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是在姜氏的院裡吃的,等吃過了午飯之後,蔣霏跟着吳氏一起去了大房看蔣大老爺,而蔣氏則與小楊氏回了素安堂。
蔣氏坐在榻上，有些奇怪的對小楊氏道：“霏姐兒這次回來倒是有些不一樣,對我親熱了許多，更奇怪的是,她今日卻連她的小姑子也帶了來，而且剛纔一直在誇她那個小姑子。”
蔣氏跟蔣霏雖然是姑侄，但兩人關係實在算不上親密。
蔣氏和蔣霏的歲數隔得小,小時候倒是挺喜歡這個只比自己小六七歲的侄女,常喜歡逗她玩兒,蔣霏亦是喜歡追在她後面跑。只是每次她一碰蔣霏,吳氏都是全身警惕的盯着她,生怕她害了蔣霏一樣。久而久之，她也覺得沒意思，便很少再碰蔣霏了。而蔣霏長大後，或許是感受到了大房二房關係緊張的原因，也並不會像小時候那樣喜歡粘着她。
小楊氏抿了一口茶，然後道：“蔣家那位小姐可正好是花信年華，也該是尋夫家的時候了。”
蔣氏經小楊氏一提醒，蔣氏像想到了什麼，有些訝異道：“難道她是想在京裡幫她那小姑子找夫家，所以想找我幫忙找人家？但這種事她該找二嫂纔是，她認識的人多。”
小楊氏道：“你只說對了一半。”
蔣氏懶得再猜，有些不耐煩的道：“娘快說是什麼吧，別賣關子了。”
小楊氏道：“我看袁家怕是想將那位袁小姐送到東宮去，所以想走你的門路。”
蔣氏想到昨日才傳出的皇上想給太子選側室的消息，不由驚訝道：“她們袁家動作倒是快，昨日消息剛傳出，今日就行動起來了。”
小楊氏道：“我看他們未必是昨日才做出的決定，我觀那位袁小姐的模樣心計才情，倒像是早早就培養了準備送入皇家的。只是太子要選側室的消息剛好送了他們東風而已。”
蔣氏笑道：“那她可找錯人了，我跟皇后或貴妃又沒多少交情，我可幫不上忙。她找二嫂還差不多，二嫂是皇后娘娘的親妹妹，她才能說得上話。”
小楊氏道：“這可不一定，你二嫂雖然在皇后面前說得上話，但你別忘了準太子妃是誰，那是你二嫂的親侄女，她可未必會幫着外人往東宮裡送人。你雖與皇后和貴妃沒有交情，但你家相公在太子面前可說得上話。”
蔣氏道：“這倒像是。難怪二嫂這樣八面玲瓏的人，剛纔對霏姐兒和袁家小姐卻神色淡淡的。”
小楊氏動了動身子，然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榻上，繼續道：“你瞧着吧，太子側室就像是一塊肥肉，人人都恨不得搶到手。太子選側室的消息是剛剛傳出來，如今人人都還在觀望，但過不了兩日，京中怕就都活絡起來了。像侯府，你家老爺那裡，還有永寧侯府，應家等幾家，只要能與宮裡或太子套上點交情的，怕都少不了賓客盈門。”
那些有姑娘備着準備送進皇室的人家，比起將姑娘送進後宮，只怕會更願意將姑娘送進東宮。說句大逆不道的話，皇帝已是遲暮的夕陽，近幾年身體又每況愈下，如今還不知道有幾個年頭可活。而太子卻是剛剛冉冉升起的太陽，這個國家的未來幾十年都是屬於他。更何況聽皇上話中之意，這些比太子妃先進門的側室，是可以生下孩子的。單就這一點，就能引得無數人爭得頭破血流。
小楊氏又出言對蔣氏提醒道：“皇家的事情我們少摻和，以後若是有人求到你那裡去，你也別答應給他們牽線搭橋，省得給自己招禍。”
蔣氏道：“娘，你放心吧，我知道輕重。”
小楊氏道：“知道就好。外頭的事交給你家老爺去辦就好，你好好管好內宅就好。”
蔣氏道：“知道了。”
這一邊小楊氏和蔣氏母女兩人在說話，而另一邊在蔣大老爺和吳氏的院子裡，蔣霏和吳氏紅着眼睛從蔣大老爺的院子裡走了出來，吳氏甚至還悄悄拿帕子擦了擦眼角。
等母女兩人一起去了吳氏的房間，等在榻上坐下來，吳氏想到剛剛看到的丈夫的模樣，忍不住拿着帕子捂住嘴，突然哭出聲來，道：“都不知道請了多少的大夫，整個大燕的名醫都快請遍了，珍貴的藥材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去，可就是不見你爹的身體好起來。若是你爹能好起來，折了我十年的壽去我都願意。”
蔣霏見吳氏哭，也不由溼了眼睛，但仍還是強忍住眼淚，然後安慰吳氏道：“娘，放心吧，爹一定能好起來的。”
吳氏卻搖搖頭，道：“若是能好，早就好了。可憐我膝下無子，你也沒個能撐腰的兄弟，倘若你爹有個三長兩短，到時便是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的境地，我們母女兩個還不知道靠誰去。”
蔣霏連忙阻止蔣氏道：“娘，你在亂說什麼呢，什麼人爲刀俎我爲魚肉，若是祖父聽到了，又該訓斥你了。”
吳氏拿帕子抹了一下眼睛，然後道：“難道我說錯了不成，現在你祖母和二叔怕都盯着你爹身上的世子位，恨不得你爹能早死呢。他們安的是什麼心，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偏偏你祖父又偏心的很，什麼好的都給了二叔一房。”說着頓了頓，又責怪道：“也就你是個傻的，還跟她們親親熱熱的像一家人一樣。”
蔣霏嘆了口氣，然後勸道：“娘，你何必這樣。不管二叔有沒有覬覦爹的位置都好，說到底爹沒有兒子，以後爵位還不是要傳到二叔一支的。就如你說的，萬一爹有個三長兩短比你先去了，你便要在二叔手下過活。你現在跟祖母二叔將關係鬧得這麼僵，對你有什麼好處。何不放□段，好好跟祖母二叔修補關係，以後你的生活也能輕鬆的。”
吳氏道：“霏姐兒，娘不甘心啊，這個家，這個侯府，本該是我們一房的，但現在卻要眼看着被人一點一點奪走，娘怎麼甘心。”說着擡頭看着蔣霏，又繼續傷心的道：“說到底是我不爭氣，倘若當初我能生個兒子，倘若你是個兒子，我們這一房也不至於像如今這樣淒涼。”說着又嗚嗚的捂着嘴巴哭起來。
蔣霏心中頓時覺得有些膩歪，永遠都是這樣，從小時候便是如此。說是怪自己獨自不爭氣，但說到底其實是責怪她爲什麼不是兒子罷了。可是是男兒身還是女兒身，又怎麼是她能決定的事，倘若可以選擇，她也想要生成男兒身。
蔣霏自己心中也有氣，便懶得再勸吳氏，只坐在榻上，並不說話。
吳氏哭了一會，見身邊突然沒了動靜，擡起眼看到女兒臉上的表情時，知道自己的話引起了女兒的不滿。便連忙停止了哭聲，拿帕子擦了一下臉。哪怕再不滿她不是個兒子，但她也畢竟是她唯一的孩子，何況母女兩人又是五六年沒見，她並不希望兩個人關係弄得太僵。
知道女兒不想再進行剛纔的話題，吳氏便又轉開話題道：“你這幾年跟姑爺外放，姑爺對你如何？”
蔣霏道：“挺好的，老爺是個有分寸的人，家中雖有幾個小妾，但並不得寵，老爺亦不會讓她們越過我去。何況我現在生了二子一女，地位穩穩的。”
吳氏聽後卻並不覺得欣慰，反而嘆口氣道：“你本應該嫁得更好的，當初若是嫁給恪王，你現在就該是王妃了。”
蔣霏知道吳氏其實一直並不滿意袁兆這個女婿，當初嫌棄他的商賈出身，後面考中功名，也還是覺得比不上嫁進恪王府。
吳氏一直覺得是當初小楊氏弄鬼，祖父纔會讓她嫁給袁兆，無論她說多少遍，卻不相信袁兆這個丈夫是她自己選的。
當初祖父給她挑夫家，看中恪王世子和袁兆兩人，然後讓她自己選。她很清楚自己的劣勢，雖名上是威北侯的嫡長孫女，但她無兄弟撐腰，父親身體不好，以後侯府的爵位最終還是會傳到二房。嫁入王府，她不一定能壓得住，所以最終她選了袁兆。
她並不後悔自己的選擇，袁家家底不薄，袁兆又不是寵妾滅妻的人，嫁入袁家這些年，她過得很舒坦。嫁入王府看起來風光，實際上並不一定就真的好。看當年的恪王世子妃，如今的恪王妃到現在還無所出，而恪王府卻已經有了不少的庶子便知道。
嫁夫嫁夫，面子裡子，她選了裡子。
吳氏哀嘆了一會，接着又問道：“你今日將你那小姑子帶過來做什麼？”
蔣霏道：“老爺和婆婆想將她送進東宮，侯府的門路多，讓我帶她來侯府看能不能讓祖父或祖母幫幫忙。”
吳氏的眼睛亮了一下，然後道：“這注意好。剛好太子不是要選側室嗎，你那小姑子模樣不錯，倘若能進了東宮得了太子的寵，然後生個小皇孫，等以後太子登基，有個皇子出身的外甥，無論是對擡高袁家的身份，還是對姑爺的前程，皆是有利無害的。”
蔣霏淡淡的笑了笑，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