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據……這……”趙媽媽心神一凜,心裡大急,她倒是想有證據,可偏偏當時又沒證人,是那殺千刀的小丫頭片子口頭上吩咐,哪來的什麼證據。
趙媽媽心裡發苦,只好一咬牙說道:“老夫人,其實昨日先是老奴和紅菱有些爭執,老奴一失手打了她,誰料紅菱去找姑娘告狀,姑娘讓老奴給紅菱道歉,並說讓老奴代替她給各房送東西的。”
紅菱剛要開口,鄭氏更加惱怒,眼眸之中透着恨意,氣道:“趙媽媽你莫要信口開河,平日裡我房裡的丫頭那個不是被你呼來喝去,做派簡直比我這個主子還要大些。紅菱也不是第一次被你打了,莫說什麼道歉,你連我這個容府的大奶奶都不給臉,更別提離落讓你給紅菱道歉,扯謊也不找個好的藉口!”
鄭氏昨日看到紅菱的臉也問了緣由,紅菱說自己吵了趙媽媽睡休被打,當時她也惱怒這個囂張跋扈的老奴,終究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沒有追究。誰知又發生這樣的事情,所謂忍無可忍無須再忍,說的就是鄭氏現在的心情。
離落和紅菱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裡促狹的笑意,大奶奶雄起!這番措辭簡直神助!
趙媽媽欲哭無淚,都怪自己平日太狂妄霸道,眼下說什麼都無人相信。
紅菱走了出來,弱弱的說道:“昨日夫人和綠櫻忙着曬新摘的忍冬花,奴婢想去幫忙,但姑娘身邊又離不了人,於是去找了趙媽媽幫忙,誰知她惱奴婢吵了她午休,二話不說就打了奴婢一耳光。奴婢心裡害怕,哪還敢在和她多說什麼。卻不知她爲何要陷害姑娘,明明昨日夫人就沒有做桂花糖蒸慄粉糕。”
說完偏了下頭,露出左臉紅腫的巴掌印,老夫人不爲所動,只是心裡對趙媽媽更加厭煩,她喝的花茶都是出自鄭氏之手,鄭氏製作忍冬花茶,自然爲了給幾房分過去,這個趙媽媽居然在主子忙着的時候睡覺,還打人,實在囂張!
朱文衫一直插不上話,也越聽越糊塗,雙方各執一詞,到底是誰在說謊,從心底而言,朱文衫覺得鄭氏不太會說謊,難道是趙媽媽那個老奴挑事?
昨日趙媽媽拿着糕點來金菊園,把離落帶着紅菱找她麻煩的事情說了一遍。朱文衫原本對一個小丫頭有那種勇氣和口才是抱有懷疑態度的,但二爺吃了那份糕點後竟然上吐下瀉,她就怒了!離落或許沒有那個本事,可是鄭氏有啊!說不定她是在報復之前壽宴上給的難堪,朱文衫越想越覺得可能,這才依依不饒的鬧到老夫人這裡,定要讓鄭氏付出代價。
結果卻是這樣一幅情景,鄭氏一口咬死不知情,神情也不似作僞,反而趙媽媽的說辭吞吞吐吐,前後矛盾,這倒叫她一時不知該如何了。
“不錯,我昨日並沒有做桂花糖蒸慄粉糕,即便做了我也不會讓你去送,更不會送給母親!”鄭氏振振有詞的說道。
“嗯,惜顏確實不會這樣做。”老夫人點了點頭,皺眉看着趙媽媽,心裡已經有了些想法,這趙媽媽原本是朱府推薦來的人,她雖然跟在鄭氏身邊,其實是朱文杉的人,想到這裡,容老夫人看向朱文衫的目光也帶了些玩味。
離落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壞笑,當看到老夫人的神色後,她就知道今日這一局贏了。
朱文杉針對鄭氏府裡幾乎人人都知道,而鄭氏又是那種逆來順受的性子,或許是認爲把下毒害人的事情栽贓到鄭氏頭上不太可信,趙媽媽居然喪心病狂的一口咬定是離落讓她送的糕點,嫁禍一個孩子也虧她做得出來,老夫人口氣冰冷的說道:“此事已經明瞭,就是你這個居心叵測的老奴所做,用這陰險的招毒害我兒,陷害我長媳,其心可誅,罪不可赦!拖下去打二十大板,逐出容府!”
趙媽媽嚇得魂都飛了,使勁磕頭求饒,又是哭又是叫的,老夫人聽了煩躁揮揮手,趙媽媽就被家奴拖下去挨板子了。
朱文衫面色變了又變,沒想到老夫人這次這麼果斷,不知道她爲何肯定這糕點不是鄭氏送的。
其實這就是離落故意下的一個套了,爲何偏偏是桂花糖蒸慄粉糕,因爲老夫人對桂花過敏,聞都聞不得,凡是桂花的東西一概不碰。
不過此時府裡知道的人不多,鄭氏是醫女,又常常給老夫人檢查身體,所以她是知道老夫人碰不得桂花的,怎麼可能給老夫人送這道糕點。
離落也是前日鄭氏做了桂花糖蒸慄粉糕才知道此事的,因爲她提出給老夫人送去被鄭氏阻止了。所以她才特意讓紅菱做了這道糕點,一來是把鄭氏從整件事中摘出去,二來這道糕點甜味重,在裡面加點其他東西不容易吃出來。
而趙媽媽指證離落,那更是無稽之談,至少連朱文衫都不會相信這會是一個五歲孩童指使的。
朱文衫雖然奇怪趙媽媽到底抽了哪門子瘋,但人也處置了,說什麼也沒用,這趙媽媽又是她孃家朱府推薦來的,鬧成這樣她面上也無關,只能悻悻的說了句:“也不知道這趙媽媽是不是得了失心瘋,莫名其妙陷害大嫂不說,可憐我二爺還躺在牀上,病的不輕呢。”
老夫人頗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朱文衫,若真只是那個老奴擅自做主就罷了,若是朱文衫不顧自己兒子的身體,設了局只爲陷害鄭氏,那再有下次,她覺不會這麼大事化小的。
鄭氏幽幽道,“這如果叫發瘋的話,她這些年就沒正常過!以前只是不和她計較罷了,不知道是仗了誰勢,一個老奴吃的穿的用的比我這個主子還講究。爲了不讓她持續瘋下去,只能勞煩母親主持公道了。”
這番話將朱文衫那點博同情的小心機滅的乾乾淨淨的,順道指出了趙媽媽就是佔着朱府的勢才那麼囂張,她這次強勢的態度也表明了對自己的維護,以後要是再有人針對離落,她是絕對不會放任定會追究到底的。
離落簡直要拍手稱道,以前她覺得鄭氏太好欺負,還想着要抽時間給她洗洗腦,這次發現鄭氏骨子裡的護短和決然,這纔像她離落的孃親嘛!
隨後老夫人留了她們用早膳,朱文衫稱要回去照顧容二爺先行離開,鄭氏和離落陪老夫人用餐,離落說了幾句俏皮話逗得老夫人喜笑顏開,末了說給離落壓驚,賞了她幾匹布料做衣裳,又說西梅園人手不夠,撥了兩個丫鬟過去。
離落很是高興,這次算是大獲全勝,趕走了老鼠屎趙媽媽,順道打壓了二房,還得了老夫人賞賜,一石三鳥啊!哈哈哈哈!
聽說容二爺在牀上躺了一個禮拜纔好轉,讓離落內心對這個躺槍的男人鄙夷不已,不就是吃了點巴豆嘛,紅菱也說分量不大的,身子也太虛了吧。
朱文衫因爲這次事件覺得鄭氏有點不一樣了,雖然看上去還是那麼淡然有禮,卻不像以前那樣忍讓。三房還和以前一樣,就像完全不知道這次事件,絕口不提送過去的桂花糖蒸慄粉糕。
離落知道二房和三房的人都不待見自己,她也不待見他們,所以乾脆眼不見爲淨,沒事決不會往他們面前湊,哪怕在花園裡碰上了,也儘量繞道避開。
日映嵐光輕鎖翠,雨收黛色冷含青。
重重瓊樓玉宇,處處奇花奇草,遠處的精緻彷彿籠罩着一層輕紗,雲霧繚繞,如夢似幻,堪比人間仙境。
碧色屋檐上,仰躺着一白衣少年,肌膚白皙,隱隱泛着玉的光澤。他右手放在額頭上輕攏住眼睛,似乎在睡覺。
“大公子!”下方有一老者呼喚。
少年放下手,露出一雙菸灰色眸子,如月色般水瀉光華,雖然年紀尚小,但已經初現絕世容顏,他坐起身子,一手搭在支起的腿上,動作慵懶隨意,嘴角彎起個好看的弧度,似笑非笑的看着下方的人。
那老者被他那麼一看,似有些訕訕,道:“聽說大公子要出遠門,這次打算去哪?”
少年道:“金鑾國。”
老者眼睛一亮,神情激動:“既然要去金鑾國,那大公子可往南走。”
少年用手撐着下巴,饒有興致的問道:“爲何?”
老者道:“大公子忘了,你命理中逢九遇貴,得之如意,此乃天命,萬不可錯過。”
他今年正好九歲。
少年微微挑眉,這話他不是第一次聽說,師父也說過類似的話,雖然天命什麼的虛幻不實,但反正也要去金鑾國走一趟,不如就去會會那個天命人!
這日,離落陪老夫人用了午膳,照例模仿了小嶽嶽的相聲,聽得老夫人眼淚都笑出來了,然後又等老夫人午睡後纔回西梅園。
她揉了揉小臉,有氣無力的說道:“哄老人真是一項技術活啊,想我上輩子還是女神,這輩子到成了女神經,走了諧星路線,哎--”
“姑娘,您說什麼?”紅菱跟在她身後,沒有聽清她說的話。
離落擺了擺手,慢悠悠的走着,“沒什麼,只是好累啊,我覺得自己這麼走着都能睡着。”
“姑娘,奴婢背您吧。”紅菱說着就快步走朝前,在離落面前蹲下。
離落怔了怔,即便現在身子只有五歲,但她靈魂卻是個成年人,很多時候,她其實是把紅菱當成小妹妹看待的,所以這個身材瘦弱的小丫頭說要揹她時,離落下意識的就拒絕了,“不用,你太瘦了,背不動我的。”
紅菱嘴角抽了抽,姑娘這是看不起自己麼,她小小的一個,怎麼會背不動,正要說話,離落就豎起食指在嘴邊,輕輕的“噓”了一聲,示意她別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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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映嵐光輕鎖翠,雨收黛色冷含青——出自《西遊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