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班,暴雨忽至,雨滴打在屋瓦上竟發出噼裡啪啦如同爆豆一般的聲響。
雨水順着敞開的窗戶飄進來,木鬆源募然驚醒,翻身坐起,但見窗外暴雨如注,不由喪氣的低語道:“這般大的雨,看來明天是走不了了….”
隔壁傳來低低的咳嗽聲,木鬆源眉頭微皺,起身關了窗戶,而後披了衣服出門,來到水兒房門口,見屋內還亮着燭光,略一遲疑後,輕輕的敲了敲門。
“誰啊?”
水兒的聲音從屋內傳出,緊接着有腳步聲響起。
吱呀!
房門打開,面色蒼白的水兒正站在門口,身上裹着那件錦袍,見到是木鬆源,當下笑道:“鬆源,怎麼了?有事嗎?”
“恩…沒事。”
木鬆源搖頭,而後撓頭道:“我在隔壁聽到你咳嗽,可是身子不舒服?”
“沒有。”
水兒微微搖頭。
木鬆源眼尖的看到了她手中握着的物事上露出一抹殷紅,當下眉頭微皺,低聲道:“你手裡拿着什麼?”
水兒一驚,連忙將手縮進衣服中,連聲道:“沒什麼!沒什麼!”
見她神色不大對,木鬆源狐疑的看着她,而後忽然伸手奪下了她手中的物事,卻是一方白色的絲帕,上面有些殷紅的血跡,看到那刺目的紅色,他心中一沉,急聲道:“你怎麼會咳血的?是不是你的病又發作了?”
擡頭卻是看到水兒面色晦暗,眼眶中蓄滿淚水,低着頭不肯說話。
“走,跟我去見空聞大師!”
木鬆源一把抓住水兒纖細的手腕,拖着她往空聞大師的房間走去。
…………
所有人的人都到了空聞大師的房間,一個個愁眉不展。
獨孤寒峰在一邊靜靜坐着,看到木鬆源緊握着水兒的手,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可是當他的目光落在水兒那張蒼白沒有血色的臉上時,卻是微微嘆息,暗自低語道:“莫不是我兒沒這福氣?這小女娃雖俊秀賢惠,卻是痼疾纏身,不知能否撐到蜀中,撐到我們找來百年的紫心草….”
半晌,空聞大師收回了搭在水兒腕間的手,不待他說話,木鬆源便是急忙問道:“大師,水兒的身體怎麼樣了!”
空聞大師嘆息一聲,道:“水兒的舊疾並未復發,只是連日奔波,身體不堪重負,以至咳血。”
“只是這樣?”
木鬆源蹙眉,有些不大相信,水兒的臉色實在太過蒼白。
空聞大師點頭笑道:“不錯,水兒的身體沒有什麼大礙,老衲寫一個方子,明天去抓幾服藥煎來服用,不日便可恢復。”
聞言,木鬆源這才徹底放心,卻又急急催促道:“那大師就快寫藥方吧!”
“木少俠莫急,此刻深夜,就算寫了藥方,也沒處抓藥。”
空聞大師淡笑搖頭,目光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木鬆源。
木鬆源一哆嗦,連忙放開水兒的手,面色通紅的撓頭笑道:“哦,對啊!”
“大師儘管寫來,餘某這就去抓藥,儘快讓少夫人的身體好起來,我們也好去蜀中…”
余天霸笑着說道,而後看了一眼木鬆源。
“這…..”
空聞大師略微一愣,旋即點頭,去樓下找正在打盹的小二借了筆墨紙硯,片刻間便寫下了一張藥方,略微晾乾之後交給了余天霸。
余天霸轉身便走,木鬆源起身跟了上去說道:“餘大哥,我跟你一起去!”
二人說話間便出了房間,獨孤寒峰掃了一眼衆人,笑道:“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在隨州盤桓幾日,等水兒的身體好些了我們再上路!”
“如此甚好!”
空聞大師笑着點頭,衆人便各自回了房間。
話說余天霸和木鬆源問過客店裡的夥計哪裡有藥店後,便出了客棧,一路沿着夥計指的方向向北而去,穿過一個空蕩蕩的集市,找到一個掛着‘藥’字招牌的藥店,只是屋子裡一片漆黑,想來主人已經睡下了。
余天霸上前砸門,砸了許久,纔有一個老頭起來開門,斜眉瞪眼的咒罵道:“三更半夜的,敲什麼敲!”
余天霸也不惱,只是抱拳行禮,笑道:“打攪了!只是家中有病人,煩勞您照着這方子抓兩服藥!”
說着話,他還隨手奉上了一大錠銀子。
那老頭看着那一大錠銀子,面色這才緩和下來,擺了擺手將二人讓進屋中,便自拿着方子去抓藥了。
很快,老頭便抓好了藥,余天霸付過錢,又特意多給了一些,這才離去。
卻是二人剛出門,便見兩羣人從大街的兩頭衝來,在空蕩蕩的集市上相遇,甫一見面,在僵持片刻後便廝殺在一起。
木鬆源驚呼一聲,“這是怎麼回事!!”
看着那些人以命相搏,余天霸也變了臉色,呼吸急促的說道:“公子!這裡是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我們還是走吧!”
“好!”
木鬆源深知事情的嚴重性,自己要是留在這裡,說不得會被捲入這場混戰,當下便和余天霸遠遠繞開,正待離去,他卻是藉着閃電的光亮看到廝殺的人羣中有幾張眼熟的面龐,是傍晚時在客棧裡看到的那些人!
余天霸也看到了,低呼一聲,道:“怎麼是他們!!他們不是說來參加什麼比武大會的麼?怎麼在這裡打起來了!”
二人再度停了下來,站在街角的一個小攤子後偷偷看着這一場廝殺混戰,皆是暗自心驚,這些人究竟是爲了什麼,在此以命相搏!
暴雨壓不住空氣中的血腥味,濃厚的血腥味讓木鬆源胃中似翻江倒海一般,不由有些惡寒,自己以前施展了血歸術後究竟是如何吸食人血的,而且那時候還覺得鮮血的味道甘美無比!
有很多人倒下了,殘肢斷臂,鮮血混雜着雨水在石板地面上肆意橫流,彷彿是一個巨大的屠宰場。
“公子,我們還是早些離去吧!”
余天霸隱隱有些擔心,低聲說了一句。
木鬆源微微點頭,二人正待離去,卻是聽到身後有人喊道:“哪裡走!那天下第一是我的!”
嗚!
一柄鋼刀劃破雨幕砍了過來,木鬆源側身避過,回身狠狠一掌拍了出去,咔嚓!骨碎聲中,一名青衣漢子倒飛出去,撞在集市邊的柳樹上,而後仰面撲倒在地,濺起一片水花。
“趕緊走!”
木鬆源看了一眼那漢子的屍體,低吼一聲,二人便迅速離去。
回到客店,水兒見木鬆源一身狼狽,青衫上隱隱還有血跡殘留,不由快步上前,一邊拿着軟布擦去他一身淋漓的雨水,一邊低聲問道:“鬆源,你沒事吧?怎麼身上會有血跡!”
“我沒事!”
木鬆源笑着搖頭,而後快步來到獨孤寒峰的房間,將之前在集市看到的那場廝殺告訴了義父獨孤寒峰。
獨孤寒峰聽完後,眉頭緊皺,沉默的在屋中踱步,良久纔回頭看着站在一邊的木鬆源,低聲道:“鬆源,你還記得傍晚時在客店裡和爲父動手的那個書生打扮的男子嗎?”
“記的。”
木鬆源點頭,而後蹙眉道:“義父,怎麼了?難道那人有什麼問題嗎?”
“有問題!有很大的問題!傍晚的時候當我用蟠龍劍劈碎他的精鋼扇的時候,他看蟠龍劍的眼神很奇怪!”
獨孤寒峰面色凝重的說道,頓了頓又道:“之所以爲父說不在隨州做停留,便是因爲這件事情!”
木鬆源面色微變,想到一種可能,那個書生打扮的男人認得蟠龍劍!
獨孤寒峰又說道:“而且今夜早些時候,爲父還在院外看到一道身影,似乎在窺探我們,爲父追下去,卻沒有追到,但看身形似乎就是傍晚來客店的那個書生打扮的男子!”
木鬆源一驚,脫口道:“他是衝着義父的蟠龍劍來的!!”
獨孤寒峰面色凝重的點頭,木鬆源心情變得沉重起來,若是那人真衝着蟠龍劍來的,那可有些不妙,自己這一行人雖然高手雲集,可是俗話說好虎怕羣狼,而且這一次衆人要去蜀中救父親和爲水兒找百年的紫心草,萬一在此招惹了這些人,被糾纏住,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妙啊!
如是想着,木鬆源便和獨孤寒峰商量連夜離開這裡,確定下來後,便分頭行事。
木鬆源下樓卻問那夥計,哪裡可以僱到馬車,便徑自揹着槍出了客店,前去僱傭馬車。
路過集市時,木鬆源看到滿地死屍,空氣中漂浮着濃厚的血腥味,連暴雨都無法將之盪滌而去。
心中微寒,略作停留後,木鬆源便快步離去。
………………….
黎明時分,隨州往襄陽的官道上,衆人緩緩而行,水兒和周琪兒坐在馬車中,木鬆源和余天霸駕車,而獨孤寒峰和空聞大師則是一前一後,將車子護在中央。
木鬆源靠着馬車的廂壁打盹,余天霸輕輕將他推醒,低聲道:“公子,你還是去裡面歇着吧!這有我就夠了!”
木鬆源睜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搖頭道:“不用….水兒在裡面….我進去不方便…..”
說着話,便又挪了挪身體,兀自靠着車廂繼續休息,昨夜折騰一夜,又加後半夜這一番折騰,他確實是有些累了。
正此刻,水兒卻是挑起簾子,探出頭來,看着熟睡中的木鬆源,低聲道:“鬆源,你進來睡吧,淋了一夜的雨,小心着涼。”
木鬆源醒了過來,聞言遲疑的搖頭道:“這……不好吧….”
“沒事的,快進來吧!”
水兒抿嘴輕笑,撩起了簾子,示意他趕緊進去。
木鬆源撓了撓頭,又看了一眼余天霸,見他目不斜視,彷彿什麼都沒聽到,什麼都沒看到,不由面色微紅,而後鑽進了車廂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