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落眼睛一眯,看向容明玲的目光帶着冷意,她要是敢當着自己的面叫出那三個字,就休怪她以大欺小了!
以前一直沒計較,是因爲無論容明萱還是容明玲都不過是十多歲的孩子,離落懶得和一羣熊孩子斤斤計較,但要是她們在熊的道路上拼命作死,她只好不客氣了。
“玲兒,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老夫人呵斥了一聲,但臉上帶笑,並沒有真的怪罪的意思,招了招手,“來這裡,好好說說,你要做什麼?”
容明玲狠狠的瞪了離落一眼,一副委屈的模樣來到老夫人身邊,撒嬌道:“祖母,到底我是您的親孫女,還是她纔是您的親孫女啊?”
老夫人呵呵的笑着,眼神不經意的掃了一眼離落,食指朝容明玲的額頭點去,“你這丫頭,特意來一趟就是問這個?”
離落察言觀色,知道自己在老夫人也不好說話,適時道:“老夫人,離落想起要幫孃親收藥,先行告退了。”
老夫人點頭應道:“嗯,那你去吧。”
離落福了禮,輕輕的走了出去。她知道容明玲爲什麼而來,剛纔她從老夫人那聽說了李家宴請的事情,想必得知自己也會去,小心眼的容明玲又受不了了,纔來這裡找存在感吧。
可惜啊,她這幾個月每日的陪伴可不是無用功,習慣了自己的懂事乖巧,有趣貼心。容明玲越作,老夫人就覺得她小家子氣,要是容明玲再依依不饒用哭鬧這一套,只怕老夫人會對她更加厭煩吧,畢竟孫女是要嫁出去的,比不上孫子金貴。
等關上門後,老夫人才看向容明玲,“說罷,你到底要說什麼?”
容明玲小嘴一癟,老夫人剛纔對離落還帶着笑意,怎麼對自己就不鹹不淡的,難道她真的把離落看得比自己還重。
“祖母,你是不是喜歡離落重於玲兒?”
老夫人見她嘟着嘴很委屈的樣子,眼睛都紅了,心也軟了下來,輕聲哄着說:“我是喜歡那丫頭,但你和萱兒纔是我的親孫女啊,怎麼會不喜歡你們。”
容明玲看着老夫人,認真確認道:“那就是說,比起那個小賤人,祖母你其實是更喜歡玲兒了。”
她平日裡一口一個“小賤人”稱呼離落,這順口了一不留神就脫口而出,眼見着老夫人緩和下來的臉色再次嚴肅起來,容明玲心有惴惴,低下頭不敢與之對視。
老夫人原本覺得容明玲小孩心性,哄哄就好了,沒成想從她嘴裡聽到“小賤人”三個字,目光倏地銳利起來,她一向最看重女子的德行,平日也是這樣教導幾個孫兒的,讓她們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萬不可失了禮數讓人笑話。
尤其容家開始走下坡路後,老夫人愈加在意外人的眼光,驟然聽到“小賤人”這種市井潑婦嘴裡才吐出來的字眼,竟然出自她親孫女之口,臉一下子就拉下來,銳利的目光盯着容明玲,口氣也嚴厲起來,“明玲,那三個字是誰教你的,你母親嗎?”
容明玲不安的往後縮了縮,卻被老夫人抓住不讓她動,只好怯怯的說道:“不是母親教的,是玲兒……聽到下人們這麼說才……我錯了,以後不敢了。”說完鼻子一吸,眼淚汪汪的看着老夫人。
下人們嘴裡聽到的,倒是有可能。
老夫人這才鬆了手,依舊繃着臉說道:“玲兒,你是我容家的子女,斷不能學那卑賤粗野之人說話,自降身份!”
“知道了,玲兒謹遵祖母教誨。”容明玲心裡已經將離落罵的狗血淋頭了,都是她害的自己被祖母教訓的。她只會將所有過錯安在離落頭上,根本不會認爲是自己錯。
“下不爲例!”老夫人緩緩閉上眼睛,“沒事就回去吧,我累了。”
“是。”容明玲惱恨的轉身,走了幾步,眼裡的不甘心愈甚,轉頭說道:“祖母,您真的要讓離落去參加李家的宴會嗎?”
“邀請貼上有她的名字。”老夫人擺了擺手,一副累了不想多談的樣子。
容明玲張嘴還要說什麼,齊媽媽趕緊給她使了個眼色,“二小姐,老夫人困了,您先回吧。”
說着便扶着老夫人往裡間走去。
容明玲知道再繼續糾纏下去,老夫人又該生氣了,只好不甘願的離開。
老夫人到了牀邊坐下,才揉了揉太陽穴,無力的說道:“齊媽媽,你說,要是離落那丫頭是我親孫女,該多好啊。”
齊媽媽接過手替老夫人揉起頭來,笑道:“那丫頭是個重情義的,只要她孝順您,其他的又有什麼關係。”
老夫人嘆了口氣,也笑了,只是笑得有些無奈,“那丫頭,也不知道留她下來,是福是禍。”
齊媽媽心裡一震,看向老夫人,不明白她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剛纔還說着希望離落是親孫女,轉而又說了奇怪的話。不過是個小丫頭,也就多一張吃飯的嘴而已,還能給容府帶來什麼福禍嗎?
三日後,容明玲順利通過考覈進入書院的消息公佈了。
老夫人很是高興,賞了好些東西給三房。二房雖然心裡見不得三房好,面上還是一派同喜同樂的作態,朱文衫還送了支金簪給容明玲,鄭氏沒什麼好東西,但也爲表心意,讓綠櫻送了一塊繡着牡丹花的枕巾送去。
次日便是去李府赴宴的日子,容明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容明玲也不甘示弱,將老夫人賞給她的新頭面戴上,小小的腦袋上墜了不少東西,離落看了都覺得頭壓得慌。
與她們截然相反的是,離落依舊將自己的小臉弄得暗黃暗黃的,沒有任何首飾,乍一眼看上去,倒像個寒酸的小丫頭。
“哼,一出門就弄成那樣,不知情的還以爲我們容府苛刻你了。”容明玲鄙夷的看着離落,還特意與她移開了些距離。
不過容明玲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是鼓掌稱快的,離落把自己弄得越醜,她就越高興,這樣就沒人能搶自己風頭了。要知道,比起會討老夫人的歡心,最恨的其實是離落那張貌美如花的臉,巴不得她最好一輩子都那樣黑漆漆的恢復不了原貌。
“一個小丫頭,還怕被別人窺覷美貌不成,真是笑話!”說話的是容明萱,今日她穿了粉色玉蘭花襖裙,袖擺繡着幾隻栩栩如生的蝴蝶,頭上也簪着寶石鑲嵌的蝴蝶髮釵,走起路來時,蝴蝶雙翅一扇一扇的,十分靈動奪目,一身盡顯華貴。
“俗話說紅花需要綠葉襯,沒有我這個綠葉,怎麼襯得萱姐姐花容月貌呢?”離落懶懶的說道,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轉了一圈,“怎麼沒見明睿?”
“他身體不適,今日就不去了。”容明真翩翩走來,瞥了一眼離落的樣子,微微皺眉,立即移開眼睛,似乎再多看一眼都難受,躍上馬背,說了句“出發”,容明萱和容明玲便各自上了轎子。
“姑娘,他們太過分了!”紅菱氣得眼睛都紅了,只有兩頂轎子,容明萱和容明玲上去了,她們姑娘怎麼辦?
離落無語的嘆了口氣,怪不得剛纔容明萱看向自己的目光帶着幸災樂禍,原來在這裡刁難她呢。
“怎麼辦啊?不然趁現在沒走,姑娘去其中一頂轎子?”紅菱着急的說道。
“不去,誰願意面對那兩張臭臉。”何況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那兩人怎麼會願意與她共乘一轎,她纔不會自找沒趣。
隊伍開始動了,容明萱身邊的丫頭站在轎子旁,趾高氣昂的朝她們叱道:“看什麼,還不快跟上。”
“什麼?難道讓我們姑娘走着去!”紅菱氣不打一處來,上前就要去理論,被離落拉住了。
“府裡就四頂轎子,二夫人回孃家乘去了一頂,剩一頂是老夫人專用,難道你這個丫頭想要
乘坐老夫人的轎子嗎,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那丫鬟聲音極大,引得不少人側目。
“姑娘,我們不去了!”紅菱紅着眼睛一咬牙,拉住離落就要往府裡走,她們姑娘才六歲,是夫人認下的女兒,是李府邀請的客人,那些人居然這麼作踐姑娘,讓她走着去,這叫其他人怎麼看她!那還不如不去呢!
“我都沒生氣,你倒是氣得眼淚都要下來了。”離落拉住紅菱,笑着說道:“他們就那德行,以作踐別人爲樂,你何必置氣。我與李家兄弟有些交情,不去也不好,反正不遠,就走着去吧。”
“可是……”紅菱覺得姑娘太委屈了,她把離落既當主子,又當妹妹,自然看不得她受人欺壓。
“做什麼磨磨蹭蹭的,快點跟上,別惹麻煩。”容明真轉身說了這一句,便打頭朝前走去,一行人也開始跟上。
離落與紅菱慢悠悠的在最後面跟着,坐不坐轎子這種小事紅菱會爲了她考慮,在意其他人的看法與目光。但她是完全不在意的,反正在秦老的訓練下,走着點路算什麼。何況,她只是暫時寄居在容府,總有一日會帶着鄭氏離開的。
才走了幾步路,她就遇到了一個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