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晚,他的馬車孤孤單單地駛回祈年宮。
馬車行進到距離祈年宮還有七八里的官道上時,車伕忽然說了一句話:“殿下,前面有輛馬車擋了路。”
“繞過去就是了。”他閉着眼,沒有經心。
但是他的馬車還是停了,只聽外面有人說話:“車內是裘殿下嗎?我家主人想請殿下過車一敘。”
他睜開眼,冷冷道:“你家主人是誰?憑什麼要我去見他?他怎麼不過來拜見我?”
“主人說,殿下若是看了這個東西,應該會願意見他。”說着,從馬車外遞進來一件東西。裘千夜接過看了一眼,全身肌肉糾結,倏然推開車門,似一道黑色的風,躍下馬車,連那車外的車伕都嚇了一跳,連忙往旁邊躲。
他沉着臉,幾步走到對面那輛馬車的前面,捏緊手中那件東西,一掌打開車門,在馬車正中坐着的那個人身材纖瘦如紙,面色蒼白,神情悽苦,卻在勉強對他擠出一絲笑容,輕聲道:“好久不見……今天在宮裡見到你時,覺得……你好像也瘦了。”
他的心似是被人重重地捶打了一下,猛地躍身坐進車中,直勾勾地盯着那人,童濯心,那個讓他想來都會心疼的名字,現在心口更疼了。
“你……要說什麼?”他硬着心腸,不想自己再爲她動搖了心,但是眼中的她那樣蒼白消瘦,那樣疲憊絕望,讓他不忍直視,又不得不直視。
“之前你的那個猜測……我不該太武斷地否定了。”她輕聲說道,“如今我不知道還該和誰說這件事,只有你可以和我分擔……”
裘千夜望着她,冷冷道:“是麼?你是怕我又要搞什麼陰謀詭計陷害你們英明的丞相大人,所以來套我的話吧?你放心,反正死的又不是我爹孃,我管他們的死因做什麼?那件事早就與我無關了。”
“殿下……”她無助地嘆息,“你若知道我鼓起多少勇氣來這裡等你,又等了你多久,你就不要這麼快的拒絕我。是的,死的不是你的爹孃,好歹,你的家鄉還有一個父親,而我,已經失去雙親,再也追不回了。”
裘千夜的手指一顫,“你這是在用苦情計麼?你該知道我父皇對於我來說意味着什麼?家鄉?那已經是回不去的一個夢了,我現在唯一的心願就是好好活着,至於其他人的愛恨情仇……我再也無心理,無心管了。”
“哦……好吧……”她苦笑着,那份苦澀是一種濃得無法化開的悲傷。“是我冒昧了。那……恭送殿下。”
裘千夜盯着她看了片刻,將手中那件東西,那條繡着他名字的手帕,丟在車內,然後跳下馬車。
兩輛馬車,擦身而過,他的車越行越遠,不停滯,不留戀,以一種毅然決然的態度駛離,似是要從她的生命中走得乾乾淨淨,再也不回頭了。
童濯心久久地看着車廂地板上的那條手帕,那手帕上的紅梅鮮豔如血,又似是情人之淚。
猶記當年春光好,誰知轉眼暮色深。
羅衾不耐清淚重,染透赤色泣梅魂。
傷心從來無閒語,青毫難描斷腸人。
從今最怕團圓日,只盼嫦娥醉沉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