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盛情,小王先敬皇上一杯,願郢霧坔桑百世修好。”這布奉到也不愧爲一國王子,宛若黑夜中的鷹,冷傲孤清卻又盛氣逼人。
夜瑾瑜到不開口,舉杯,一飲而盡。
韶樂悠揚,琴瑟合鳴,憶兮靜靜的坐在一旁,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宮宴,雖奢華耀眼,卻讓她提不起半分精神。
視線掃過大殿,卻正好對上那雙長眸,雖寂然看着一方,卻浮沉斂入光影萬千散佈出極盡妖嬈的蠱惑。
四目相對,憶兮心底微顫,這樣的感覺並不好,那樣的眼神太過冰冷,似試探,又似其他,竟讓她不敢再與其對視。
爲什麼這樣看自己?他認識自己嗎?可爲何這腦中竟絲毫映象也無。
“你認識九皇子?”妤澤冶低聲開口。
憶兮微楞,擡眸對上妤澤冶那精明的眸,而這樣的眸子更讓憶兮覺得不對勁。“父親爲何會這般問?”
“無事。”不再言語,妤澤冶仰首飲盡杯中的香醇。
憶兮娥眉微蹙,剛想詢問什麼,卻也聽那熟悉的聲音自殿上傳來。
“歌舞昇平盡,到也不過爾爾,皇上,溫朵娜到有興安排了個節目,到不知郢霧皇上可有興趣?”
此言一出,大殿之上皆是須臾,雖聽聞這溫朵娜公主有些驕橫,卻不想竟到了這種地步。
布奉神色也微變,微斥道:“溫朵娜,不得無禮。”她什麼時候準備了節目,胡言什麼?
溫朵娜到並不理會,只看了看郢霧的皇上。
“溫朵娜公主性子倒也直爽。”夜瑾瑜坐於上座,面色並無什麼變化,依舊端着該有的姿態。
“家妹無禮,還望皇上恕罪。”布奉亦開口。
“無妨,朕也想看看溫朵娜公主準備的節目。”夜瑾瑜坐在上座,面色瞧不清楚,卻也沒什麼怒意。
“溫朵娜的節目在這裡是無法表演的,還請皇上,各位大人移步。”溫朵娜行禮,而因爲她的一句話,文武百官亦得移至他處。
憶兮無語,果然不是普通爹媽生的。
轟隆一聲銳響,熊熊火光便也燃起,細看之下,下面竟是一個下凹的困場。
而宮女內侍的速度到也迅速,只用了不大會兒的功夫,圍繞在困場周圍的宴席便也擺好。
巨大的鐘鳴聲登時響起,九長五短,聲音碓渾,在綿延十多裡的困場上轟鳴迴盪。
憶兮端坐在原處,聽着那陣陣鼓聲,心底卻也是不安。
此處不同於殿內,凜可出入,望了望身後的男子,那如墨般的黑眸與這夜色相融,看不出神色。
隨着陣陣鼓聲,數名將士卻也押着百餘年紀不大的人緩緩走了過來,人人身上只穿了一件粗布褂子,胸前的衣襟上好似數字般一樣寫着大大的字。
見此,憶兮的神色微變,而身後的男子更是一愣。
衆人皆是疑惑,溫朵娜到是嘴角勾笑,緩緩站起身,行禮道:“皇上,聽聞郢霧好武,溫朵娜亦想見識一番。”
溫朵娜淺笑,卻也轉過身,對着衆位大臣道:“這些皆是在賣場買下的奴隸,身上都貼有與我們箭對應的數字,待會會有人解開他們的腳鐐,任其在困場之中奔跑。”
“而我們每人各執三十隻帶着自己名字和數字的箭,必須在阻止他人箭的同時射中他人獵物,一炷香之後,誰的獵物最多,誰便勝。”
話音剛落,所有人皆是一愣,這樣的夜獵從不曾出現過,選擇在使者來的今晚如此,皇上這是何意?
憶兮心底一顫,愣愣的望着這雲淡風輕說着遊戲規則的人,再望着那困場之上茫然呆滯的奴隸,那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到是個不錯的玩法。”低沉的聲音傳來,憶兮轉眸望去,她記得他,四大家姚家的長子,姚舜。
舉步起身,他卻已擡手握着一旁遞上的長弓,打量着。
憶兮手指握緊,剛想起身說什麼,卻不想被身旁的人拉住,憶兮轉眸,卻也只見妤澤冶淡淡搖了搖頭。
心底涌起一股涼意,卻也知道父親的意思,不管皇上願不願意,這長夜獵只怕也是無法拒絕的。
一場皇上都無心阻止的夜獵,她即便出言反對,又有什麼用。
“素聞妤將軍之女騎射非凡,不知可否讓溫朵娜開眼?”將弓握於一旁,溫朵娜娥眉輕挑,淺望着憶兮,眸光更是時不時的看向那身後的黑衣男子。
話音剛落,所有人的目光霎時間都轉向坐在席間的憶兮處。
妤將軍戰無不勝是所有人有目共睹,但其小女還真沒幾個人見到,便是剛剛也未成注意,竟溫朵娜公主一提,這纔想起。
這位將門千金,九王爺之前也提過。
憶兮眸中的慍色再不遮掩,直直看着溫朵娜,若真是因那日的恩怨她要如此逼她,未免也太過狠絕了些,畢竟下面的人是活生生的生命,他們是無辜的。
而溫朵娜嘴角亦是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並不迴避憶兮的視線。
“倒忘了妤家小女。”夜瑾瑜眸光微收,卻也向着憶兮打量去。
衆人皆是唏噓,妤將軍卻也站起身來,褪下盔甲的他不似戰場那般威嚴,但與生俱來的氣息足以震懾所有人。
只見他雙手抱拳,沉聲的推辭道:“小女年紀尚小,騎射上只是略懂皮毛,哪敢與公主相比。”
“將軍不必如此,在我們古屹,只有輸贏,將軍如此,莫非是溫朵娜不配邀令千金動弓?”
溫朵娜言語分毫不讓,夜瑾瑜也淡淡點頭。道:“不過是一場遊戲,愛卿便不要再推辭。”
妤將軍眉梢一挑,還要再說話,憶兮卻拉住了他的衣角,默默的搖了搖頭。
醫者仁心,她只會救人,怎會殺人,可剛剛那皇帝的態度已經明顯了,突然有些瞭解,所謂的專治皇權了。
她若不去,便是讓父親爲難,她說過不會給父兄再添麻煩,即便冒險頂撞皇上,那些人的性命,也是保不下的。
她該,怎麼辦……
妤將軍面色陰沉,卻也抱拳道:“遵旨。”
憶兮緩緩起身,凜卻微微上前,似是擔心,憶兮淺笑搖頭,卻也接下那送上來的弓箭。
站在困場邊緣,憶兮與溫朵娜的距離並不是太遠,寒風微微拂過,打在憶兮那白裘之上,秀髮如墨,眉目漆黑,卻也帶着不忍。
不久,執箭的人卻也紛紛上前,除了她們,還有四皇子夜梓凌,十二皇子夜梓逸,姚家長子姚舜,衛家三子衛初琰。
“公主,請。”姚舜握弓,朗聲笑答。
“好!”沒有拒絕,溫朵娜彎弓搭箭,只聽咻的一聲,一急速奔跑的奴隸卻也應聲倒地,困場上,所有驚恐着,卻也朝着各個方向奔。
憶兮身形一顫,握着弓的手緩緩拽緊,雖早猜到結果,卻還是無法接受古代政權的血腥。
愣愣的望着困場那血淋淋的男子,雖是夜裡,但也看的出年歲不大,本以爲只是這些而已,但接下來發生的,才讓憶兮明白,那一支羽箭是何其恩賜。
被射中的男子掙扎着,下一秒,一隻不知從哪裡鑽來的餓狼似聞到血腥味般,登時衝了過來,張大了血盆大口,便想那男子咬去。
還沒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就被那惡狼撕去了一條大腿,腦袋也被咬去了一半,白花花的腦漿和鮮血混合在一處,噴濺而出,灑在雪白的土地上。
“看這樣子,這些狼今晚能飽餐一頓了。”姚舜清冷的開口,手摸箭壺,瞄準一奔跑的奴隸,毫不留情的發箭。
利箭射穿了那將士的肩胛骨和胸腹,鮮血潺潺而出,在那不算強壯的身體上綻開一朵朵璀璨的紅花。
憶兮面色慘白,夜梓逸不知何時已經走到她的身邊,擔憂道:“憶兮,你沒事吧!要不我同父皇去說一聲……”
“妤小姐不發箭嗎?”溫朵娜挑眉開口,定定望着那久久未發箭的女子,輕呲道。
“妤小姐本也是閨中女子,這等場面,卻是不適合她。”衛初琰淡淡開口,背脊挺拔,劍眉星目,鼻樑高挺,眼神銳利,他面色淡然,拉滿弓箭,對準了那個與自己箭數字相對應恐懼奔跑的奴隸。
妙弋和初柔交好,這衛家公子她亦認識,自然會幫襯一些。
夜梓逸微微挑眉,憶兮的能力他是知道的,只是這些,對於她來講,確實有些殘忍了。
“虎父無犬女,妤小姐,你這樣,可是讓妤將軍爲難啊!”姚舜也輕勾嘴角,四大家族,妤家和姚家本就無瓜葛,姚舜之父爲郢霧宰相,妤家更是手握重兵,一文一武,本該配合,可卻出奇的,這二人並無瓜葛。
“不過一場遊戲,姚公子又何苦扯太遠,太認真,可不好……”夜梓逸收箭,好死不死的丟給她一個噁心巴拉的笑,似乎在示意她安心。
憶兮神色慘白,視線看了一眼身後,父親和凜的眼神裡,皆是擔憂。
冰涼的手至箭筒裡抽出一支長箭搭箭,拉弓,長箭呼嘯而去,卻也在瞬間,一枚相同數字的羽箭直襲而來,將憶兮的羽箭一分爲二,最後深深的插入那奔跑之人的心口之中。
“哈哈,溫朵娜公主箭法果真名不虛傳。”宴席上,已是有人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