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良臣與亞默四目相對,似乎再無別人,只是那兩雙眸子之中的怒焰越燃越旺,本該是互敬互愛的兩個男人,此刻竟然劍拔弩張,挽衣見了,越發心痛,不願他們如此。
“除非挽衣願意,不然,你休想從我這裡帶走她。”亞默沉聲而道,亞默的低沉彷彿天生就具有一種無法抗拒的壓力,令人聞之而畏,只見他雙眸微垂,不再去看韓良臣,挽衣心知他這般已是全部戒備,不想流露半分機會給對方。
韓良臣冷起臉來,更是駭人,“我韓世忠想要做的事,沒人能阻攔。”他的話誰也不敢披其逆麟。
這兩個男人都非凡人,亦是無比強勢,任誰也無法左右,不,有一個人可以,那便是挽衣,只可惜這一刻他們便是爲了挽衣纔會如此怒目相對,不然,或許真是對英雄惜英雄的摯友。
“你也羞辱夠了,請你離開。”挽衣再次用力地想甩開韓良臣的手。
韓良臣聽了她的話兒,不禁心痛,她居然趕他走?羞辱?他何嘗是想羞辱她?他最怕失去她,他轉眸再看挽衣時,放緩了語氣,低柔地說道:“我以爲這幾天你想通了,怎麼你還要像只刺蝟似的,若是真的愛我,爲何不願與我在一起?”
他驟然的一句話,令挽衣徘徊迷路,困囿愁城,心似刀割。是啊,她多想與他在一起,馳騁沙場,力戰強敵,生生死死,相依相隨,可爲何總是不能如願?
“人世間的事總有些不得已,爲何你我之間頻出事端,想來或許是天意,挽衣配不上你。”挽衣亦是忍着心中的痛楚,悵然說道。
韓良臣極不願聽她這樣的話,又想是否自己剛剛的話說得過頭,纔會讓她有這樣的心思,欲說清楚,卻又發覺無從說起。他那雙眼睛炯炯生輝,深情無限,凝視着挽衣,顫聲問着:“這般出生入死的走過來,爲何還要彼此折磨?挽衣,到底要良臣怎樣做?”
聽他一番言語,挽衣的心瞬間被揉碎了似的難過,她又真的想讓他怎樣呢?她本就愛他,心疼他,爲的是助他,幫他,可如今,挽衣也不知何時何地開始,他們之間竟然變成這般境地。
“你先回去,讓我想想。”挽衣明眸低垂,輕輕說道。
這一次,韓良臣沒有拒絕,倒是十分順從地垂頭走了,孫校看看挽衣與亞默,心知現在的事不是他能管的,只好嘆了口氣,去追韓良臣,他三兩步跑到韓良臣身邊,才放緩腳步,輕咳了一聲才道:“潑五,亞默是君子,你不要多想,他對挽衣姑娘也是極尊重的,沒有一點越規。”
“現在沒有,你怎知今後沒有?他看挽衣的神情,他對挽衣的牽掛早已超出那種情義,我怎能無動於衷?難道真的要放棄挽衣?不,我絕不能,失去她比死還難受。”韓良臣目視前方,言之絕然,不像是對孫校說,反倒更像是對自己說的。
“哎,你們倆個人真是多事端。”孫校不禁搖頭。
韓良
臣到到府邸,便有待衛來報,說起他走之後陶姑昏迷之事,便與孫校對視一眼,急忙又趕去陶姑的住處。
才進了院門,便見劉廣義站在院中來回踱步,看到韓良臣竟然一步上前,擋在韓良臣面前,那目中兇光,看得人不禁心下狐疑,這般忠心也真是可歌可泣了。
“陶姑沒事吧?”韓良臣只好先聲問道。
劉廣義緊握着的雙拳,緊咬着牙關,恨不得和麪前的男人一決生死,無論如何他都覺得陶姑肚子裡的孩子肯定是他的,若是陶姑和孩子真有個三長兩短,他想他一定會揭竿起義,就算現在敵不過韓家軍的兵力,也定然不會放過韓良臣。
韓良臣見劉廣義那雙盛焰狂燒的眼睛,以爲真的出了什麼大事,畢竟孩子是他的,他不能沒有責任,便推開劉廣義,繼續往屋子裡走。
可再進了屋,便看到了清蘭。孫校沒想到在這裡看到自己的愛妻,剛要上前欲問究竟,卻被清蘭攔住他們,見清蘭也是一臉怒容,孫校也隱隱有種不祥之感。
“放着陶姑這樣的身子不顧,竟是去找別的女人,韓將軍,你這樣做是否有傷德行了?”清蘭顯然也是極怒,竟然對韓良臣出說這樣的話來。
孫校不禁臉色一正,忙上前去拉清蘭,卻被清蘭躲開,孫校便輕喝道:“清蘭,不許亂說。”
“我哪裡是亂說,別人不知,我可是清清楚楚,你們出征在外的這些日子,我與姐姐日日牽掛,姐姐那般灑脫的一個人,從不爲任何人這般傷神,日日祈禱,明知將軍心裡愛着別的女人,仍是對將軍一片深情,哪怕將軍不能愛姐姐太多,只要分一點也好,怎麼能這樣傷姐姐?”清蘭說着,不禁已淚水盈然,溢滿眼底。
“清蘭,這不是你能管的事情。”孫校再上前阻攔,韓良臣卻開口說道:“清蘭姑娘也是一番好意,韓某與你姐姐之間比較複雜,不能像清蘭姑娘說的這般容易。”這般拒絕的話,令人更加氣惱,清蘭再欲開口,孫校攔在她面前,輕喝:“你少說兩句。”一邊是自己的夫君,一邊是待自己如親人的姐姐,清蘭緊咬下脣,頭一回爲不負二人而悲傷起來。
“清蘭姑娘有氣,韓某不怪,敢問陶姑現在身體如何?”韓良臣問着,臉上的神情卻並不緊張似的,平淡無波,讓人看不到他對陶姑的關心,愈發令人生氣了。
孫校又推推清蘭,輕聲哄道:“快說說陶姑怎麼樣了?”
清蘭再氣,睇一眼孫校,這九死一生的剛回來,自己也還沒親近多久,哪還捨得令他爲難,低聲沉吟似地說着:“大夫說動了胎氣,還不知保不保得住孩子。”
這話如五雷轟頂,着實令韓良臣頓感愧疚,轉瞬便問清蘭:“哪裡的大夫?”
“城裡請的。”清蘭答道。
“有沒有找過仇公子?”韓良臣又問。清蘭吱唔一會兒,當大夫說孩子可能會保不住時,劉廣義就氣得到處去找大
夫,來了幾個大夫都是同樣的結果,正欲放棄之時,劉廣義也說起要去找仇公子,只是,又聽他自言自語着什麼,清蘭不知這其中的原由,也催着劉廣義去叫人,劉廣義才說出事情真相,清蘭大驚失色,雖一心維護陶姑,但清蘭心底也有杆稱,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又怎會不知,可這些對對錯錯,都可以暫放一邊,她還是希望陶姑能保住孩子,便喃聲說道:“恐怕仇公子不會給治。”
這話兒不假,韓良臣也是一時急糊塗了,仇公子怎麼會去救治一個要害他和他心愛的妻子,還有他未出世的孩子的人?他沒親自復仇已是一種仁慈。即使是醫德再好的人,恐怕也難以做到。
“我先進去看看陶姑。”韓良臣黯然輕道。
清蘭和孫校站在一旁,韓良臣擡步進了裡屋,竹桃見是韓良臣來了,上前行禮,悄然退出屋去,識眉眼得無聲無息,
韓良臣劍眉輕凝,來到牀邊,看着臉色慘白的陶姑,她那頤指氣使的神氣勁兒早就不復存在,虛弱得她彷彿這纔像個女人,柔軟,親和。
陶姑緩緩睜開雙眸,看到韓良臣在眼前,心底涌起萬丈波濤般喜悅,他總算來看她了。
“良臣,你來了?”她做夢都在說的這句話,今天終於可以親口說出來了。
韓良臣見她脣邊的笑意,眼底的深情,無法忽視她對自己的感情,更無法迴應,這滋味亦是如此痛苦,他真不知自己怎麼會落入這般境地,他微微點頭,“嗯。”了一聲,一時無言。
“你放心,我會保住這個孩子的。”陶姑似有些惶恐,生怕韓良臣就此離開她,逞強地說道。
“嗯,你安心養胎,我再去找大夫來看。”韓良臣也只能想到這裡。
“大夫們都是嚇唬人的,我有媽媽的方子,吃幾副藥就好了。”陶姑仍然不願屈服。
韓良臣並不想多作言語,便又低聲說道:“你歇着吧,我去找大夫。”言罷,復又再看陶姑一眼,而那一眼中陶姑似看到一點點可悲的憐憫,而儘管如此,她竟然感動得鼻尖酸楚。
“你還會來看我麼?”陶姑都不曾想過自己竟然有這樣的一天,如此卑微地乞求着一個男人的關愛,而過去,她是多少男人爭先恐後的女人,這般一想,總覺得自己在作賤自己,又忍不住一次次作賤自己。
“會。”韓良臣隨之而答,僅僅一個字,陶姑終於忍不住眼淚,緩緩而落。
韓良臣明明看到那顆淚珠滾落,卻撇過頭去,假作不視,嘆了口氣,便走了。
韓良臣離開陶姑那裡,心下暗忖:仇公子能保住飽經摺磨的雪素的胎兒,就一定能幫陶姑保住胎兒,可如何能說服仇公子呢?他自己也覺得無法開口。正琢磨着,人已經到了仇公子他們家門前。只是,他停下腳步,猶豫了許久,復又轉身離開,是啊,仇公子怎麼可能會救陶姑呢?就是真能勸動他,那個人也只可能是挽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