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玥輕輕把粥遞到沛雙手上,溫聲囑託:“好好照顧佳貴人,先餵了粥,再吃藥。精心着點。”
“放心吧小姐,奴婢知道。”沛雙笑彎了眉眼,心裡真是舒坦極了。索性是佳貴人真的挺了過來,老天總算有眼的。“貴人,再吃點吧!”
芩兒從廊子的另一端繞過來,也端着粥碗,遠遠看見如玥,屈膝行禮:“娘娘。”
如玥止住腳步,待她走近才問道:“都進了麼?”
“媚貴人胃口算不得好,進的不多。”芩兒微微笑着,湊近了身前:“這會兒魯御醫在裡頭請脈呢。來的尚且殷勤!”
才走了幾步,一縷清新的梅香幽幽沁來,如玥凝神駐足,輕動柔脣:“來就好,怕他不來。媚貴人本只是狡猾,沉不住什麼氣。出謀劃策的,也正是這個魯天。留心瞧着吧,看看他們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我自去與王嬪說話。”
初貴人恬淡的笑着,恭順的陪在懷抱着笑薇的王嬪身側,不時的逗逗小公主,卻也不多說什麼話。
如玥才走進來,笑薇就瞧見了,歡喜的直撲騰,非要去額娘那兒:“額娘抱抱。”王嬪連忙鬆開手,將她穩穩撂在地:“別心急,當心摔了。”
“額娘不是教了你幾次,宮裡不能這樣亂跑。你可是固倫公主呢,更要自重身份。明白麼?”如玥俯身將女兒圈在臂彎裡,疼惜的叮嚀:“這樣子讓宮人們瞧見了,是要笑話的。”
“記下了,額娘。”笑薇小大人似的疊了雙手,有模有樣的福了福身:“額娘好。”說完了話,卻又孩子氣的撲進如玥懷裡:“要額娘抱嘛!”
王嬪走近,抻了抻笑薇的衣裳,疼惜的託了一把,讓如玥抱穩了女兒。“孩子還小,慢慢教嘛。能天真的時候天真,不是很好麼!宮裡的規矩太多了,也不是一日兩日就能學完的。”
初貴人微微點頭,像是極爲贊同:“公主還小呢,最是無憂無慮的時候。”
懷抱着笑薇,如玥覺得有些乏力:“姐姐把笑薇照顧的這樣好,抱着沉了好些,怕再過一些時候,額娘就要抱不動了。還是坐下說話吧!”
王嬪睨了初貴人一眼,似想起了什麼,不緊不慢道:“我給佳貴人準備好了好些東西,蓓妤(初貴人),你替我送過去,順便問候一下。”
“是。”初貴人知道王嬪是有話要說,又信不過自己,所以隨便找個藉口打發了出去。其實也更好,聽不聽的,還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兒麼。“臣妾告退了。”帶上花雨,初貴人便退了出去。
樂喜兒得了如妃的顏色,前邊帶了路。
門闔上了,如玥問道:“究竟是什麼事兒,姐姐連初貴人也要支開。莫不是成日在自己宮裡的人,也信不過吧?”
“正因爲是成日在自己身邊的人,才更不能輕易就信了。我可沒有你這麼好的命,沛雙、芩兒還有襲兒,都是真心實意的幫襯你。唉,罷了,不說這個。”王嬪抽了一口涼氣,只覺得嗆進了喉嚨裡,咳嗽了幾聲。
笑薇喜歡如玥手上的景泰藍護甲,揉揉的撫摸起來。也不吵着兩個大人說話,自顧自玩的興起。
“回去讓花兒燉點冰糖水梨,那個比御醫開得藥方子好使,更止咳。”如玥捲了脣角,臉上滿是暖意。“姐姐這會兒,是要說宸常在的事兒吧?那一日驚險,到底皇上有沒有嚇着?”
王嬪喘平了氣,挖苦似的嘲諷道:“你呀,心裡就只惦記着皇上。”如玥訕訕的垂下頭去,無奈道:“皇上也是極不容易的。六宮同沐皇恩,專寵不行,冷漠也不行,這會兒子應該是去了安嬪宮裡吧。”
“安嬪多少時候沒見到皇上了,這會兒不知得高興成什麼樣子。可是話說回來,你難受麼?還不是早就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得失。此長彼消,來來去去不都是爲了那比別人多一點的憐憫麼?不值當,不如抱着我們笑薇,開開心心的好。”王嬪提到笑薇,眼眸裡總是炙熱的母愛。
“已經跟宸常在交代好了,她曉得怎麼說了,只待她康復了,自然會來。不過媚貴人刁滑,事情能不能成,還是未知之數。只是我自己太心急了,總想着能早些復位,你知道的,笑薇是固倫公主,而我……”王嬪總覺得如今的身份配不上當公主的母親,若不是永壽宮裡實在亂套,她也是不敢接笑薇去永和宮的。
“難道我會如別人那般勢力麼?以爲姐姐照顧笑薇,就是爲了保住自己的地位麼?”如玥沉吟了片刻,輕柔道:“正因爲我知道姐姐你是真的待笑薇好,才必得保住你地位。可惜……”
“可惜?可惜什麼?”王嬪聽如妃話鋒一轉,不由得有些緊張。
如玥輕輕搖了搖頭,臉上的笑容還是很有溫度的:“可惜我知道姐姐對笑薇的心,媚貴人也知道,不然她怎麼早早就用了笑薇引你上當?”
似還有未說完的話,王嬪見了,更是有些不舒坦,彷彿頭頂上懸着一塊大石頭,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砸下來一樣,揪的難受。“哎呀,如玥你幾時變作了這麼婆媽的性子,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嘛!”
“我是在想,宸常在即便站在咱們這一邊,也未必就能剷除媚貴人。怕只怕往後不知道有多少亂子……這麼思量,倒不如來點快的。”如玥目中殺意盡現,只是一瞬間就隨着靈動的目光隱隱沉了下去。
王嬪害怕笑薇看見,或者聽見,忙不得的捂住了笑薇的耳朵。“當着孩子呢,說這些做什麼?聽了更讓人驚心。”對着笑薇的時候,王嬪笑得很甜美,那是發自內心的微笑,暖暖的。“無論你要做什麼都好,別忘了你還有笑薇。”
半晌,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卻聽見門外有動靜。
“姐姐,你抱着笑薇,我去瞧瞧。”如玥輕柔的將笑薇遞給王嬪,不忘柔柔的叮囑:“好好跟母親玩,額娘一會兒就回來。”
“知道。”笑薇乖巧的應下,目送如玥離開房間。
“娘娘。”芩兒憂心匆匆的走過來,忙到:“魯御醫在小廚房裡抓住了初貴人,非說她要在媚貴人的湯藥裡做了手腳。奴婢怎麼勸,魯御醫也不肯罷休,非要堅持送初貴人去玉妃娘娘面前說個清楚。”
皇上覆瞭如玥協理六宮的聖旨已經下了。猛的一聽芩兒的話,如玥隨即就覺得不對勁兒。“協理六宮之權,玉妃有,本宮也有,事兒出在本宮的永壽宮,怎的他不來找本宮討要說法,反而是去找玉妃?難不成以爲是本宮吩咐的麼?”
“就是這裡讓奴婢覺得很奇怪,且說這魯御醫,不過是尋常的御醫罷了。他怎麼就敢鉗住貴人的手,硬生生的要將人扭去延禧宮呢!”芩兒也是覺得奇怪,畢竟伺候如妃這麼些時候了,再低潮的時候也不是沒見過。卻是從來沒有人敢在永壽宮裡撒潑的!
“走,去瞧瞧。”如玥沉住氣,眸眼中熠熠着妃主該有的威嚴。芩兒緊隨其後,兩人匆匆行至了後院正見魯天扭着掙扎不休的初貴人,硬生生的往外拽。樂喜兒自然是在一旁勸說不止,還圍着好些奴才面色惶恐的看熱鬧。
見是如妃來了,衆人這才恭敬的跪地行禮。偏是魯天強硬,卻沒有鬆開初貴人的手。
“娘娘,臣妾冤枉啊,臣妾是送東西去給佳貴人。路過小廚房,想着把燉盅再熱一熱,滋補的雪蛤涼了不能用。怎麼偏是魯御醫來,看了看那爐子上的湯藥,就說是臣妾往裡面加東西了。”初貴人又急又氣,生生的害怕。臉上紅熱的就快要滴出血來。淚珠子更是在眼眶裡團團打着轉,有執拗的不願意落下,畢竟是冤枉的。
一向沉着冷靜的魯天,難得這樣暴躁肆意,反而讓人不可不防了。如玥心裡這麼想着,性情大變,必然是有原因的吧。在這裡跟自己糾結,八成是爲了掩飾什麼,有或者籌劃什麼!“樂喜兒,你去備車。讓魯御醫送初貴人去玉妃那裡討個公道吧。”
“娘娘。”初貴人驚得險些吞了自己的舌頭,她沒想過如妃會連攔也不攔,就這麼讓魯天把自己帶走。這屈辱瞬間頂上了胸口,初貴人險些被活活噎死。“如妃娘娘,臣妾真的是冤枉的。臣妾根本沒有做過,求您一定要相信臣妾。”
如玥睨了魯天一眼,才淡淡的對初貴人道:“事兒出在本宮這裡,反而本宮說不上話了。既然魯御醫懷疑了你,你只管跟他去也就是了。玉妃是最透亮的性子,必然不會讓你蒙冤。只是魯御醫啊,你到底是奴才,這樣揪着小主怕是不好看吧?
再有,初貴人即便是跑,又能跑得過你麼!事兒還沒弄清楚,你怎麼好以臣子的身份,處置後宮的事兒?”
魯天略微有些意外,怔了怔,鬆開了手:“臣一時情急,冒犯了小主。待事情弄清楚之後,自然會去領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