珏王領命,卻也迅速封鎖皇城鹽鋪,在皇城之中設立多個醫療點,免費爲京中百姓醫治,亡者亦撫卹安葬,卻也有力的避免了皇城中的慌亂。
憶兮神情亦緊繃到極致,手指探着病人的脈搏,擡眼看了依舊還在不少癱坐在地上和門外的病人,眉心亦不由收緊,雖因教他們催吐的法子,但他們*和麪部皮膚卻還都是青紫,看來動作得加快了。
而正在此時,卻有幾名青衣的男子跨步走近。“姑娘,我家主子請你移步片刻。”
“你家主人我不認識,何來移步之說?”憶兮並未看來人,只仔細着眼前的病人。
“我家主人與姑娘是舊識,姑娘去 了便就知曉了。”
憶兮挑眉,看了他們的衣束,自也猜到不是尋常之人,可莫說現在實在抽不開身,單是他口中的主人,自己也不清楚是誰,又怎麼可能無端過去。“這裡病人太多,我移不開身。”
“姑娘可以救人,但又能救的了多少,現在最主要的是查清源頭,火速摧毀,才能更快解決此事。”
憶兮微驚,卻也知道他們口中的主子應該是負責此次毒鹽案的事了。
雖不清楚是誰,但她也想盡快查清此事,對着閆大夫低語了幾句,卻也隨他們出了門。
雅閣內,已有一人靜坐於窗前,看着那紫色的背影,憶兮微頓,雖也有幾分猜到,卻不想真的是他。
“珏王殿下。”憶兮行禮。
珏王未轉身,視線卻也望着窗外,憶兮緩步上前,隨着他的視線望去,卻也望見下面已然安靜的鬧市。
鹽是百姓日常必備之物,官鹽有毒,禍及的必是整城百姓。
“聽十二弟說,是你發現的毒鹽。”輪椅輕轉,夜梓珏緩緩轉身,陰柔的目光卻也落在憶兮身上。
憶兮微頓,卻也道:“是。”
“如你看,現在該如何做?”
憶兮微微蹙眉,這是在試探自己?不過不管是不是試探,這也是一場人爲的悲劇,身爲醫者,她不可能置之不理。
“百姓乃受害者,此事朝廷全責,對於傷者,需免費替百姓醫治,亡者撫卹安葬,以慰民心,稱毒鹽剛出不久,儘快查到源頭,火速摧毀,明知鹽有毒,卻依舊採賣,涉及官員必當嚴懲,以儆效尤。”
“你怎知不知商賈之間有意陷害?即便真是朝廷失職。若讓百姓知曉,豈不失去民心?”夜梓珏狹長的眸子半掩,語氣極輕。
“此毒不是一般之毒,而是一種與食鹽極爲相似的無機化合物,我不知到這樣說你能否聽懂,但這並不是投毒所產生的,而從中毒的百姓數量上看,不可能是所有人都買了同一家的鹽,所以不可能是商賈之間的明爭暗鬥。”
“所以?”夜梓珏眸光深了幾分,視線亦未從眼前的人身上移開。
“範圍太廣,最簡單的便是從最先接觸鹽的人開始。”憶兮並未注意到他,只道:“比如鹽商,他們也是最先接觸鹽的。”
“皇城中各處鹽商已緝拿在京畿司了,說辭卻都差不多,都是拿有‘鹽引’的正規鹽商,他們的‘引紙’確是朝廷頒發,鹽也是從鹽場支配銷鹽到指定鹽區的,並無不妥。”
夜梓珏的聲音極低,憶兮蹙眉,疑惑的打量着眼前的人,既然他早已想到,爲何還要來問自己?
“不必如此看着本王,你是最先道出官鹽有毒,按例詢問,並不爲過。”他眉眼邪魅,笑聲卻輕若竹風,靡音九曲,尾音逶迤綿長。
憶兮一愣,卻也道:“既然王爺問過了,憶兮便告退了。”說着,便也要離開。
潔白身影淡淡映入夜梓珏那邪氣清嬈的眼中,卻不知何時濃濃的覆上了一層叫人窒息的笑意“你似乎很怕本王。”
憶兮一愣,怕嗎?
不過不知爲何,她看到這紫色的身影時,心中的感覺確實不太好。
“王爺說笑了,憶兮不過和王爺只有數面之緣,又何來怕之說?”
“既然如此,這案子,便隨本王一起。”
“什麼?”憶兮一愣,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夜梓珏眯了眯眼睛,薄脣抿成冰冷的直線。“你即能第一時間知曉這毒,想來也是識得的,案子需要而已,妤小姐,可以嗎?”
破案?
“憶兮只懂些藥理,尋醫問藥,宮中的御醫還少嗎?”
“若真只是懂些藥理,京兆府衙裡的從容不迫又作何解釋?”夜梓珏冰冷一笑,輪椅卻也緩緩像憶兮移去。“還是說妤小姐不僅箭術了得,在人身上動刀也頗有造詣?”
危險的感覺越來越濃重,憶兮背脊一寒,臉色亦白了幾分,那日,他果然認出自己了。
“殿下所言,憶兮聽不明白。”
“你不必着急否認,畢竟我並未想將你怎樣。”夜梓珏冷笑輕言。
憶兮眸光微沉,熠熠和他直視,深幽清靈之後是一觸即發的凌銳,竟使得夜梓珏一愣,向來淡定的清水般的人物亦有如此錚然不讓的時候,倒真是少見。
即都打開天窗說亮話,她亦不必再遮遮掩掩的。“王爺那日故意要我去京兆府衙,不就是爲了要我動手嗎?”
“不。”夜梓珏臉上浮起邪魅的笑,道:“那日碰巧路過,剛好聽到你的見解,不曾想妤府小姐有如此見解,一時好奇罷了。”
“那現在呢?王爺又想知道什麼呢?”他今日無故叫自己來,只怕也不會簡單了。
“本王說了,只是要你協助本王查案罷了。”
“這算是威脅?”
“本王沒有威脅人的習慣。”
“若王爺找到毒鹽源頭,憶兮自會幫忙查驗的,藥廬還有不少病人,王爺既然負責此案,想來要減少傷亡的,憶兮告退。”
說着,不待夜梓珏說話,便也緩步離開,這人的笑太複雜,太危險,她總覺得,此事不會這麼簡單,可是又不知道是哪裡不對。
看着那白色的身影,細長眼中幾分魅惑的笑,薄脣斜抿帶着柔軟更浸了絲邪意,與這初春相比,到顯的突兀不少。
···
天日晴朗,清晨還能見到的幾縷淡雲隨了風絲絲散去,空中只剩下如洗碧藍,一望無際,陽光毫無顧忌的鋪展開來,亮得人眼難開。
本是極好的天氣,按理說心情自然也是該不錯的,可丞相府有人卻正惱着。
“愚蠢!你平日裡亂來也就罷了,竟販賣毒鹽?!”
這人不過四十歲模樣,下顎方正,眸光清明犀利,一身紫色直裰朝服,看似平緩的目中暗入精光心志深藏,此人不是別人,正式郢霧丞相姚葉。
只見他來回踱步着,面上已寒到極致,這私開鹽礦也就罷了,竟還是毒鹽。
而正殿之下,姚舜避了避老爺子的大怒,神色亦不是太好。“父親,我也不曾想這兩處鹽礦竟會有毒啊!開都開了,還能怎樣,只要我們不說這鹽有毒,何人敢說?”
“糊塗,那毒死的百姓你又如何解釋,不知道有毒?官鹽開採都要經戶部報備,檢驗,你會不知?加之是珏王徹查此事,若是他死咬着毒鹽不放,你又該作何?”
“父親,我只是先開採延後報備罷了,誰知道會出這些事,再說,此事未經報備不是更好,負責開採的是鹽運使,販賣的也是各路鹽商,與我們又有何關係?”
姚舜亦冷言道,父親未免太過杞人憂天。
姚葉冷哼道:“你當珏王會這般傻,此事戶部尚書已然逃不開責任,戶部自來是歸太子,你行此事,皇上怎麼可能不心存疑慮,加之那鹽運使,只要他一口咬住你,整個姚家都要被你拉着陪葬。”
姚舜面色難看,雖知曉此次自己有些過錯,但被如此劈頭蓋臉的罵還是第一次,有些不甘道:“父親放心,此事一出,我便派人去了鹽場,一定會處理乾淨的,一定不會牽連姚家。”
“處理乾淨?”姚葉眸光忽沉,隨即更是大怒。“你讓人去滅口了?”
姚舜蹙眉,似不明白父親爲何會突然大怒,道:“此事已出,自然要滅口,珏王便是再咬着不放,死無對證,又能奈我何?”
“愚蠢!你能殺秦裕一人,能殺的了所有與此事相關的人嗎?還是說你連曳中維也一起殺了?”
姚葉惱怒。“此事牽連整個皇城百姓,你以爲單單滅口就行了?鹽運使無故橫死,此事就會更加蹊蹺,若是再行徹查,你的命還要不要?”
姚舜亦想到期間的厲害,道:“那、那該如何?”
“立刻命你的人主上,悄悄將鹽運使秦裕帶回皇城,記住,不可留下任何痕跡。”如今之際,只能儘量保下曳中維了。
“可現在皇城戒備森嚴,將秦裕帶回來作何?”姚舜不解,此舉難道不是自投羅網嗎?
“要你做你就做,不要再犯蠢亂來。”
姚舜面色已經難看到極致,卻也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