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還不到夏天?”他忽然冒出一句。
江小野拖他起來,哄着:“馬上就春末夏初了,你又沒有暑假好過了,操這個心。”
“夏初?初夏?”下一秒,他原先沒有焦距的目光瞬間亮了,猛地揪着江小野的衣領,靠近他故做神秘地說:“我告訴你,這個叫初夏的女人好壞……她都是預謀好的,那天明明我早上出門的時候她還在家的,衣服,鞋子……都在的……可晚上回去,都沒有了……所有的東西,連同那個叫初夏的壞人,乾乾淨淨的全部不見了……就像,就像她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好不好笑,小野你說好不好笑……”
“你在說什麼,你倆不都離了麼,她又回來找你了?”江小野聽得很迷茫,兩個人的對話完全是馬跟驢講。
“小野,你說她爲什麼還是不要我了,我現在對她那麼那麼好了,她爲什麼還是不要我了?她如果不喜歡我當警察,我可以不做啊?嫌我脾氣不好,我可以改啊,我要了她家人的命,她也可以要我的命啊,可是她非要一刀一刀來割我的心吶,她用出軌來報復我,用離婚來報復我,那我該怎麼辦呢,我又該去報復誰呢?”男人的聲音漸漸帶了點嗚咽,反反覆覆地說着顛三倒四的話,江小野被他揪着不停晃動,眼眶竟也慢慢溼潤開來。
回到錦苑,冷菲站在樓道前面,和江小野一左一右將沐辰逸夾進電梯,“你怎麼讓他喝成這樣?”冷菲看着歪睡在沙發上的男人,心裡也有點不是滋味。
江小野攤手,“我怎麼知道,平日裡看他情緒波瀾不驚的,很正常嘛,我還以爲他早過這擋子事了呢,誰知道一下班立馬變個人的樣子,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人總有走彎路的時候,只要及時糾正就沒事。”冷菲安慰着說,也不知是安慰誰。
江小野輕輕拍了拍她手背,而後語重心長地說:“你們也拖好多年了,老這樣下去,怎麼纔算完?”
“以前是我不對,如果一早就答應結婚,他現在也不會變成這樣。”冷菲點頭。
江小野沉吟一會兒,才說:“當局者迷,你們能堅持十多年一路走下來,這已經是很難得的一份愛了,兩個人相處,太驕傲或太謙卑都不是好事,獨立、堅強不是不對,可你想過沒有,過於以自我爲中心可能會帶給愛你的人傷害,以後,你就算爲了討好他也要委屈自己改改。”
剋制着心裡波濤洶涌,冷菲低聲開口:“我真是悔不當初,算了,說多無用,你回去吧,我留下照料他,我保證要不了多久就會還給你一個神清氣爽的好哥們的。”冷菲說完瞥了一眼沐辰逸,他只是靜靜的睡在那,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卻能清晰感受到他的悲傷,讓人有心向往卻又不敢親近半分。
江小野看沐辰逸睡過去了,這兩人沒可能再打得起來,就打着哈欠回去了。
“你到牀上睡行不行?”冷菲踹他兩腳,爲個女人弄成這樣,有沒有點出息。
他費力的睜開迷濛的眼,看了看冷菲,用很輕的聲音說,“初夏,你怎麼纔回來。”
冷菲沒有動,這個名字一出來,她忽然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而他卻很快又閉目而睡。
夜已過半,明月西沉,星辰無光,心都飄落在蒼茫靜謐的夜色裡,一抽一抽的疼,或許一直都是疼的,只是早已疼到麻木,所以沒有感覺,就像雨水落入江河,無聲無息,夜風裡吹來誰的最後一聲嘆息,那樣讓人心酸無奈。
面上滑過冷意,還是敵不過心底空洞的落寞,十多年的感情又怎樣,人家只用短短數年就讓那十幾年裂了個大口子,灌了風,再無法癒合,太多的傷,只會換來麻木,可這道抹不去的傷疤還是決絕佔據,就像某人獨有的樣子,在她心裡霸道又無可救藥。
她還從沒見過他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就算當年他因冤枉被清除出警察隊伍也沒這樣過。
她蹲在他身前,輕輕地問他:“你還愛冷菲嗎?”
他的頭仍舊埋在沙發裡,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答案顯而易見,他不愛,哪怕是醉裡夢裡,他看到的想到的,也始終只是初夏。
她現在終於承認他是真的很愛那個女孩了,很愛,倘若那個有福之人知道,還會開心麼?一定會的吧!可那個女孩又怎麼會懂得他的心?怎麼明白他心裡的隱忍與委屈?沐辰逸沒有錯,初夏沒有錯,她也沒有錯,他們只是將牽錯的紅線想要重新再牽對一次,可爲什麼就那麼難了呢,沒有犯錯的三個人,卻要承擔着各自悲涼的後果?
她靜靜的想着,她已不敢奢望他的眼中還會有她,而此生,她只奢望自己能永遠留在他身邊,哪怕做一個默默無聞的影子。
她什麼時候也肯這樣低頭委屈自己了?心裡慼慼,一陣心酸,一個情字,牽扯了多少的煩惱與糾葛。
她蹲下身,環抱住他,將頭緊貼着他,試圖給他一些溫暖。
他身體微抖了一下,擡起頭來看着她,直到,一雙手再次輕輕的搭在他的肩上,柔柔的,很像一陣暖風吹過,他湊過頭往冷菲身上聞了聞,推開她,喃喃自語,“你不是初夏!”
“我是初夏。”冷菲面無表情的開口,將束起的長髮披散在肩頭,緊緊環抱住他的腰,細白的手指撫摸着男人的臉,接着就把手指貼在他漂亮的嘴脣上,神秘兮兮地說,“沐老師,我是初夏,還記得四年前我們的第一次相遇嗎?那天晚上的那個酒吧,我們睡在沙發上......”
“你是,初初?”他努力想睜開醉意朦朧的雙眼,想看清眼前的人,可是四周卻在不停的搖晃。
他猛的甩了甩頭,是的,她是初初,這是他們倆人共有的回憶,他的初初沒有不要他,甜蜜的回憶越發清晰呈現,他無法擺脫,無法停止。
她撲進他懷裡,緊緊抱着他,“沐老師,你要我吧,求你要我一次吧。”
她知道自己一直都是這個樣子,覺得自己喜歡自己開心就可以什麼都不管,不開心就任性胡爲……阿逸,和你在一起的十幾年,你寵壞了我,那麼,今天請再縱容我一次吧,讓我再任性這一次,我想要你,只要一次就行,結束之後我就可以離開,我真的可以做到。
她拼命狂吻着他,突感一雙大手探入了她的衣內,漫無目的地撫過她的身體,冰冷又火辣。
她欣喜若狂,立即反應過來飛快的配合着他,解除彼此的束縛。
他的脣尋找着解救心靈的途徑,困獸,對,此刻的他像只困獸,只想要得到發泄。
冷菲看不懂他眼中的情緒,也知道他把她當成了誰,但他現在要的這個身體是她的,如此,這樣就足夠了,別的,時間會改變。
終於擁有他的那一刻,她竟幸福到哭出聲來。
四周的空氣都已耗盡,這麼多年的深愛,還有什麼是應該做卻一直沒有做的事情呢?就都在這一次做完吧,做完了,或重新開始,或徹底結束。
她也是第一次,在他沒有任何撫慰的情形下,痛到崩潰,卻什麼也沒說,只默默承受。
暗自抽了一口氣,只直勾勾看着他的五官,她現在也只能靠這張帥臉來慰藉疼痛,如不然,她會立刻把他踢下樓。
擡起眸,凝望她愛了十多年的男人,目裡泛起一點淚光,她現在是痛並快樂着的,她知道,他內心的痛苦,那種無法用語言訴說的委屈與傷痛,此刻在她的身體裡疼痛而清晰地釋放了出來,只因爲她懂他,所以比任何人都感受得深刻。
她也很清楚這是一次不帶任何感情的運動,如果他還會全心全意地再愛她一次,那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