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人面具下的雙眸中殺意熾熱,單手握住槍桿,硬生生拔了出來,一道血箭從寒漪肩頭飆起,她兀自撲倒在甲板上,悽然的看着站在船尾,身形遙遙欲墜的木鬆源。
低頭看了一眼手中槍,白衣人冷笑,“好一杆玄鐵槍!若非我穿了寒光軟甲,這一槍,怕是我命休矣!”
頓了頓,又道:“拉出火炮,送他們上路!”
“是!!”
左右有人答應,大船打橫,橫在左右兩艘大船中間,船艙中一陣陣齒輪轉動的聲響,船艙壁上打開一道道窗戶,一根根粗大的火炮炮筒伸了出來,對準了木鬆源所在的樓船。
寒漪嘴角溢出一縷鮮血,伸手抓住了白衣人的衣角,嘶聲哀求道:“你答應我的,不傷害他們!你不可以違背諾言!”
白衣人低頭看着寒漪,面具下雙眸冰冷,良久,他長嘆一聲,冷聲道:“只發一炮,生死由天。”
話音未落,一道火光從船艙壁上騰起,寒漪哭喊,“不要!!”
木鬆源再也支撐不住了,面上紫龍紋迅速消退,樓船在震動,隱隱有下沉的趨勢,他知道樓船在方纔那一炮中受損了,一抹絕望的神色出現在他臉上,而後仰面倒在了甲板上。
“我們走!”
白衣人低聲喝道,三艘大船調頭離去,轉眼消失在滔天巨浪間。
木鬆源所在的樓船沒有了船伕掌舵,在滔天巨浪中顛簸着,船身不斷崩解,一塊塊木板散落在浪濤間,在浪花中打着旋。
艙中進水,冰冷的海水刺激下,獨孤寒峰和空聞大師率先醒了過來,寒漪所下的藥只是普通的蒙汗藥,對他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只需很短一段時間便可甦醒,此刻冷水一激,他們體內的藥物早已失去效果。
眼見衆人泡在海水中,獨孤寒峰知道出事了,喊着木鬆源的名字,一手抓着連翹,一手抓着水兒,涉水走出了船艙。
空聞大師也拖着余天霸與木長風從艙中出來,然而兩人卻並未發現木鬆源與寒漪的蹤跡。
獨孤寒峰心急如焚,不由高聲喊着木鬆源的名字,快步奔向了船尾,但見木鬆源仰面躺在船尾甲板上,心下大驚,低吼一聲“鬆源!”疾步上前,伸手在其鼻間探了探,但見氣息均勻,這才放下心來,將其扶起,單掌抵在他的後背,一股內力便即灌入其體中。
片刻後,木鬆源悠悠轉醒,無力的說道:“義父,是寒漪,是她給我們下藥,偷走了蟠龍劍和玉珠….她一直和那些人有聯繫….樓船也被火炮擊中了….”
事到如今,以獨孤寒峰的聰敏睿智,不用他說自然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眼下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當下便即淡笑安慰道:“先別說這些了!想辦法活下去,纔是最重要的!爲父還未看到你和水兒成婚!還不想死呢!!”
說着話,一用力,扶着木鬆源站了起來,向着船頭甲板走去,此刻空聞大師已經救醒了連翹,在她的幫助下將其他人一一救醒。
木長風和余天霸茫茫然不知發生何事,水兒也有些迷茫,只記得自己正在吃東西,後來發生什麼便不再記得了,眼見獨孤寒峰扶着木鬆源從船尾走來,她大驚失色,掙扎着起身,快步上前扶住木鬆源,急道:“木郎!你怎麼了?”
獨孤寒峰擺手道:“他沒事,只是被人下藥迷暈了而已!”
聞言水兒鬆了一口氣,又見木鬆源面色陰沉,當下秀眉微蹙,看了一眼站在船頭的衆人,見到寒漪不在其中,心中瞬間明瞭,聰明如她自然猜到適才自己昏迷時船上發生了什麼,不由的暗暗嘆息,她不關心什麼蟠龍劍,蟠龍玉珠的歸屬,她只關心她的木郎,所以對於蟠龍劍和蟠龍玉珠的丟失並不在意。
空聞大師救醒了余天霸和木長風后便即又進了船艙,去將那一十二名船伕一一救了出來,用藥將其喚醒。
船老大剛一醒來,便即驚呼道:“老神仙!!不可飲酒!那女子在酒中下了藥!!”
“已經沒事了!!”
獨孤寒峰一把按住他,船老大驚魂未定,又覺樓船搖擺震動不停,一陣陣船身崩碎的聲響傳來,一生都在跑船的他自然對這種聲音極爲熟悉,知道這種聲音意味着什麼,當下面露一絲驚駭,翻身爬起,低吼道:“快!!快跟我去艙底,看看能不能堵住裂口!!”
手下那十一名船伕也都是經驗老道之人,聞言一個個雖然頭暈腦脹,但也都爬了起來,跌跌撞撞的跟在他身後向着底艙奔去。
“你們在這等着!我下去看看!”
獨孤寒峰衝木鬆源擺了擺手,大袖一揮便即追了上去,木長風和余天霸還有空聞大師也跟了上去。
一時間,船頭只剩下連翹和木鬆源還有水兒三人,連翹揉着額角,面露一絲苦澀,低聲道:“公子,是不是寒漪做的?”
木鬆源失神的點頭,嘶聲道:“沒想到我竟引狼入室,害的你們落到這般田地!我真是蠢透了!”
見他傷心自責,水兒心疼不已,不由的握住了他的手掌,“木郎….”
連翹搖頭道:“非是公子蠢,只是她僞裝的太好,我們都被她騙了,萬萬沒想到,她爲了能夠博取公子的信任,會以性命爲賭注。”
頓了頓,她又顫聲道:“她太可怕了!”
木鬆源不答,嘆息一聲,掙扎着起身,向底艙走去,水兒急忙問道:“木郎,你要做什麼去?”
“我去看看能幫上什麼忙!我不會讓你們死在這裡!我要活下去!我們都要活下去!”
木鬆源頭也不回的說道,快步走進了底艙。
折騰一夜,樓船半沉,幾乎傾覆,好在衆人努力堵住了船身的破洞,又將船上的重物丟棄了一部分,方纔勉強沒有沉沒,但在這狂風大浪中,饒是船老大經驗豐富也無法確定是否能撐過去,衆人只得期盼風浪早些過去。
天明時分,風浪更大了,天海茫茫,濁浪排空,船老大面色憂愁,站在船頭撐着舵輪。
木鬆源緩步走上船頭,船老大急道:“公子!你快回艙吧!外面風浪大,若是不小心掉進海里,可就糟了!”
“無妨,我來看看有什麼能幫你的!”
木鬆源苦笑搖頭,低聲問道:“以你的經驗,這次風浪多久能過去!”
船老大苦澀的說道:“回公子,以小人之見,如今已經入夏,這次風浪恐怕會持續數天!”
聞言,木鬆源苦惱的低下了頭,又道:“我們可以撐多久!”
船老大默然搖頭,低聲道:“樓船破損太嚴重,雖然暫時堵住了破損,但這般大的風浪,恐怕隨時都有可能再次崩碎,而那時,這樓船就要徹底崩解了…..”
木鬆源面露一絲苦色,嘆息一聲,道:“若是葬身大海,大家能死在一塊,倒也沒什麼遺憾的!”
船老大也是個豁達開朗之人,即便這般危急情況,他的臉上也沒有絲毫的恐慌,此刻聽聞木鬆源的話,便即笑道:“瓦罐不離井邊破,將軍難免陣上亡,我一生跑船,又無妻小,死便死了!”
頓了頓,他又嘆息道:“只是我那些夥計都還年輕,有的已有家室,若是死了,倒是可惜了!”
“是我害了你們!若有來生,鬆源結草銜環以報!”
木鬆源恭敬施禮,而後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