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你這麼說以後我要睜一眼閉一眼,裝聾作啞?”她不客氣地反駁,心像是被針尖猛地戳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氣,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他,機械地點點頭:“老師說的當然也很有道理,怎麼會以後都不見這根本是不可能,就算你現在答應我了也不可能做得到,人家畢竟是個人,又不是塊石頭,沐老師,很感謝你沒有欺騙我,但我現在心裡很亂,我想我們之間先靜一靜,給我點時間,讓我調整下,也讓你把這一切理理清楚,好嗎?
她不是任性,只是一直以來她都是熱血沸騰的纏着他,這次,她想讓自己冷靜一下,雖然她對他的愛還是一點沒減少的,但是也不會因此而要作踐自己,腳踏兩條船的男人是她最不能接受的,冷靜下吧,也是讓他想清楚,既然他這麼堅持他所謂的做人原則,那這樁婚姻究竟還有沒有走下去的必要,這是他們兩個要面臨的決擇。
終究修行不夠,終究做不到帝王家寬容大度的正宮娘娘,倘若這個世界上還有一樣東西她不願同人分享,那就是他,她介意他與前女友的舊情復燃,介意圍繞在他身邊的鶯鶯燕燕,介意他的不誠實,介意他的腳踏兩船!
他漆黑的眼眸望着她,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最終,他還是點了下頭,黑亮的眼眸映着她的影子,專注的眼神彷彿能穿透人心。
她感受到了他的無奈和難過,但她的難受更勝過他,她沒有再過多苛責他,轉身,道聲再見,第一次,她頭也不回地離他而去,卻沒看到他想抓住她的手卻落了空,一陣大風過,她的眸裡滿是水光,滿頭長髮被吹得揚起,遮住了她的臉,前面的路一下子都看不清楚了……
回到宿舍,又不禁嘆口氣,她和他之間怎麼會發展成這種朋友不是朋友,師生不是師生,夫妻不是夫妻的關係了呢?
可是,如果不要他了,她該怎麼辦呢?每天最開心的就是能見到他,如果從此不再相遇,那麼這一年的回憶又該放到哪裡?會不會時間久了終有一天都記不起來了呢?如果不能喜歡他了,那她每天睡覺前該如何催眠,纔可以揚起嘴角有個美夢呢?如果不能再喜歡他了,不在人羣裡搜索他,那她的眼睛又該習慣性的看向何方呢?
但腦子裡又有另個聲音在說:不,不,沒有希望就不會失望,太冒險的愛情不能要……
裝做不經意地趴在窗臺,往那棵樹下看,樹葉太多,那裡沒燈光按理是什麼都看不見的,但初夏不知爲什麼跟有了千里眼似的,就是能看到他還站在那裡,並且仰着頭,看着她宿舍的方向。
是的,他在,一直等到宿舍熄燈了,他才走出了樹蔭,她仍舊趴在窗臺邊上,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這個讓她的心裡渴望得快瘋了的身影,被橘黃的路燈拖得長長的,而他的臉,則沉浸在黑暗之中,她看不清。
面前的樹,枝葉婆娑,輕輕搖曳,似乎是一種無聲的語言,她卻聽不明白,她的指甲,因爲用力過猛地摳着窗櫺旁的木頭,漸漸出了血。
她沒有堅強到心臟能承受自己的心意被人這樣糟踐,可也沒有辦法承受分手後的永不往來,
平生第一次發覺,做一個決定是這麼困難,是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還是不戰而敗?
夜深人靜的時候,她還在窗口看着月亮,順便藉着月光懷念着他的擁抱難以入眠,他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淺笑,貼着她耳朵的低沉聲音,早已侵入四肢百骸,關於他所有的記憶,不管沉入心中多深的地方,都會突然地浮起來,回憶如此之多,卻仍然不夠讓她品嚐或許會失去他的悲傷。
晚飯都沒吃幾口,肚子雖然很餓,但也沒什麼想吃東西的慾望,胃裡實在難受極了,才就着冷開水吃了點餅乾,躺到了牀上。
心慢慢冷下去,告訴自己不要再想了,以後都不許再想了,除了他,她還有很多,很多愛她關心她的人,不會離開他就死掉的,這一次只是自己高估了魅力,自取其辱,別人早就說了娶你但不愛你,是你自己一直硬往牆上撞,非要撞得個頭破血流,這下終於甘心了!
算了,如果他還是選擇她,她就當這事就這麼過去了,但如果,他要離那就離吧,一個男人而已,不需要搞得自己如此狼狽,像她這麼好的條件,只要她願意,男人絕對一車一車地跟過來。
大半夜,她就在牀上翻過來,再翻過去,翻過去,又翻過來。
輾轉難眠。
她說想要冷靜下,冷靜的背後大約是她開始對這段婚姻失望了,可上面的行動纔剛剛開始,他讓她送給她父親的金筆他還沒有取回來,不能讓組織的心血白廢,可是離婚卻是他提前解脫的唯一辦法,難得她終於肯答應,他或許更應趁熱打鐵馬上跟她把這事給辦了,他不知道這個結果對他來說究竟算好還是不好,沐辰逸只覺得心裡空空蕩蕩的,他希望所有的問題都可以有一個乾脆利落的答案,是或者否,直截了當,可偏偏在這件事情上,他不得不兩難着,懶懶地躺在沙發上,從來不知道一個人住會這麼寂寞,空蕩的屋裡,除了安靜還是安靜,突然之間好不習慣,那張椅子她曾坐過,這個茶杯她曾用過,就連牀上的被子,她都用過,亂了亂了,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煩躁地起身把燈關上,閉上眼,可她的身影還是契而不捨地在腦中掠過,手搭在額頭低噯一聲,起身拿上外套嘭一聲關上門走了出去,不管怎樣,他身上擔負着神聖的使命,就算再委屈,再妥協,他也要完成到最後,從一開始,就沒人給他退路,現在他惹毛她了,必須要重新奪回主動權,苦情戲他也會演的,再一次告訴自己,剛纔的一時心亂只是害怕任務會因此而中斷,無關其他,可是心裡又有另一個答案在告訴他,真的只是這樣嗎?
半夜醒來的時候是被冷醒的,被子已經不算薄了,可身子爲什麼還是在不停地發抖着,連牙關都開始打起顫來,本來以爲是一點身體上的不適,躺一會兒就好,哪知道越躺越冷,但身上又燙得跟火燒似的,她掙扎着起來,從櫃子裡找出了根體溫計,又躺回牀上夾進了腋窩裡,動了下,似乎更冷進了骨子裡。
果然是發高燒了,本想堅持到天亮,但實在太難受,她身體一慣不好,不能像別人那樣頂頂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