然的,我不想逼你,你可以好好想想。如果你願意幫三叔,那麼再到偏院找我吧。”語畢,他將那酒一口乾掉。

待庶三爺走後,趙元嵩獨自坐在桌邊想了好久。庶三爺帶給他的震驚,比風敬德要求娶他還大,他的心臟此時還在狂跳不止。

最可怕的是,庶三爺所講他已經信了大半。

五歲前的事,他記得並不清楚,只知阿孃是位獵戶家的寡婦,獵戶爹上山打獵時被狼羣咬死。阿孃爲了養活他,纔會到鎮上做工,纔會與侯爺爹相遇。因他長得與獵戶爹一點也不像,村子裡一直風言風語,當侯爺爹上門認親時,大家都說他們長得很像,他便以爲長樂侯是自己父親。

他沒見過獵戶爹,阿孃也不記得嫁獵戶爹之前的事,可如今再看,他認的這個爹貌似也不是親的呢……

還有趙二小姐總罵他小雜種,還說他的名字就算進了族譜,也有可能被除去。

趙元嵩腦袋裡一片混亂,一杯杯酒水下肚,最後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次日,東平一大早從外面衝進來,顧不得上下尊卑,直接拽起趙元嵩,喊道:“少爺,少爺,快醒醒,有聖旨,快去接旨。”

“唔?聖旨?”

“哎呀,是皇上身邊大太監總管李公公親自送來的,說聖旨是給你的。快點,前頭就差少爺你了。”東平急得一身汗。

宿醉的趙元嵩被帶到前院,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就被按跪在地上。

只見一位公鴨嗓的老太監展開明黃卷軸,笑眯眯宣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有趙氏嫡子趙元嵩聰穎絕倫……,特賜與定國公府嫡次子風敬德爲正妻,……擇吉日完婚,欽此!’趙元嵩快快接旨謝恩哪!”

趙元嵩眨了眨自己還掛着眼屎的眼睛,躬身繞過侯爺爹走到李公公身前,跪地呆呆接過明黃聖旨,“謝主隆恩。”

他身後的侯府一衆人均是一臉便秘的樣子,跟着叩謝皇恩。

李公公眼神一一在衆人臉上掠過,笑眯眯一甩拂塵,對着趙元嵩滿意點點頭道:“看把這孩子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