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8

趙元嵩與風敬德去紫山書院尋秦先生,定國公府裡留下長纓將軍特別護妻的傳言。定國公夫人聽說了也沒管,還有心讓這傳言繼續擴大,想讓那些迷戀風敬德的姑娘們知難而退。

秦先生的遊記有好幾冊,因風敬德親自上門,他還將自己壓箱底的幾本也給找了出來。“多年過去了,西北沙漠區水文容易改變,這本是西夷人集散地再往西百里內的情況,他們窮,常年吃不飽,那個地方混居的民族衆多,有的遠走西方番國,有些就投靠了匈奴。”

“先生,您覺得北方諸部族中,對北軒最不友好的是誰?”趙元嵩好奇。

秦先生捋了捋白鬍子,搖頭道:“以利驅使,說不上誰好誰壞。”他笑看風敬德,“西北總歸有天罡軍鎮守,一般不會出事。”

風敬德對秦先生一拱手:“承蒙您信任,我等定會守護好邊關。”

飲過茶,趙元嵩他們與秦先生辭別,回到家用過午餐,趙元嵩抽出東夷相關資料,快速瀏覽,重新整理計劃。風敬德則在一邊翻看那些他從未去過的地方,將遊記中描寫的地貌仔細與行軍圖裡的內容比對,收集更多有用信息。

兩人沒有過多言語交流,卻相處的十分融洽。

北軒建國五十多年,北有匈奴,南有南轅,邊境爭端不斷。風家人爲國爲民,無怨無悔奔赴前線。趙元嵩之前就在想,他入不了仕,唯有賺錢來豐富風家軍的輜重,讓他們在行軍途中好受一些。

扯過嫁妝單,他重新整理莊子和店鋪。

布匹、糧食都可用於軍需,茶葉可以運到塞外換錢,且塞外獸皮都是良品,帶回京都價格定會翻番,安排好了,這可是一條特別賺錢的線路呢。

還有什麼可以利用?嗯,這邊還有間藥行,沒有大夫只賣草藥,如此的話,可以先做一些簡單的清熱解毒小藥丸,不管是發給士兵攜帶,還是賣給普通百姓,都是可以的。

寫寫畫畫大半天,直到將軍大人過來喊他休息。趙元嵩興沖沖將計劃和盤托出,等待將軍大人給予誇讚。

風敬德:……擡手揉揉他腦袋。

只見趙元嵩非常快樂的晃晃身體,興奮道:“明日我就將各莊子、店鋪的管事掌櫃叫來。”

“也不急在這一時吧。”

趙元嵩眨眨黑亮的眼睛,有些小期待的問:“將軍明日有其他安排?”

風敬德:“……倒也無事。”

“哦,那我還是見見他們吧,將軍正好閒暇,可以在一旁給我撐腰。”他本還低落的情緒又瞬間恢復,說到“撐腰”時,小臉上緋紅一片。

一想到他是如此重視自己,又在意自己,風敬德的心柔軟一片。

第二日,趙元嵩真將各莊子、商鋪的管事掌櫃叫來了,除了相互認個臉熟,還要查看賬本。

這些莊子和店鋪都是長樂侯府新收來的,或是地處偏遠郊區不太景氣的,而且各莊子店鋪的資源沒有整合。就比如遠郊那個茶莊,裡面種的是最普通的茶,成茶率低,茶香氣易散,不能長時間保存。從前,長樂侯府收上這些下等茶,只分發給府裡僕人使用。又比如織坊,十幾年來只出售一種麻布,沒有創新,坐落在平民商圈,除了薄厚,連花色都沒變過。如果不是趙元嵩結婚,長樂侯府正打算將這店轉手賣出呢。

趙元嵩見了幾位管事掌櫃,知道他們心中忐忑,怕他將這些不盈利的莊子店鋪全給抵出去。對於他們世家大族的人來說,這些堪比雞肋,但對於以這些爲生的莊戶來說,莊子店鋪不管盈利多少,總是有口飯吃的。

趙元嵩先安撫他們,笑着與他們介紹了風將軍,在他們的震驚與詫異中,開始說起莊子與店鋪的整改之事。

就茶莊而言,趙元嵩與管事說起熟茶的焙炙法,發酵的茶塊,不僅能長期保存,陳茶的香味還會越放味道越濃。將來不管是外售還是運往塞外,都將會有比之前更好的受益。就織坊而言,沒有創新,生意早被周邊布店搶走,所以乾脆停了紡織,直接研發新布。趙元嵩與織坊掌櫃說起一種草藥,將草藥研磨成汁,可軟化粗麻。

別看小紈絝不學無術,一些小偏門小秘方那是張口就來。“如今還留在莊子和店鋪裡的人,想必都是無處可去的。大家好好幹,就算那些事不成功,我也會想辦法養活你們的。只一點,莊子裡的新東西,不可與外人道。”

趙元嵩似笑非笑看了在座的幾人一眼。

幾人看看他,又轉頭看向一旁沉默不語的風敬德,全都乖乖點了頭。

這場“見面會”散了,小伍送他們出定國公府。來時愁眉苦臉的一羣人,走時竟都露出了笑模樣。不能說他們對趙元嵩多信服,只能說他們更加信任風敬德,瞧見長纓將軍在側護持着小紈絝,他們覺得就算生意以後賠了,最後將軍大人也會出手相助的。

趙元嵩合上那些賬本,又從懷裡掏出一疊身契。風敬德好奇,抽過來看了,“你手中有他們大多數人的身契,怎麼還想讓我來給你……撐腰?”的確是撐腰,剛看小紈絝大棒加甜棗使的爐火純青,沒有半點威脅就叫人服服帖帖,竟比他訓練士兵的手段還要高明。

趙元嵩眼中滿是崇拜,笑道:“將軍,這是因爲你比我有威信啊!”

又被粉紅泡泡懟一臉的風敬德,乾咳一聲,將那些身契遞還給他。

趙元嵩突然發現他家將軍竟然害羞了,不由睜大眼睛,嘴也不受控制咧出笑容。

這樣很尷尬的。風敬德猛得起身,將趙元嵩扯起來,扛到肩上往外走。

“哎呀,將軍幹嘛呀?”趙元嵩有點難受,雙手忙撐在他後腰上,想直起身來。

“忙活一天了,去後院跑馬。”

就這樣,在一衆奴僕府兵的注視下,趙元嵩被風敬德扛到了後院小校場。

正與大兒子比試武藝的定國公瞧見了直樂,“這是怎麼了?”

“元嵩身子骨太弱,我帶他來練練。”

“爹,大哥!”兩人在長輩面前這樣胡鬧,趙元嵩頓覺羞窘不已,他拍打着風敬德後腰,讓他將自己放下來。

小少年臉頰紅通通的,一副特別不好意思模樣躲在風敬德身後,惹來定國公與風敬威的善意笑聲。

風敬嚴與鄧勉不知從哪竄出來,兩人非要拉着風敬德比試拳腳。三人你來我往,拳頭虎虎生風,踢起的沙塵,隨着寒風揚起,他們打到梅花樁附近時,只聽“咔嚓”一聲,小腿粗的梅花樁被風敬德一腳踢斷。

“好!”趙元嵩瞧得熱血沸騰,興奮得又跳又叫,在公爹和大伯哥詭異的目光下,漸漸收了聲。那什麼,男孩子總有點武俠夢,他學君子六藝中也有拳腳,可比起真功夫,那些真是差老遠了。

趙元嵩強裝鎮定,“將軍,特別厲害!”

定國公挑眉,戲謔地問:“那我呢?我是他爹,比他如何?”

小少年眨眨眼睛,眼中閃爍着熱忱與崇拜,“您更厲害啊,爹您一杆重矛百餘斤,擁有金剛不壞之身,當年一矛刺穿了那個阿頓邪單于,嚇得那些匈奴大將調頭就跑,什麼冒頓啊,呼韓邪啊,那都不是您對手,他們說您是金剛大力神轉世,沒人敢與您爭鋒。有您在,就能震懾整個西北,匈奴人聽到您的名號,絕不敢前來騷擾!”

定國公老臉一紅,摸了摸後腦勺,詫異問道:“這話你聽誰說的?”

趙元嵩:“茶樓裡的說書先生啊。”

“撲哧,哈哈哈哈。”風敬威非常不厚道的在一旁大笑起來。

風敬德三人聽到笑聲,停了手上功夫,都聚了過來,在聽風敬威敘述完趙小紈絝對父親的讚譽,都“撲哧、撲哧”笑出了聲。

趙元嵩知道自己弄了個大烏龍,在一旁不好意思地撓撓臉。

定國公擡腳踹幾個兒子,笑罵道:“笑屁啊笑,老子是你們爹,當然比你們強!是那什麼金剛大力神轉世,怎麼了?”

鄧勉跳躲開,誇張道:“沒怎麼呀,大帥,您何時練個金剛大力掌,教教我啊。”

“金剛大力掌不會,分筋錯骨手會,來,咱們爺倆切磋切磋。”

“不,不,您饒了我吧。”鄧勉知道老爺子厲害,馬上拖着風老三跑了。

“分筋錯骨手?”一聽就很厲害,趙元嵩很有興趣,望向定國公的眼神那叫一個亮。“爹,我能學麼?”

瞧見小少年看他的目光,定國公想起當年兒子們還小時,總追着自己要學功夫的場景,頓時一顆老心被戳中,招手讓小少年過來,“行啊,過來讓我看看你根骨。”

風大笑夠了,走到風二身邊,看老爹那興致勃勃樣子,不由回憶起當年,對風敬德道:“二弟,你還記得當初咱們倆跟父親學拳腳的事麼?”

也是在這個校場,他們小小的人蹲在梅花樁上,曬脫了一層皮。

風敬德點點頭,雖然於他來說已經過了一輩子,但小時候事彷彿就在昨天,“我記得小弟三歲時,非要跟咱們一起煉,父親就讓他在一旁扎馬步,最後中暑暈倒,嚇壞了一家人。”

風敬威也想起來了,那時母親抽了家法藤鞭,要揍他們爹,他與二弟也趁着小弟生病,多了二日休息。

他們靜靜看着場內兩人,一個認真傳授,一個認真學習。趙元嵩一次次摔倒,又一次次爬起來,按定國公的指點快速進步着,不一會兒,從最初碰不到定國公衣角,到現在可以打到他手臂。累得他一身的汗,滿臉的泥,手肘膝蓋都磕青了,卻沒叫過一聲苦。

“元嵩不錯,挺有毅力的。”風敬威拍拍弟弟肩膀,認同了趙元嵩。他也曾驚疑過弟弟爲何突然要娶男妻,還非要娶京都這有名的小紈絝,如今看來,二弟有慧眼,這小紈絝並非真紈絝,他性格堅毅,又有韌性,在婚宴上獨自面對東夷使臣時,膽量也很驚人。

風敬德笑着點頭。

“哎,你!”風敬威被他脣邊那若有似無的笑意震的頭皮發麻,“別笑這麼噁心行麼?我誇元嵩呢,沒誇你!”

風敬德:……這真是親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