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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 萬氏帶着一臉憤怒的馮翠兒闖了進來。她一臉淚痕,也顧不上行禮,焦急道:“母親, 敬威早朝後一直沒回來, 聽剛趕回府通報的小廝說, 他跟二弟一起去崇明殿見皇上, 可這都過了酉時還不回, 他們會不會出事啊?”

“慌什麼,去見皇上怎麼了?能出什麼事?”定國公夫人忙從牀邊椅子上站起來,美目染上厲色。她之前明明叮囑過全府的人, 不要當着趙元嵩的面提起這事的。

萬氏目光閃了閃,吸着鼻子看了眼馮翠兒, 後又瞧了瞧不明所以的趙元嵩, 將未說完的話憋回去, 委委屈屈向定國公夫人告罪,“是兒媳莽撞了。”

“二伯母!”馮翠兒看不得溫柔大嫂受冤枉氣, 她一個鍵步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萬氏,對定國公夫人鳴不平道:“敬威哥與二哥哥都被皇上抓走了,嫂嫂怎麼能不急不慌?”

萬氏急忙按住馮翠兒的手臂,急道:“妹妹, 不要說!”

事關將軍, 趙元嵩心裡咯噔一下, 要不是有安哥阻攔, 他一定會馬上跳下牀。“你們說什麼?大哥與將軍被皇上抓走了?”

定國公夫人轉回頭, 對趙元嵩安撫笑道:“沒有的事,嵩兒別多想, 這不眼看快過年了,他們兩兄弟是去給皇上拜早年的。”

“二伯母,爲何不把真相告訴他!”馮翠兒不甘頂撞道。

“翠兒!”定國公夫人自從知道她的小心思,就將她拘在身邊好好教養,重點學習了世家大族的規矩,想等明年春日宴,帶她去給各府夫人們相看相看,到時也能找個好歸宿。可沒成想,她教導多日,這姑娘一點長進沒有,還是這樣不知輕重,不重長輩,不懂看人臉色。

“二伯母,憑什麼不讓我說啊,二哥哥被抓還不是因爲他!”馮翠兒指着趙元嵩急眼道:“你說你,一手無縛雞之力的紈絝,沒事跑去邊疆幹嗎?要不是你,二伯父也不會離京!要不是你傷,二哥哥也不會冒死帶你回京求醫!你個掃把星!二哥哥要是出了事,我絕饒不了你!”

無詔回京,這可是殺頭的大罪,趙元嵩心裡一急,手指扒在牀沿上,身體往外傾斜,抻疼了肋骨,鼻尖瞬間冒出冷汗。“將軍他……”

“你還有臉提,都是你害的!”

“夠了,翠兒。”定國公夫人呵斥,轉身扶住趙元嵩,又回頭怒瞪她這個不懂事的姑娘。“你們兩都給我出去!”

萬氏假意要拉馮翠兒走,可馮翠兒卻不動,死死盯着趙元嵩。

馮翠兒的指責,如利刃扎入趙元嵩心裡。

他當然知道風敬德作爲一名將領,拋下邊關戰事與百姓,無詔回京的後果。他醒來,心裡正脆弱,看風敬德陪在身邊,心存僥倖將這事給忽略了,可是他心中的不安卻不曾放下過。

“娘,將軍他們會不會有事?將軍無詔帶我回京,只是爲了求醫,皇上會不顧緣由,治將軍的罪麼?”

“乖,沒有的事,他們沒事,別瞎想了。”定國公夫人臉色十分不好,側頭又對馮翠兒道:“翠兒,時間不早了,你還不回你的院子麼!”

“二伯母,您幹嗎袒護他,明明這一切都是他惹出來的?”馮翠兒憤憤瞪着趙元嵩,不明白這紈絝都牽連到了風敬德,牽連到定國公府,定國公夫人爲何還對他如此好。“就算他救了二伯父又怎麼樣?這也算不得什麼大功,更何況,百善孝爲先,身爲人子,捨身救父是他的本分。如果是我嫁給二哥哥,當時我要在場,也會捨身救二伯父的。”

姑娘家家竟說出這種話,定國公夫人覺得自己的臉都熱了。純是被氣的。

世人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然馮翠兒姑娘真是無才又無德,根本不適合在京都裡生活。定國公夫人又想,看來明年的春日宴,她不必帶這孩子去參加了。

半垂着頭的萬氏,見婆母被氣得臉色發青,眼眸暗暗閃過快意。自從她父親萬博野入獄,風家人帶她都不似從前了。哼,什麼情深義重,什麼寬厚待人,不過是浪得虛名罷了。老虔婆一直掌管着府中中饋,從來沒有放權的意思,不就是沒把她當成定國公府的人麼!

萬氏是繼室,總認爲自己的身份不被人重視,爲了維護自己地位,她要時刻表現出與夫君的恩愛。今日,挑唆馮翠兒過來鬧,除了上述原因,她還想小小的報復一下風家人置她父親不顧的仇。

“夠了,翠兒,回你的院子吧。”定國公夫人命令道。

“二伯母,他一男的又不能生養,您幹嗎如此維護他?更何況他給定國公府添了這麼大的麻煩,如果皇上治下罪來,二哥哥就沒命了!”

“夠了,馮翠兒,回你的院子去!”定國公夫人騰地站起身,她給兩名大丫鬟使眼色,“你們送馮小姐回客院,然後請馮公子去看着她。”

“是,夫人。”斷雲與含雨應諾,強行要帶掛着“嫉惡如仇”臉的馮女俠離開。

“二伯母,明明是他害二哥哥的!”馮翠兒委屈哭訴,她聽定國公夫人對她的稱呼換了,才發現她老人家臉色不對,不敢再造次,就算能輕鬆掙開兩丫鬟的鉗制,她也不敢真動作。

她邊哭邊道:“爹爹從小教導我們,不要給定國公府惹禍,定國公府處於風雨飄搖中,經不起風浪,要我們一定恪守本分,嚴於律己,來了京都更不能惹事。可是,您看看這小紈絝都幹了什麼?他剛進門沒幾日,就尾隨二哥哥偷跑去邊關。大軍出征,將領家屬留京是不成文的規定,他此舉,不正是陷定國公府於不顧麼?”

馮翠兒一心爲了定國公府,一心爲風敬德着想,對於定國公夫人的偏袒十分不滿。“二伯母,救二伯父是他應該做的,如果不是他,二伯父也不會遇到這種危險啊!”

“我說夠了,還不帶她走!”定國公夫人沒再看馮翠兒,直接命令斷雲她們道。

“二伯母!”馮翠兒腳下如生了根,不管斷雲他們怎麼拉,就是不離開,她太委屈了,便口無遮攔指責道:“其實您一點都不喜歡我,表面上拿我當女兒疼,心裡卻看不起在邊關長大的我吧?您太偏心了,我再粗俗也比這個生不出兒子的紈絝好!”

“你!夠了,小安,動手。”定國公夫人被氣的一屁股坐回牀邊。她是真喜歡女孩啊,馮翠兒一來,她極盡全力對她好,憐她沒有母親,爲她準備好多漂亮衣服,漂亮首飾,還爲她準備未來的嫁妝。爲了讓她過得好,她簡直操碎了心。可到頭來,這姑娘非但不聽她的話,不領她的情,還埋怨她偏心。

作爲家中唯二女性,定國公夫人哪裡受過這種氣。她徹底對馮翠兒失了耐心,當下也顧不得給她留名聲,讓當過兵的安哥拿下她。守門口的小伍本想過來幫忙,只見安哥快準狠點了她的穴,輕鬆將人制住,斷雲含雨這才能將人帶走。

“娘。”趙元嵩看出定國公夫人是真傷了心,他傾身湊過來,輕撫上她的後背,紅着眼睛寬慰道:“都怪我!”

定國公夫人搖頭而嘆,“這又怎麼可能怪你。”

看夠戲,萬氏怯懦擡起頭來:“母親,您別生氣。翠兒妹妹年齡小,一直生活在邊關,性情剛直,有什麼說什麼,您別往心裡去啊!那什麼,沒事的話,我就先回自己的院子了。”

“你給我站住!”定國公夫人厲目掃視萬氏,“別以爲我不知道,是誰在翠兒面前搬弄是非,也別以爲我不追究,某些人就可以拿我當傻子!”

萬氏臉色白了白,訥訥問道:“母親,這話怎說……”

定國公夫人懶得與她多言,擺手讓她出去,“回你的院子吧。”

萬氏咬咬脣,行禮離開。

待人走後,趙元嵩纔再次開口問道:“娘,將軍他們情況到底如何?”

事到如今,沒有必要隱瞞,定國公夫人全盤托出,並將他們之前商量好的苦情對策告之於他。“嵩兒你別擔心,皇上多少也會給咱家留些薄面,不會真治了德兒死罪。”

趙元嵩靜了靜心神,搖頭道:“皇上也許看在親戚面子上留咱們幾分薄面,但是想瓜分定國公府兵權的朝臣們呢?他們不會落井下石麼?打感情牌是下下策,我們必須體現出更多可用價值,才能長久立於不敗之地。”

要不是親眼見過趙元嵩生辰八字,定國公夫人絕對想不到,一個不滿十五歲的孩子,能說出這種話。趙元嵩深入思考問題的能力讓定國公夫人大感驚奇:“嵩兒?”

“娘,您聽我說,我有一計,可保將軍無事。但我還小,可能會有妄想,我對朝堂之人也不十分了解,還需要您給把控把控。”

“好,你說。”定國公夫人眼眸閃亮,她倒要聽聽這孩子的真知灼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