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左手,輕輕地伸出。
幾乎沒有感覺到她動,那兩個手指便捏到了丁殘雪的喉嚨上。
那兩個手指,就像右手的兩手指一樣,蒼白得有些怕人。
就是那樣的兩個孱弱得幾乎沒有任何力量的手指,落到了丁殘雪的喉嚨上。就像是捏住一個熟透了的水蜜桃一般,撲的一聲,汁水飛濺。
丁殘雪的臉上,依然帶着一絲冷笑。那笑容還未散去,整個身體慢慢地變冷。
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不是死在天下第一的夜羅手上,也不是殺人如麻的獨孤秀手上,而是死在一個不會武功的文弱女子手上。
慕容燕的四個手指,就像是力大無窮的鐵鉗。只要夾住的東西,永遠都抽不回來。除了劍,還有生命。似乎,只要被她捏住,再強大的東西,都會瞬間冰消瓦解。
她慢慢地放開丁殘雪,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似乎自言自語地道:“孫小小,你欠我一個人情。你心上人的命,是我救的。”
慢慢地擡頭朝着牆角的兩人看去。
快速後退的楊錚猛然停住,夜水雲的雙掌拍到他的胸上。
如果夜水雲想要他的命,那雙掌,足以將他拍成肉醬。可是,他怎麼也沒想到,那雙掌,根本就沒有絲毫的力道。就像是幫他拍去身上的灰塵一般,柔弱得讓人吃驚。
“爲什麼,你不殺我?”楊錚吃驚地看着夜水雲。
滾燙的淚水,慢慢地順着她的臉上落上。在最後的那一瞬間,她依然無法拍出最有力的一掌。丁殘雪的那一掌,震亂了她的心脈。可是,楊錚,卻讓她的心瞬間變得粉碎。
她根本就不會知道,若是沒有慕容燕。她的仁慈和心軟,會要了她的命。若是沒有那四個神奇的手指,丁殘雪的長劍,必然會準確地穿過她的心臟,將那顆柔軟的心,絞個粉碎。
夜水雲木然地搖了搖頭,慘然一笑,道:“我不想殺你,因爲你連死在我手上的資格都沒有。”也許,愛和恨是相輔相成的。對於一個已經不愛的人,你的心中,就連一絲的恨都不會有。
輕輕地後退兩步,冷聲道:“楊錚,曾經你在我的心中是個完美的男子。可是,那個完美的人,已經慢慢的死去了。既然在我的心中已經死去,我又何必殺你。”她說得不錯,沒有人會出手去殺一個死人。
她不殺他,是因爲她已經不恨他了。當她看見他扶起丁殘雪的那一瞬間,所有的恨都沒有了。她看到了他最柔情和心疼的的眼神,是看到丁殘雪的時候。充滿了關切和焦急。也許,只要夜水雲敢傷害丁殘雪,他手中的劍會無情地穿過她的身體。
楊錚搖頭道:“水雲,你聽我解釋。”
夜水雲冷冷地看着楊錚,冷冷一笑,道:“解釋?爲什麼要與我解釋?你是我的什麼人?何必跟我解釋?”
楊錚的臉上,帶着絕望的冷笑,道:“你,就這麼狠心麼?”
夜水雲冷笑道:“狠心?恐怕天下所有的人都比不上楊王爺你了
吧?”慢慢地擡手指着楊錚的鼻子,冷聲道:“我告訴你,若是你與夜羅爲隊,我遲早會殺了你。只要風林堂敢動丐幫一根毫毛,我第一個殺了你。”
她慢慢地轉過身子,看着牆邊慕容燕,無奈地長嘆一聲,走到她的面前,輕聲道:“慕容姑娘,謝謝你,謝謝你的把我當姐妹。我要告訴你,孫小小心中想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慕容燕微笑着點了點頭,道:“能認識你這樣的朋友,是慕容燕的福氣。你是我所見過的人中,最大氣的一個。”那樣的大氣,另外一個名字叫做善良。若是說不好聽一點,叫無知。她輕輕嘆了一口氣,道:“應該說謝謝的是我,希望你回去以後告訴孫小小,我很想他。也希望水雲妹妹能幫我照顧好他。”
說着,拉着夜水雲的手朝着屋中走去。
夜水雲的身上,那無數的傷口依然在流血。
可是,她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
因爲,她的身體已經麻木了。就連心都麻木了,更何況是身體?
門外,傳來楊錚撕心裂肺的怒吼聲:“夜水雲,從今往後,你我勢不兩立。”
仇恨的怒火,幾乎燒垮了她的意志,夜水雲猛地一咬牙,飛身朝着門外竄去。
院中,只剩下一把長劍在陽光下發出刺目的光芒。
那楊錚和丁殘雪,已經不見了。
慕容燕將夜水雲拉到牀前,脫下那被消得破爛不堪的的衣服,小心地擦洗着背上的傷口。
夜水雲慢慢地閉上眼,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冷笑。
慕容燕將金創藥灑到傷口上,用布包好。從牀頭取出一件衣服穿到夜水雲的身上,笑道:“也許,天下最可憐的人便是他了。”
夜水雲冷冷一笑,道:“誰?你說的孫小小?”
慕容燕輕輕搖頭,道:“楊錚。”
夜水雲目光一寒,冷聲道:“他纔是天下最可恨的人?”
慕容燕用潔白的棉布擦去夜水雲額頭上的汗水,笑道:“他的善良,才讓他變得優柔寡斷。其實,夜姑娘也知道,他是喜歡你的。”
夜水雲哈哈一笑,道:“讓這樣的人喜歡,我不如死了的好。”她的心,突然很痛很痛。痛得幾乎想放聲大哭。她的笑,很苦很澀,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那笑的勉強和辛酸。
慕容燕湊到夜水雲的耳邊,輕笑道:“丁殘雪死了。”
夜水雲吃驚地看着慕容燕,道:“死了?是誰殺了她?”
慕容燕將潔白的布扔到盆中,輕鬆一笑,道:“我,是我殺了她。”
夜水雲的身子,情不自禁的一發出一陣顫抖,搖頭道:“你,你怎麼可能殺了她?”
慕容燕長長地舒出一口氣,道:“她想出手殺了你,所以,我便殺了她。”有誰能想得,那幾乎無敵的盲劍,會死在一個不會武功的人手上。
夜水雲終於明白,爲什麼楊錚會發出那憤怒的吼聲。無奈地長嘆一聲,道:“謝謝你,救了我一命。”
慕容燕笑道:“我只是不希望我喜歡
的那個人,因爲失去心上人而痛苦。我愛他,便會因爲他的痛而痛,因爲他的樂而樂。”輕鬆地一笑,拍了拍夜水雲的肩膀,道:“你可以走了,你若再不出去,丐幫的人恐怕要殺進來了。”
夜水雲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無奈地道:“慕容姑娘,相信我,孫小小喜歡的人是你,而不是我。”猛地一咬牙,站起來朝着門外走去。
慕容燕慢慢地坐到牀上,臉上閃過一絲絕望的慘笑。
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趴到牀上。
她是一個簡單的女子,簡單到連哭都不會。
有的時候,真正的哭泣,已經無法用淚水來表達。
當你悲傷到了極點,很可能已經哭不出來。
只有用那悽慘的笑容,去詮釋哭泣的真正含義。
正午,烈日。
冬天的太陽,依然毒辣。
夜水雲慢慢地朝着外面走去,她走得很慢,也很小心。
這個地方,她是第一次,也將會是最後一次來。
善良成就的人生,永遠都是痛苦的。
她的心在滴血,幾乎能聽到,那一滴一滴的聲音,就響在耳邊。
長長地舒出一口氣,踏出最後一道門。
熱辣的陽光下面,黑色的長袍,隨風飄蕩。
那雪白的頭髮,依然閃耀着刺目的光芒。
夜水雲慢慢地走了過去,血紅的雙眼中,帶着冰冷的殺氣。
一個人,只有真正強大的時候,屬於她的痛苦,纔會少一點。
鬼怕惡人,痛苦也怕惡人。
夜羅無奈地長嘆一聲,道:“水雲,將丐幫的人帶回去。此一戰,對整個天下都是一場劫難。”
夜水雲的嘴邊,揚起一絲冷笑,道:“夜羅,難道你怕了?”
夜羅輕輕地搖頭,道:“我不是怕,我只是替你着想,替丐幫着想。若是丐幫執意要剷除風林堂,於我來說,沒有任何的壞處。你信麼?”
夜水雲冷冷地搖頭,道:“我不信。”也許,她才野心最大的人。一個女人,若是挖空心思的去籠絡勢力,她的野心斷然不只是簡單的權利。
夜羅苦笑一聲,道:“也許,不到最後,你是不明白的。”
夜水雲慢慢地舉起右手,指着夜羅的鼻子,道:“你是不是真的認爲,我殺不了你?”
夜羅臉色一變,顫聲道:“我相信你能殺得了我,可是你現在不能殺我。因爲,我不能死,至少現在還不能死。”慢慢地後退兩步,輕聲道:“你是個聰明的人,殺了我,於你沒有絲毫的好處。”
紅色的霧氣,慢慢瀰漫在夜水雲的右手上。那緊握的拳頭猛然放開。暗紅的真氣,慢慢地彙集,收攏。她的右手周圍,紅色的霧氣慢慢凝結成一把刀。一把散發着殺氣的刀。
夜羅臉色一變,後退數步,沉聲道:“夜水雲,你真的想魚死網破?”
夜水雲冷冷一笑,道:“至少,我想證明一下,我們之間誰是魚,誰是網。網破了可以修補,魚死了卻無法復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