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72

“報, 奴才劉勇有事奏稟。”書房門口突然傳來急報。

劉勇是郭貴妃派到九皇子身邊的新貼身太監,他此時面帶慌張,急着想與九皇子私下說話。

九皇子見了, 讓他俯首過來, 聽完他低語, 九皇子勃然大怒, “賤人, 竟敢欺負我阿孃,走,我這就回去!”他沒與在座兩人告別, 直接起身就走,可見是他阿孃出了緊急之事。

趙元嵩與昌譽世子面面相覷, 對後宮之事也不好多問, 昌譽世子確認好金剛藤之事便告辭了, 晚間風敬德從別莊回來,帶來九皇子最新消息。“宮裡傳出消息, 蔣貴妃買兇行刺九皇子,又陷害郭貴妃使一名小宮妃落胎,九皇子查明真相,將所有證據承給皇上,皇上大怒, 已把蔣貴妃打入冷宮。”

“竟是出了這種事。”趙元嵩恍然, 怪不得九皇子會匆匆離開。

“不止, 還有一事。現已開春, 濮陽郡遭遇大雪, 欽天監之前唸叨着瑞雪兆豐年,如今卻變成了雪災。蔣派這次也許是想幫蔣貴妃起復, 他們力挺三皇子帶隊到濮陽郡賑災。”

風敬德坐到書案後展開地圖,趙元嵩湊過來看到他手指圈出部分,問道:“濮陽郡與匈奴附屬地接壤?”

“是啊,而且這次降雪面積廣。”風敬德手指往匈奴人那邊點了點,“這裡是拓跋部的一個分支,他們原來的頭領叫拓跋蒙哥,就是你們在長平南坡斬殺的那個頭領,如今他弟弟拓跋天泰是新任頭領,他很可能借機爲哥哥報仇,南下入侵。”前世濮陽郡只發生了農民起義,拓跋蒙哥沒有戰死,帶着他的族人遷徙到鮮卑部附近,最後被鮮卑族吞併了。

趙元嵩看他一臉愁思,眨巴一下眼睛問道:“將軍,你想去濮陽?”

朝中還有那麼多武將在,風敬德也只能閒職在家。他摸了摸趙元嵩的頭,道:“不,我只是怕三皇子他們想不到這層,如果沒有防備,百姓會受更多的苦。”

英雄總是胸懷天下,更何況是他戰神將軍!

趙元嵩垂眸思考,突然擡頭道:“將軍,你等着,我定要讓你上戰場。”

風敬德見他眼中滿是對自己的支持,心中一片悸動,他忍不住將他抱坐在腿上,親了親他額角,玩笑道:“人家妻子都不想讓夫君上戰場送死,你這是非要夫君上戰場麼?”他此時根本沒意識到趙元嵩要做什麼,還當他只是在安慰自己。

趙元嵩鬧了個大臉紅,他將臉埋在風敬德肩頸處,“將軍,我覺得你是‘生’在戰場上的。”

每個人的價值觀不同,他風敬德的確更適合戰場。風敬德爲他能明白自己而感動,但那只是前世的他,今生,他除了保家衛國,更想護住懷裡人。

建平十三年,四月初九,京都郊外現流民。趙元嵩讓大樹去詢問情況,才得知不只濮陽郡受災,相鄰的燕州也出現了地動,受災面積已擴展到薊水郡東部以及屏錄等地。當趙元嵩趕回定國公府,定國公已經收到飛鴿傳書。風敬德正與定國公商量災民安置問題,聽王管家說趙元嵩他們回來了,便將他們都叫進書房來。

“雞山關傳來確切消息,匈奴達系部又開始集結了,很明顯他們是想借此次天災之勢,打北軒一個措手不及。”定國公眉宇沉沉,“現在朝堂上的局勢已變成蔣派與尚書令古派對立,蔣派就不提了,尚書令古彥那人是主和派,總說中原禮儀之邦不宜與番邦小國置氣,濮陽郡受災,已向南方各地徵了糧食,如果古派爲了平息戰事還要再向百姓徵糧的話,爲父恐這天下將亂。”

定國公高瞻遠矚,憂國憂民,讓趙元嵩更加肅然起敬起來。

風敬威深以爲然,堅定道:“父親放心,朝堂之上,兒子已與衛尉令他們打過招呼,如匈奴人真敢來南侵,兒子會竭力爭取此次掛帥出征。”

定國公很欣慰,對風敬威讚揚道:“好,老大,你現在是家中唯一一個有官職的人,朝堂之事還要全靠你了。”

“只是……”定國公夫人面露猶豫,她看了看定國公,“將軍已辭去大帥之職,天罡軍的調配又只聽將軍的。天罡軍十萬衆,差不多有北軒一成兵力,我恐朝廷裡會有人拿天罡軍說事,將軍是不是提前跟皇上打個招呼?”

鄧勉不爽牢騷道:“真受不了他們,一到戰時就想退咱們武將後腿!天罡軍幾乎都是薊水郡百姓,那些人非讓天罡軍解散的話,咱們的士兵就回家種地去,看誰還管他們守衛邊疆!我真是想不明白了,天罡軍又不向國庫討軍餉,殺敵還總衝在最前面,礙着他們什麼事了?他們閒的沒事,總盯着咱們幹嗎?”

趙元嵩:“咦,天罡軍都是封地裡的百姓?那太好了,不如隱去一部分人,幫我從西夷那邊運貨吧?”

風敬德也想了想,附議道:“不錯,父親,要不就按元嵩的方法,藉此次北方春寒,薊水郡也受了災,以郡民希望擴展農耕爲由,褪甲還耕吧?”

衆人齊齊看向風敬德,天罡軍組建經歷了三代人,並不是權力多重要,而是風家人想將軍魂精神延續下去。天罡軍存在的意義是保家衛國,當朝堂上爭論不休時,天罡軍便會及時出動,保護百姓及財產不受迫害。

風敬德解釋道:“此乃權宜之計。皇上日漸衰老,皇子們也跟着逐漸長大,朝中風向變來變去。父親現在雖放了權,卻還有名望還有天罡軍,如果皇上出了什麼事,皇子之間……元嵩與九皇子走得近,九皇子又是太子一派,皇上如今偏愛九皇子,卻在蔣貴妃犯事後只將人打入冷宮,卻沒有奪了她的貴妃之位。”

換言之,蔣貴妃還有可能回來,蔣派只是一時的失勢。風敬嚴想通,不由驚悚低叫:“難道皇上屬意三皇子爲帝?”

趙元嵩:“不,皇上是在玩制衡。咱們定國公府,蔣派與如今的古大人三方勢力有些不太平衡,我最近與九皇子交好,便是間接與太子親近,古大人屬文人一系,不會對武將調兵指手畫腳,所以皇上要留下蔣派,隨時有起復他們意向。所以,此次匈奴人真要南侵而來,大哥掛帥出征的機會很渺茫,皇上應該會派中立派去。”

趙元嵩用晶亮眸子望向風敬德,他覺得他們能想到一起這是心有靈犀,“將軍所言的褪甲還耕不過是個障眼法,‘削弱’天罡軍,纔會讓皇上安心,才能讓那些人將注意力轉向更‘耀眼’的人身上,這樣才能給大哥掛帥出征贏來更大機會。”

風大與風老三瞬間明瞭,鄧勉卻糊塗了,他吭哧道:“你說得輕鬆,雞山關那邊是平原,如果沒有天罡軍十萬大軍震懾,匈奴人每每南下打劫就會攻打雞山關。”

趙元嵩爲鄧勉的低智商着急,“鄧黑熊,你還真是隻長個子,不長腦子啊!”

“臥槽,二嫂,你又說我。二哥,你不管管!”鄧勉最討厭趙元嵩這點,動不動就開嘲諷,不管是他還是九皇子,都被他“人身攻擊”過。

趙元嵩扭頭看到風敬德,他眼中全是寵溺,當下又對着鄧勉得意一笑。

鄧勉無力翻了個白眼,腦海裡一堆“臥槽”在刷屏。

趙元嵩:“都說褪甲還耕是障眼法,天罡軍脫了戰袍就不是天罡軍了麼?再說咱們的藤球火彈已研製成功,正需要有人批量生產。還有黍米大麥的種植,這些也是重中之重啊。如果匈奴人敢來攻打雞山關,再穿上戰袍正好找他們試試咱們的藤球火彈嘛。”

趙元嵩又想了想,“前兩天我派小伍和貢多去了西夷,找他們頭領做金剛藤生意,從西夷往雞山關運金剛藤,路程並不遠。九皇子能說通皇上,對西夷開鹽市最好,如果不能,咱們也可以用小藤球火彈與他們交易,提高他們的戰力,讓他們成爲北軒與匈奴之間的第一道屏障。”

“哈哈哈,好,好呀,嵩兒腦筋轉的就是快。”定國公撫須而笑,北軒掌控着石棉,外族很難能仿製出藤球火彈。與他們交易軍器,不僅能得到西夷頭領喜歡,還能隱隱透出北軒國威強的大來。

小個的藤球火彈威力較小,雖武裝了西夷,卻也變相支持了他們向匈奴之地擴張。如果可以,天罡軍在關外空地來幾場聯合軍演,用投石車投出大威力火彈,絕對會威懾住西夷人,讓他們不敢對北軒有不臣之心。“就這麼辦吧。”

趙元嵩又一次進宮陪九皇子讀書,皇帝陛下聽說他出了向西夷開鹽市交換金剛藤的主意,特地來找他聊天,話題剛開頭,就有宮人前來稟報說濮陽郡出事了。三皇子賑災時與百姓發生衝突,百姓沒得到救濟糧,揭竿而起開始造反了。

濮陽郡內亂,三皇子還在邊關,匈奴人只要抓住三皇子爲質,便可向北軒大肆勒索。

趙元嵩本想用金剛寶衣製衣法,與太子殿下交換他家將軍重新領兵機會。沒成想,計劃趕不上變化,九皇子聽說濮陽出了事,直接跳出來請命道:“父皇,兒臣別的不成,武技還是挺好的,您派兒臣去濮陽支援三哥吧。”

冤有頭債有主,九皇子是想借此打壓三皇子母子。

皇帝陛下正爲三皇子搞砸了賑災而生氣,聽到九皇子的豪言,頓時氣炸了,“你武技好?那你有哪次比試贏過你二哥!你武技好?那上次遇刺時怎麼還會被嚇暈過去!”

九皇子臉一熱,梗着脖子道:“不用和其他人比,君子六藝中,兒臣就武技最好!”

默默跪在後面的趙元嵩與古伴讀:“……。”殿下,你這是在誇自己麼?

“你還有臉說!”皇帝陛下指着桌几上空了一半的梅花酥酪,損兒子,“朕看你也就只會吃,還武技呢,恐怕你連你伴讀都打不過。”

九皇子瞬間紅了眼睛,哭道:“是啊,兒臣就是又蠢又笨只會吃,比不上哥哥們,讓父皇失望了。”九皇子抹了把眼睛,“可是兒臣還是想爲父皇做些事,不讓父皇太過煩憂。兒臣是挺笨的,可是兒臣有趙元嵩啊,他之前不是守過長陽關,定有辦法鎮壓叛亂。”

趙元嵩沒想到九皇子將他拖下水,擡頭正好對上皇帝陛下看過來的目光。他迅速低頭,恭敬道:“那時,微臣只是仗着有外子在。”

“趙元嵩!”九皇子非常不滿他沒站出來力挺自己。

趙元嵩微擡頭,看到九皇子受傷眼神,他抿抿脣,眼睛一軟,突然昂起頭直視皇帝陛下,“外子善兵法,如果皇上您能讓外子隨行,微臣定會將此次叛亂平息。”

“哦?你這麼有把握?”皇帝陛下看到趙元嵩那張與雙菱公主酷似的臉,什麼怒氣也都消了。

“是,皇上您也瞭解外子的本事,如果非要使用武力鎮壓,微臣相信他絕對會將傷亡控制在最小範圍。至於安撫民心,微臣現在無法給出具體方案,只有到了當地,看到實際情況纔有辦法解決。”

皇帝陛下半眯起眼睛開始沉思。

趙元嵩看了看九皇子氣鼓的臉,又道:“三殿下與百姓發生衝突,讓皇家聲譽受損。此次如果是九殿下帶隊主持,定會在百姓心中樹立起皇上愛民如子的偉大形象,快速挽回皇家顏面。”

趙元嵩話裡的意思是,事成之後所有功勞歸九皇子,他與風敬德半分不佔。

皇帝陛下睜開眼,目光閃過詭譎,定定看向趙元嵩:“你要是辦不到呢?”

趙元嵩叩首:“微臣任憑皇上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