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清風寨最忙的其實還不是練兵的武士,而是做活路的匠人們,這不,郝瘸子領着一衆兄弟這就開始忙活了起來。
火摺子這東西在這個時代很金貴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這個時代取白磷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兒,火摺子這東西主體是一章很粗糙的土紙,浸水泡濃,取出來以後再用榔頭錘扁,加上絲綿還有蘆葦櫻子再錘,曬乾,加上硫磺、硝石的粉末,再加上松香和樟腦,最重要的是裡邊要有白磷,這個東西最是易燃,如果沒有這個物什,火摺子那就是摟草打兔子,沒準兒的事兒,配發給軍隊用的物什秦嶽自然是不能忍受出現任何紕漏,這就下令由郝瘸子帶頭製作白磷。
郝瘸子見多識廣,以前是見識過這東西的,最能分辨出好壞,所以也就當仁不讓的領着這個任務。
山寨現在每天都要殺很多野豬、兔子,上次秦嶽從湯陰城裡把鹽巴一車一車的拉了回來,高興的不光有清風寨的匪子,還有山裡的山民,那個薛長工現在幾乎每天都要帶人往山寨送貨,野物根本吃不完,山寨的圈子裡現在簡直那叫一個牛羊成羣,野豬、野雞、野兔……一眼都望不到邊兒,以郝瘸子沉穩的性子都估計這麼多畜生夠山寨的兄弟起碼能吃一兩個月!
可是問題也來了,野物多肉多,連帶着骨頭也多,從前山寨對這些吃剩的野物骨頭根本沒法處理,只是任意的丟掉,大當家這就想到了一個廢物利用的辦法——製作火摺子,骨頭裡含有非常豐富的磷酸鹽,正好可以用來製作白磷,這東西可是製作火摺子最重要的物什了!
郝瘸子帶人把伙房的骨頭全都搬來了,又挨家挨戶的蒐集了很多吃剩的魚骨頭豬骨頭,這就開始運作了,大當家說了,這東西要先燒成灰。
“老夫子,大當家這回又在玩什麼新花樣?”一個匪子幾近崩潰,造些兵器物什出來也就算了,怎麼如今大當家還閒着沒事喊人燒起了骨頭?這又是犯了哪門子的邪?
“大當家說這東西可以用來製作火摺子,其中的道理老夫說不清楚,不過沉下心來尋思一下倒也有道理,大晚上的墳塋地裡有時候會冒鬼火,這東西綠色,能浮浮搖搖的飄着一直燒,大當家說那東西含有磷,就是要把那東西製作出來,想必這東西用來製作火摺子約摸可行,火摺子這東西瘸子我也只是見過,不知道別人是怎麼做出來的,既然大當家知道,就由着他去折騰吧,況且這麼久了,大當家說要做的物什,什麼時候撲了空?”郝瘸子說道。
“那倒是,大當家來這山寨的時間不長,可是做出來的新物什可是不少,尤其是那個什麼火繩槍,輕輕一扣一個八尺長的彪形大漢就沒了,這次大當家又上杆子做起了火摺子,相信大當家也能成功。”匪子一聽郝瘸子如此說也順着話說道,不過打心眼裡他對秦嶽也是真正的佩服。
“行了,別廢話了,燒吧。”郝瘸子說道。
熊熊的大火燃起,製作白磷除了需要骨灰還需要二氧化硅和木炭,木炭這東西還好說,寨子裡就有很多,二氧化硅這東西就難辦了,秦嶽沒辦法,只能喊山寨兄弟篩來細沙代替。
郝瘸子這邊忙活着,秦嶽也不輕鬆,徐茂才最近閒來沒事幹起了賬房先生,流水賬的事兒早就弄得郝瘸子焦頭爛額了,這也興高采烈的把活計交了出來,徐茂才這就稀裡糊塗的成了清風寨的賬房先生。
“記上,絲綢二十匹,唉,算了,還是我記吧。”以前在店子裡徐茂才習慣自己唱,喊下邊活計記賬,不過如今清風寨裡識字的用一個巴掌都能數過來,徐茂才總算是明白爲啥郝瘸子能興高采烈的交出這差事了,這就悶頭當起了點數的夥計加賬房先生。
“竹弓一副,箭鏃若干,狼牙棒一支……”
不得不說陸家萱還真是有本事,幾十輛馬車上裝載的貨物搬下來簡直都能堆積成山了,秦員外心疼加肉疼的杵在秦嶽身邊,可是又不敢發作,前幾日這個魔頭剛把王連升家燒了,自己要是不割肉一樣的把這些東西拿出來,那自己還有命?
陸家萱粘在秦嶽身邊,挽着秦嶽的胳膊,他到哪她就到哪,如膠似漆的樣子很有新婚夫婦的範兒,反倒是秦嶽有些不自在,你這個當妾的這麼高調就不怕家裡的主母找吧你?趙嬛嬛那可不是個軟柿子!看來以後自己這家裡怕是有好戲看了。
盤點了大半天總算盤點清楚了,秦員外冷汗冒了一下午,生怕秦嶽一個咆哮自己這小命就丟了,好在秦嶽一直沒怎麼說話,眼瞅着貨物已經盤點完,秦員外這就顫顫巍巍的走上前:“大,大當家,咱可以下山了吧?”
“大當家,盤點完了,小米、黍子、小麥,一共是三百一十石七升五斗六兩,咱山寨都是過了稱的,咱這算盤子撥拉出來自然錯不了;絲綢各類加起來也有二百一十五匹,各類武器,其中竹弓四百副,箭鏃若干,狼牙棒百十四把,長槍……”徐茂才指着地上一堆的物什一一跟秦嶽介紹道。
好容易等徐茂才把貨物盤點完了秦員外這又開口:“大當家,徐大掌櫃這算盤撥拉了幾十年,手上的功夫在湯陰城裡誰人不知?一準兒錯不了,您看咱的家當都在這兒了,大當家高擡貴手,就饒了咱的性命?你我都姓秦,說不定五百年前還是一家,今兒這事兒要是就算是了了?”
瞅着秦員外的樣子真是一分鐘也不敢多呆,秦嶽笑了笑:“清風寨做生意童叟無欺,既然我夫人已跟你談好這東西兩千貫,那咱也不會少你一個子,猴子,去取兩千貫銀錢來給這秦員外……”
“大當家說笑了,咱哪敢收山寨的銀錢,不敢不敢,咱這就走了?內子還等我回家吃飯呢。”秦員外說着就屁滾尿流的想離開。
“慢着。”陸家萱揮手喊住秦員外:“過了咱家門不入,別人要說咱清風寨不通情理了,秦員外忙活了這麼久,爲何不嘗一下咱山寨的清酒?”
“嫂夫人說笑了,不敢不敢。”平日裡那副精明樣子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秦員外如今如坐鍼氈,再看陸家萱除了害怕還是害怕,秦嶽身邊的事物,彷彿不管是人是物,都透着股子猙獰。
“既然如此,夫君也不會勉強你,這是這馬車這麼多,車水馬龍的,路上難免有個什麼閃失,要不山寨替你保管一番?山寨馬草多得是,自不會糟蹋了你的馬。”
這是赤-裸裸的巧取豪奪了,這是明要了,聽了這話猴子也是一個機靈,這亂世馬可是好東西,沒誰會嫌自己馬多的,屁顛屁顛的把銀子塞給秦員外:“既然如此,老官兒,您的馬咱就牽走了?”
“是是是,都是老夫大意了,這馬本來也是要送給清風寨的,咱留着也沒用,沒用的。”秦員外無可奈何的說道。
秦員外來的時候浩浩蕩蕩,走的時候胯下只求着一頭驢,這人肥嘟嘟的樣子怕是有兩三百斤,騎在驢上那驢背立馬壓成弓形,沒幾下就左右繞圈死活不走了,可偏偏這個秦員外還急着“回家吃老婆的飯”,最後乾脆拖着毛驢下山,樣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你比我還土匪!起碼給人留匹馬下山啊!”秦嶽瞅着秦員外的樣子實在好笑,捏着陸家萱的腦袋說道。
頭髮剛纔早就被弄的散亂了,陸家萱只是隨意的一挽,撇撇嘴:“這個秦員外最不是東西,人面獸心,這種人就得讓他多吃點苦頭,而且有一句話叫最毒婦人心,你沒聽過嗎?”
看看天,今天已經是正月十九了,相信女真的大軍就在北還的路上,歷史上金軍會在攻城不克後返回北方草原,可是這段歷史那叫一個一波三折,金兵剛過湯陰走到孟陽,朝廷的勤王大軍就按耐不住了,姚平仲爲了爭功夜劫金兵大營,然後斡離不爲了報復又回師南下,再圍東京城,剩下來短短不過幾天時間金國大軍會在湯陰走個來回,血與火的日子這纔剛剛開始。
“一將功成萬骨枯,斡離不的軍功是無數大宋子民的頭顱堆積起來的,我要用女真人的頭顱推倒他的功勞簿!”秦嶽無來由的一句話搞得陸家萱有些摸不着頭腦:“夫君這是怎麼了?又想到了戰事?”
挽着秦嶽的臂膀陸家萱絲毫不避嫌,像個小女孩一樣的晃着秦嶽的胳膊:“妾從小便喜歡聽些男人在戰場上廝殺的故事,妾生平最是崇拜英雄,夫君威武,給妾講些戰事來聽聽啊。”
充作斥候的匪子這會兒快馬加鞭的來到山寨,瞅着秦嶽就下馬飛奔過來,也不顧氣還沒喘勻:“大當家,前幾天攻城失敗的金兵這會兒正四散殺人,湯陰百姓因此死傷的已經不下幾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