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再病
風吹了一夜,嗚咽如泣。
等天光再次亮起,一家人醒來,又是新的一天。
時間是治癒悲痛最好的良藥,經過一夜的緩衝,昨晚三十兩銀子遭竊,方父、方母也不那麼悲痛了,回想方臨的話,更是給他們注入了動力,振奮昂揚向前看。
早飯,因爲幹木耳泡發需要不短時間,所以今早,在粗米湯中加的是二孃方柳氏給的幹豆角。
依舊是田萱盛飯。
“多了,我吃不完的。”方母撥了些給方臨,又撥給田萱了些。
“娘!”田萱下意識躲避,記憶中,這還是方母第一次給她撥飯。
“撥給你,你吃就是。”方母頓了下,道:“不吃飽怎麼趕路?”
“哎!”田萱答應着,聲音有些顫抖,心中有種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感覺,聰明如她,知道這是開始走進方母心裡,初步得到了認可,不由看了眼方臨,知道這很大程度上是因爲方臨昨晚的話。
方臨若有所覺,與田萱眼神觸碰,微微點頭輕笑了下。
飯間,方父看了眼陰沉的天色,道:“等會兒得早些走。”
“是啊,最好在下雨前,找到避雨的地方。”方臨也考慮到了,方母還在病中,這才稍稍好轉一點,若是被雨一淋,病情很可能惡化。
說起方母,比昨晚好了些,今早勉強吃下了小半碗飯。
飯後,方家收拾好,準備上路時,在不遠處落腳的村人隊伍也開始趕路了,還有其他落單的人家、乞丐等,相比昨日速度都快了些,很快將方家遠遠拋在後面。
這帶給了方家一些緊迫感,途中都沒太多歇息,僅有的一次也只是盞茶功夫,不過縱使如此緊趕慢趕,還是沒能在下雨前找到避雨的地方。
噠噠噠噠!
豆大的雨點砸下,落在地上,濺起點點塵土,砸在臉上,能清晰感知到細微痛楚。
“披上!”方父將糧袋藏在兩條被子下,又將僅有的一件蓑衣遞給方臨,方臨轉身,又將蓑衣披在了方母身上,這樣,連帶揹着方母的田萱都能得到遮蔽。
夏天的雨來得很急,不過頃刻,雨珠已然連成線,越來越大,風也刮起來了。
風助雨勢,雨水順着風打來。
很快,方父、方臨兩人衣服就溼透了,水淋淋貼着肌膚,更有雨水順着頭髮往下流,模糊視線,不時需要在臉上抹一把。
方臨拿着東西,頂着風雨前行,在一次抹臉前沒注意腳下差點栽倒。
“跟我後面。”這時,前方傳來飄忽的聲音,一道身影擋在前方。
是方父,以自己的身體擋住風雨,讓方臨明顯感覺到壓力一輕。
方臨微怔了下,看着前方身體顫抖的方父,當對方站在身前,這一刻,所有的風雨彷彿都在向方父一個人傾斜。
他抹了把眼前的雨,沒有矯情,跟上去,又回頭讓揹着方母的田萱跟在自己後面,經過他們兩重人牆緩衝,還有蓑衣遮護,已經相對好多了。
就這樣,方叔有推着小獨輪車在前,方臨拿着東西在中,田萱揹着方母在後,一家人艱難地在這大雨中跋涉,泥濘的地面留下一串腳印,不斷向着遠方延伸。
又約麼一炷香時間後,終於找到了處避雨的地方。
……
這從前是一座破廟,後來經過官府修繕,作爲徵發徭役的歇腳點,在變法將徭役變爲僱傭力役後,就成了來往行人、商隊的臨時歇腳處。
方臨一家在瓢潑大雨中走了進來。
進門,方臨向裡面看去,說來也巧,正是早上分開的那個村人隊伍佔據了最裡、最好的位置,其他落單人家、乞丐在外一些,空餘位置不多,一處相對比較好、較寬闊的地方,在一個脖子長着瘤子,透過穿着的草鞋可見畸形右腳的中年人旁邊。
‘此人不是善茬!’
方臨目光落向這人手邊的竹竿,尖端有着污濁的血漬,心中暗道了聲,不過,這已經是最合適容納方家的地方——或許也正是因爲此人麻煩,纔會讓這裡空出來。
這個脖子長着瘤子、穿着草鞋的右腳畸形的中年人,姓劉,人稱‘瘸子劉(瘤),見到方臨一家過來,看了看方叔有,又看了眼方臨,沒說話。 一家人停好小推車,放下東西。
‘我去拿些柴火生火。’方臨道。
在破廟的最裡面,老舊蜘蛛網的不知名神像腳下,堆着整整齊齊的一排柴火,這柴火是爲過路行人準備,取用之後,走前補上即可。
不過,此時整個廟中,除了那個村人隊伍生有火,其他落單人家、乞丐都沒有生火,顯然是畏懼這個村人隊伍。
也因此,瘸子劉在聽到方臨的話後,臉上露出一抹嘲諷的神色,顯然不認爲方臨能從那個村人隊伍手中拿到柴火。
這邊,見方臨過來,這個村人隊伍中,果然就有兩個青年出面,想要阻攔。
不過,卻被一個額頭有顆痣的中年人攔住了,此人是這個村人隊伍的話事人,就如喬旭之於小和村隊伍,昨晚方家遭竊,此人還過來問過。
方臨和這中年人攀談了兩句,得知這人姓盧,順利抱走了些柴火。
他剛走,旁邊一戶人家見方臨成功,這家男人便也過來取柴火,卻被攔下了。
“那憑什麼他能拿?”這家男人指向方臨。
“他和我們盧村正認識。”
“可這些柴火也不是你們的,伱們也太霸道了!”
“呵呵!”迴應這話的,只有接連站出來的三五個青年。
這家男人忍氣吞聲離開。
見此,那三五個青年才重新坐回去,其實,也不是他們霸道,而是真讓破廟中的人都拿,那他們村人做飯就不夠了。
是,從道理上講,這些柴火不屬於私人,過往行人都能用,但在這荒郊野外,官府秩序約束不到的地方,誰和你講道理?或者說,人多即是道理!
……
方臨沒理會身後的事,在瘸子劉傻眼的目光中抱回來柴火,生火。
“爹、娘、萱姐,都過來烤烤吧!”
方母、田萱相對好些,被方父、方臨擋着,又披有蓑衣,只有褲腿處陰溼,坐下來烤乾即可。
而方父、方臨全身都是溼透,卻也不用像女人需要顧忌目光,直接脫下溼漉漉的衣服換上乾爽的。
“爹,你們歇着,我去打水。”方臨拿過罐子,出門接水。
方叔有沒說話,之前趕路擋在最前面,風雨吹打下,嘴脣烏青,這時在火邊坐下,閉上了眼。
來到門口,接水的人家並不少,方臨並沒有和別人擠,找了一處角落,直接接了一罐有些渾濁的水。
回來,將水沉澱,取上層清澈的倒進鍋裡。
汩汩!
水很快燒開,方臨倒入竹筒,給一家人喝。
田萱還好一些,只是累;方母似是因爲受涼,病情又有惡化,此時捂着小腹,臉色蒼白,耷拉着眼。
輪到方父。
“爹!爹!”
方臨喊了兩聲,方父才睜開眼,掙扎坐了一下,竟沒坐起來,身子激靈靈打了個擺子。
方臨上前遞過竹筒,摸了下方父額頭,心下一個咯噔,明顯的發燙,這是受涼發燒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繼方母之後,方父也病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