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頓好了“蘇暖”和女兒之後,冷寂花了好長時間,給婚禮上的所有賓客挨個致電,表達自己的歉意。好在那些人也都還算善解人意,至少表面上是這樣的,沒人說什麼不好聽的話。這倒是讓冷寂的心裡稍稍鬆了口氣。
老爺子這次依然沒有在國內停留,當天晚上就坐飛機回歐洲去了。冷寂心中的歉意非常深,便不顧爺爺的勸阻和反對,堅持親自去機場送行。等到從機場折騰回家裡,已經是深夜了。他怕吵醒“蘇暖”,便在客房裡隨便睡了個囫圇覺,第二天一早,還親自下廚做了非常豐盛的營養早餐,試圖安撫“蘇暖”的情緒。
一切貌似都回到了正軌,跟從前沒有什麼兩樣,除了……“蘇暖”不肯再給女兒夏夏哺乳以外。
起初,冷寂覺得是“蘇暖”心情不好,或者狀態不佳,便一直沒有詢問,生怕給她帶來太大的壓力。可是直到第三天,“蘇暖”還是不肯餵奶,甚至連看都不曾去看過女兒一眼的時候,冷寂就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暖暖,你之前不是一直都說,母乳纔是對孩子最好的,絕對不能讓孩子吃奶粉的麼?你現在這是怎麼了?爲什麼就是不肯喂她呢?”冷寂儘量用緩和的語氣發問,因爲他只想知道原因而已,並不是要責怪或者吵架。
蘇淺心裡知道,自己想要一直僞裝下去的話,這個問題怎麼都是繞不開的。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母親,會不愛自己千辛萬苦生下來的孩子,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之下,無論如何都會親自餵養的。
可現在關鍵的問題,是她就算想喂,也喂不出來啊!
沒有別的辦法了,她只能把心一橫,實話實說道:“我……沒有奶了。”
“你說什麼?”冷寂愣了一下,關切地問:“你什麼時候發現的?怎麼會這樣呢?”
“呃……我也想喂咱們孩子的,可是努力了半天,就是一滴都沒有。我也不知道是爲什麼。”蘇淺一臉沮喪地說:“我覺得我可能是太累了,或者是……哎呀,我也不知道是爲什麼,你別問我了,我也好煩的。”
冷寂嘆了口氣,說:“這樣下去可不行啊,我還是讓醫生過來給你好好檢查一下吧。”
讓醫生檢查……萬一露餡兒了可怎麼辦?!
蘇淺在心裡暗暗捏了一把冷汗,臉上卻做出生氣的表情,一把推開冷寂,質問道:“你什麼意思?在你心裡,孩子比我重要是吧?你就光知道心疼孩子沒奶吃,就不想想我心裡有多難受麼!我纔是孩子的媽媽,現在這種情況,我比任何人都着急!可是我急有什麼用!沒有就是沒有!”
“暖暖,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冷寂趕緊解釋,可是纔開了個頭,就被蘇淺冷冰冰地打斷了。
“我不想聽!”蘇淺哆嗦着轉身,飛快地往樓上跑去。她沒有回頭,卻也感覺到冷寂從背後追上來了,她只好大叫道:“你別碰我!讓我一個人靜一靜!你非得要這麼逼我麼!”
冷寂只好僵硬地停下腳步,難過地說:“淺淺,你聽我把話說清楚好不好?”
迴應他的,是蘇淺用力的關門聲。
冷寂無聲地嘆了口氣,心裡覺得今天的“蘇暖”太過於情緒化,甚至可以說是有點兒神經質的。孩子就算沒有母乳,也有奶粉可以喝,他主要擔心的,不還是她的身體出狀況麼?
他承認,自己當然是心疼孩子的,可是“蘇暖”剛纔說的話,也未免太過分太偏激了一些。
冷寂覺得很不對勁,卻又在心裡安慰自己,只當是“蘇暖”喂不了孩子心裡太焦躁了,纔會如此失控的。他反覆告誡自己,身爲一個丈夫,應該盡力理解妻子纔對。他應該陪着她一起渡過難關,而不是責怪她,或者給她壓力。
蘇淺靜靜地在房間裡呆了好久,見冷寂都沒有過來敲門,或者是提出什麼別的要求,這才暗暗鬆了口氣,頗有種暫時躲過一劫的感覺。
可是她也知道,這樣的辦法,用一次兩次或許還行,用得多了,冷寂肯定會起疑心的。她必須得想個別的辦法,解釋自己沒有奶的這個問題。
想來想去,蘇淺都覺得,光靠自己一個人的話,很難解釋清楚。她需要有一個醫生配合她才行。
好在在來這裡之前,慕少是給過她一個秘密號碼的,那個號碼就算冷寂追查通話記錄,最後查出來的名字,也不會是慕少的。
本來爲了儘可能地降低身份暴露的可能性,蘇淺是打算初期儘量不跟慕少聯繫的,可是現在碰到了這樣的大難題,她不聯繫也不行了。
她用蘇暖的手機打給慕少,很快,電話就被接通了。
“你沒暴露自己吧?”慕少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沒有。”蘇淺說:“不過我現在有點麻煩……我沒有奶,喂不了孩子,我怕冷寂會起疑心,所以我需要你幫我安排一個醫生,替我編一個合理些的理由。”
慕少立刻道:“你放心好了,這個問題我已經考慮過了,也都安排好了。你就儘管讓他帶着你去X院檢查吧,那兒的醫生我都已經買通了,不會說實話的。”
“可是他想要讓私人醫生來給我檢查。”這纔是蘇淺最擔心的地方。因爲她知道,私人醫生肯定是深得冷寂信任的人,絕對不可能被隨便買通的。
然而慕少卻笑着說:“他想叫你就儘管讓他叫好了,放心,人絕對叫不過來。”
“你……連那個人也收買了?”蘇淺可真是對慕少的手段感到震驚了。
“呵呵,那種人,萬一收買不成,豈不是反而露餡兒?呵呵,他不走運,老孃給人給撞了個半死,現在正是需要有人照顧的時候。如果我們估計錯的話,他現在應該已經在回老家的路上了,所以你不用擔心。”慕少冷笑着說。
蘇淺心裡一顫,忙問:“是你找人乾的?”
“你覺得呢?”慕少不答反問,但是語氣當中那股幾乎要滿溢出來的驕傲,還是出賣了他,讓蘇淺知道了真正的答案。
蘇淺呼了口氣,說:“既然那個人來不了,那就好辦了。我不跟你多說了,趁着現在冷寂在家,我跟他說說檢查的事兒。”
“去吧,小心點,別露餡了。”慕少叮囑一句,掛斷了電話。
蘇淺這時候才忽然想起來,自己忘了問,慕少是如何處置蘇暖的。但是電話已經掛斷,她便也只能安慰自己,還是想做正事比較要緊。那些事情,下次電話裡再問也不遲。
她調整了一下自己的狀態,離開房間,隨便找了個人傭人問:“冷少現在在哪兒呢?”
傭人趕緊說:“應該在兒童房裡陪夏夏小姐呢。”
蘇淺不知道兒童房在哪兒,但是又不能露餡,便只能端着架子輕輕點頭“嗯”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後又拿出十足的少奶奶架子,吩咐道:“領我過去。”
傭人不敢多話,趕緊彎腰領路。兒童房的門是開着的,蘇淺一眼就看見,冷寂在裡面,抱着孩子用奶瓶餵奶。他的身邊還站着一個約莫五十歲左右的老女人,估摸着應該是月嫂之類的吧。
冷寂太過專注,沒有注意到蘇淺已經過來了,倒是周嫂瞧見了,趕緊笑着問候道:“少夫人好。”
“嗯,你先出去吧,我跟冷少說說話。”蘇淺端着架子,連正眼都沒看周嫂一下。
周嫂依然保持着恭敬,點頭離去,心裡卻覺得她的態度跟從前相差太大了。
“冷少,對不起,之前是我情緒不好,不應該對你亂髮脾氣的。”蘇淺微微低頭,一副認錯道歉的姿態。
冷寂溫和地說:“我理解的。沒事兒,你不用有心理負擔,興許再休息一段時間就好了呢。”
經過了先前的事情,冷寂現在不太敢隨便提看醫生的事兒了,生怕又刺激到了她。
蘇淺卻說:“不,我剛纔冷靜下來仔細想了一下,覺得你說的纔是對的。生病了就是應該看醫生纔對,不能諱疾忌醫……所以你還是把私人醫生叫過來,給我好好檢查一下吧。”
冷寂笑了,說:“我就知道,我的暖暖最懂事了。乖,你先抱會兒孩子,我去打電話。”
“嗯。”蘇淺應了一聲,很不自然地接過了他手中那團軟軟的小東西。
她還是第一次抱孩子呢,完全不得要領,夏夏被她抱得非常不舒服,連奶瓶都不肯繼續叼着了,張着嘴哇哇哭個不停。
蘇淺被哭聲弄得心神不寧,不自覺地就皺緊了眉頭,露出了明顯不耐煩的表情來。但是她又不得不強忍着,回憶着以前在電視裡看過的,別人哄孩子的模樣。她僵硬地模仿着,輕輕上下顛着孩子,同時嘴裡還不斷地發出:“哦——哦——不哭了,乖,不哭不哭——”這樣的聲音。
她沒敢跟冷寂對視,但心裡頭其實一直都在默唸着:你邊看我,趕快出去啊,快去打電話啊!
然而,原本已經走到門口,正要開門出去的冷寂,卻又折了回來。這讓本就已經手忙腳亂的蘇淺,瞬間就驚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