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元宵節,出了十五之後,繼遠侯在侯府便沒有多留,接着又回了景山別院。
沒有白氏在侯府的日子過得十分寧靜平和。到了一月的時候,蘭羅足月生下一女,但與此同時,高氏被診斷出有孕。
蘭羅一個妾室生下庶女,本身就算不得什麼大事,被高氏懷孕的消息一衝,更顯得低調無聞了,唯一重視的怕也只有周世玹了。
蘭羅生的不是兒子,這讓周世玹覺得有些失望,不過蘭羅一直得他心,生下孩子,他也還是高興的。
高氏懷孕也算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周世瑛寫信給繼遠侯這件喜事,在信中順便提了一下蘭羅產女的事情。
自從繼遠侯去了景山別院休養之後,周世瑛與他的關係改善了許多,兩人雖說還是不如別家的父子親熱,但兩人至少已經不再像是仇人,兩人偶爾還會通通信什麼的。
只是這次他將信送出去沒過多久,景山就有人回了府,他們替繼遠侯送回來了另外一個消息:白氏病了,讓周世瑛馬上帶個太醫前去景山醫治白氏。
周世瑛和王檀聽到時,當時便有些愣住了。在王檀的感受裡,總覺得像白氏這樣的人還是能蹦躂很久的,哪怕是繼遠侯見她帶到了景山,相當於將她軟禁在了景山裡,王檀也覺得她還是能好好的活很久。都說禍害遺千年嘛。
只是沒想到她會突然病倒了,聽繼遠侯讓人傳回來的口氣,這個病只怕還不輕。
周世瑛比王檀更快反應過來,對她道:“我進宮去請太醫,然後去景山看看。”
王檀點了點頭,道:“那你出門小心點。”說完讓人去給他拿大麾披上。
披好大麾後,周世瑛轉頭又叮囑她道:“我今晚未必能回來,你在家小心一些,有什麼事讓人傳話過來。”
王檀道:“知道了。”說完推了他出門。
周世瑛走後,王檀坐到榻上發了一會兒呆,接着讓人將周世玹和周世珊請了進來。
周世玹和周世珊是白氏的親生兒女,王檀覺得還是應該告訴他們一聲的。王檀讓人去尋時,周世玹正在跟他房裡的一個丫鬟你儂我儂。而周世珊則是一直在自己的院子裡練習琴棋書畫。
周世瓏進宮之後,周世珊鬱悶不樂了一陣子,接着便重新學起了琴棋書畫。白氏跟着繼遠侯去了景山之後,王檀看周世珊年紀到了,曾讓高氏問過她對自己親事的打算。但王檀見她對定親卻並沒有多少興趣,高氏給她介紹了幾個名門閨秀,周世珊也都拒絕了。王檀然後有些明白,周世珊對進宮的事只怕還沒有放棄,只怕還等着兩年後的選秀。
兩年後的選秀,周世珊十七歲,還在選秀參選的年齡之內。只是若那時她再落選,到時周世珊的年紀大了,再想要定親事就要被動了。周世珊爲了進宮,道真的是放手一搏了。
王檀跟周世珊的關係說不上多親近,見她對自己的親事不着急,她便也不再多問。高氏倒是幫她忙活了一陣子,只是見她全都是拒絕的態度,最後也嘆了口氣,然後歇了心。
王檀將白氏生病的消息告訴周世玹和周世珊後,他們兩人皆是先愣了一下,過了會,周世玹站起來問道:“那給娘請大夫了沒有?”
王檀回答道:“你二哥已經已經帶着太醫去了。”
周世玹道:“那二哥帶着太醫去了就好了,那就要多麻煩二哥多照顧着我娘,相信太醫一定能治好我孃的。反正我去也幫不上什麼忙,我就不去景山了。”
周世珊則是猶豫了一會後,纔開口道:“請二嫂替我安排車馬,讓我去景山侍疾吧。”
王檀看着他們的樣子,多少覺得有些爲白氏悲哀。不管白氏對外人如何,但對自己的這一對兒女還是很好的。如今……
王檀嘆息了一聲,對周世珊道:“那你回去收拾一下東西吧,我這就幫你去安排車馬。”
周世珊道是,接着和周世玹一起出去了。
王檀吩咐蓮霧拿着對牌去安排車馬,自己則又繼續坐在榻上。過了沒多久,王檀便聽到周世珊收拾了大大小小三四個箱籠準備帶去景山,帶去的東西中最多的還是書畫,另外還將她的一把鳳尾琴也帶去了,看來是打算去了景山也不放鬆自己的練習的了。
她去是給自己的母親侍疾的,而琴棋書畫幾天不練也不會就技藝生疏了多少,她這樣多少就給人有些心不誠了。何況白氏生病正該靜養,她在那邊練起琴來,只怕還要吵着白氏。她剛纔猶豫了一會才說要去景山侍疾,這裡面周世珊有多少是真心關切白氏,又有多少是因爲怕外人說她不孝才說要去的,王檀並不可知,但也足以令她替白氏感到悲哀了。
王檀和高氏都懷着孕,沒有去,反而是杜氏開了口,最後和周世珊一同去了景山侍疾。
周世瑛在景山裡留了一個晚上,直到第二天中午的時候才從景山回來。他回來的時候面上的表情有些不好,王檀還以爲白氏不大好了,但接着卻聽周世瑛說道:“太醫說是風症,這種病很難痊癒,只能慢慢養着,只是好在她現在沒有性命之憂。”
他說的“風症”其實就是現代說的“中風”,這病就是在現代都沒有治好的法子,這時候的就更不必說了。
王檀見周世瑛說完後臉上又是一片烏黑,知道他是氣不順。
周世瑛厭惡白氏厭惡得要死,結果現在不得已,還是得盡心盡力讓人醫治白氏,千萬讓她不能在這個時候死了。
白氏雖然是繼母,但也是母,白氏若突然死了,周世瑛三年丁憂是少不了的。現在周世瑛在朝上正是跟人“搶灘”的時候,若是來個三年丁憂,等到復出任職時,什麼也都黃了。
當初白氏做了幾件錯事,周世瑛和繼遠侯都心知肚明,但他們卻沒能將她如何,甚至不敢將她關道莊子上,而是讓繼遠侯帶到了景山,找了個理由將她禁足在景山別院裡,還不都是顧忌着周家的名聲無可奈何。
若是將她送到了莊子上,無論找的理由是什麼,總會引來外人的猜測,一來二去傳來傳去的,再在有心人的左右下,怕是什麼話都傳得出來。朝中想抓繼遠侯府小辮子的人多的是,人家正愁着沒有理由攻殲侯府呢。
而繼遠侯府致仕是爲了給兒子讓路,帶着白氏去景山休養,那時因爲繼遠侯看重繼妻,這說出去話就好聽了,別人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只是周世瑛到底是“鬱氣難解”,白氏做下這麼多的事他不能將她怎麼樣就算了,如今還得給她做“牀前孝子”,防着她會因此沒了。
王檀看了他一眼,道:“太太這樣也算是報應了,還是老話說得好,萬惡到頭終有報,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
周世瑛知道她是在安慰他,但聽到她的話,心裡確實好受了些。轉過頭握了握她的手,道:“我知道了。”
王檀笑了笑,又問道:“對了,太太怎麼會得風症的?”
周世瑛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是她和父親吵了一架,聽景山裡的下人說,白氏吵架時一直在說什麼父親騙了她,後面吵着吵着,她可能是怒極攻心了,突然就倒在了地上,然後張着嘴人說不出話來,人也不能動了。夫人在山上請了大夫來看,大夫說是風症,且可能有性命之憂,這才趕忙讓人送信回來讓請了太醫前去醫治。”
王檀不由有些疑惑,也不知是白氏因爲什麼,會說繼遠侯騙了她,還因此中了風。只是這種事情,繼遠侯怕是不會說,下人不得而知,這最終怕是會成了謎。
王檀又問道:“對了,太太這樣,要不要將她帶回侯府來醫治,畢竟侯府要找太醫或好的大夫方便些。”
周世瑛搖搖頭道:“父親說,既然沒有性命之憂,還是讓她在別院裡養着吧,別院的環境好有利於養病,讓請個好一點的大夫常日住到別院看着她就是。我也不願讓她回來侯府,回來侯府算什麼事,一家老小還要給她侍疾不成。”
王檀默了默,便也不再多說。過了會,王檀又道:“她病了,家裡總不好沒有人去侍疾,我和高氏正好都懷孕了,剛好大嫂和珊姐兒主動請纓,我便讓她們二人去景山侍疾去了。你在景山見到她們了沒有?”
周世瑛道:“見到了,她們去侍疾也好。”
白氏生病的事沒有驚起多少的風浪,外人聽到消息要上門探望的,王檀也一概以她在景山休養不宜打擾爲宜一概拒了。
日子繼續平緩而過,接着便到了四月。
草長鶯飛,春暖花開,在這個繽紛的季節裡,轉眼便是王檀臨盆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