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不知道袂清淺和皇帝說了什麼,但是最終西門吹雪和葉孤城都站在了太和殿的殿脊之上。
高處不勝寒——這是宿命的決鬥。
西門吹雪的目光凝注葉孤城,過了很久,才緩緩的道:“今夜是月圓之夕。”
葉孤城聲音很平淡:“是。”
西門吹穴又問:“你是葉孤城?”
“是。”
“你掌中有劍,我也有。”
“是。”
西門吹雪聲音很舒緩,彷彿帶着回憶:“我七歲學劍。”
“我少年知劍。”葉孤城終於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他站在那裡,卻沒有看着西門吹雪。
他們兩個人如此相似,就像兩把絕世好劍,一把鋒芒畢露、出鞘見血,如冰原萬里,見時方知其寒、其堅,一把高華萬丈、孤高驕傲,如南海白雲,遠觀才曉其耀、其利。
葉孤城繼續說:“此劍已斬殺一百七十八位劍客,不過,自你而後,我已無拔劍的需要,但求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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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吹雪嘆息,彷彿在惋惜:“生有何歡,死有何懼,得一知己,死而無憾,能得到白雲城主這樣的對手,死更無憾。”
“請。”
“請。”
話音剛落,兩人便已飛身而近,在場觀戰的武力都不弱,都可以看出兩位已到了隨心所欲、人劍合一的境界,這是心劍。
西門吹雪劍勢的變化,雖然看起來依舊靈活,卻比以往多了一份呆滯,而葉孤城依舊輕靈流動。
葉孤城的劍,就像是白雲外的一陣風。
西門吹雪的劍卻是被繩子牽絆住的風箏。
兩個人的距離已近在咫尺,兩柄劍都已全力刺出,這已是最後一手,決定勝負的一手。
袂清淺一直握緊的雙手,微微鬆開,一陣風吹過,袂清淺感到手裡一片清涼,原來早已一手冷汗。她已然不擔心,葉孤城已經心無旁騖,而且目前來看在西門吹雪的劍刺入葉孤城胸膛之時,葉孤城的劍已經刺穿他的咽喉。
可是就在這時,葉孤城突然朝她看來,一個眼神的功夫,他的劍已經有了偏差。
西門吹雪的劍鋒刺入了葉孤城的胸膛。
這一刻,西門吹雪覺得各位寒冷,寂寞卻又沒出訴說的痛苦——他能夠與之訴說的人,現在已經倒下了。但是,他又覺得出乎意外的熱血沸騰,他的一生從未有過的,真正經歷過棋逢對手的人才明白,葉孤城的死似乎斬斷了那風箏的線,西門吹雪再一次堅定地握住了手中的劍。
而觀戰的袂清淺卻閉上了雙眼,她怕這一刻她突然哭出來——
這便是無法改變的宿命嗎?明明她可以阻止這一場決鬥,卻在看見葉孤城的那一瞬間,放棄了,她突然明白,只要這兩個人或者,他們就一定會進行一場決鬥,或者說,沒有這一場決鬥,他們死不瞑目。
世界上有一種人,只能死,不能敗。
世界上有必須勝利的理由,也有一定要失敗的藉口。
現在的葉孤城勝也是死,敗也是死。
袂清淺不知道,葉孤城是爲了不讓她這個連朋友都稱不上的人爲難,還是爲了用他的必死來成就西門吹雪的劍——神的劍。
她做好了心理準備,葉孤城今日一定不能或者出紫禁城,但是真正看到他死亡的這一幕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爲了這樣一個男人傷心。
西門吹雪已收了劍,他先撿起了葉孤城的劍,放好,然後抱起葉孤城。
於他而言,這兩樣都是絕不容許任何人侵犯的。
丁敖衝過來,攔住他的去路,厲聲喝斥:“你不能將這人帶走。”
西門吹雪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現在他的心裡只有只有懷裡一人。
魏子云也過來說:“此人是朝廷重犯,爲他收屍,有連坐之罪。”
西門吹雪擡頭,看向魏子云:“你想留下我?”
魏子云的聲音很穩:“這裡有禁衛三千,就算葉孤城與你雙劍合璧,也不一定能出去,更何況,葉孤城已死。”
他這句話剛說完,陸小鳳卻笑着從後面走了出來:“葉孤城雖然已經是個死人,陸小鳳卻還沒有死。”
魏子云冷笑一聲:“難道你想包庇朝廷的重犯?”
他這句話還未說完,便看見袂清淺上前,她探了探葉孤城的呼吸,又摸了摸他的脈搏,西門吹雪並沒有制止,也許是因爲葉孤城最後望了她一眼的緣故。
“讓他們走。”袂清淺最後說了這麼一句話。
“袂坊主!”魏子云這次聲音很嚴厲,甚至帶着點焦急。
“葉孤城已經死了,我親手檢查過的,萬歲那邊……我會親自去說,”袂清淺停頓了一會,“南海白雲城,我會去。”
魏子云不知道如何開口。
正在這時,聖旨傳來了。
“奉天承運,天子詔曰,各色人等,即時出宮,不得違令。”
各色人等,自然也包括葉孤城。
袂清淺沒有踏進大殿,便被攔下來,攔住她的是皇帝真正的心腹總管,他笑眯眯地:“萬歲說,還請娘子自己去領罰。”
袂清淺點了點頭:“多謝公公。”
在皇宮被一處密室裡面,只能聽見一聲又一聲鞭子的抽打聲。
袂清淺正被吊起來,她的全身經脈已經提前被封起來,這是爲了預防內功高深的人用內功護體,而鞭子也是特質的,就算隔着再厚的衣服,也很感到徹骨的疼痛。袂清淺咬着脣,一聲也沒吭,她覺得,用這九十九鞭和未來的滿身鮮血換來葉孤城的一線生機完全值了。
等到袂清淺被放下來的時候,她直接癱在了地上,然後她被一羣太監扶了起來,那羣人可不懂得憐香惜玉,袂清淺身上的傷口被磨得生疼。
“萬歲心疼娘子,這是萬歲親自賜的藥。”
這名太監打的聲音都快劃破袂清淺的耳膜,她卻只是一聲不吭地喝了下去。
太監冷笑了一聲,掐着蓮花指,扭扭捏捏地說:“萬歲讓我帶句話,如果,以後再聽見葉孤城這個名字,娘子知道該怎麼做吧,還有,既然娘子想去白雲城就成全娘子了。”
袂清淺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她知道,這次,她已經碰上了這個帝王的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