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麼美妙的說辭!要是白素不知道剪瞳的心性,還以爲這人真是什麼情深意重的好榜樣,哪想到她不過就是個欺世盜名小女子!這種讓人臉紅心跳的話也虧得她能心安理得的說出口,她是什麼樣的人,有什麼劣根性,想來自己也是心如明鏡一般,這會子倒想着裝聖人了。還說什麼不離不棄,白素恨不得一個掃風腿踹過去,看她還裝不裝了!
好不容易壓下心頭的烈火,腳邊的小白還在可憐的蹭蹭,白素努力擠出一個笑臉,對着剪瞳悠悠的說道:“瞳瞳啊,你知道子這個字,代表了很多東西。就比如說,現在咱們見到比較有學問的先生就叫人家夫子,再比如說古代的時候,有孔子孟子老子莊子,爲師聽你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在此想要賜給你一個別稱。”
“什麼別稱?”雖說感覺上這是她慣用的欲抑先揚手法,可剪瞳習慣性的上了鉤。她只是覺得自己的名字實在沒什麼好加子字的,不然叫什麼,剪子還是筒子?又不是裁縫,又不是打馬吊,這事兒就省了吧。
“爲師經過深思熟慮,堅定的認爲缺心眼子這名兒實在是非你莫屬啊!想老夫行走江湖這麼多年,就沒見過你這麼缺的!”
果然不是什麼好話啊!好在剪瞳心大,不管白素怎麼說,她都能見怪不怪的照單全收,“師父你這麼說話,別人會以爲我缺德的!”
白素像是觸電了一般,彈開一大步,連小白都沒反應過來,愣愣的盯着自己已經空蕩蕩的懷抱,悵然若失。白素因爲激動而拔高了聲線,尖銳的嗓音犀利的喊道:“難道你不缺嗎?”
“……”好吧,當她沒說。
這是師傅跟徒弟之間的相處模式?百里家主忍不住擦了擦額角的汗,老的爲老不尊,小的以下犯上,難怪聞人小姐會變成如今的樣子,說起來也只有夏侯家主能培養出這樣的徒弟來了,要不怎麼說半路來的家主不靠譜呢?要是原來的夏侯家主教養,聞人小姐一定不會是這個樣子。
上官文剛一回來就看見一地的死屍,或許還一兩個苟延殘喘的,不過這都不是重點,快步走到剪瞳身邊,緊張兮兮的前後左右看了一遍,“果然是趁着本王不在,有人來王府刺探了嗎?瞳瞳,你可有受傷?”
百里三乎毫不客氣的給了上官文一記沒什麼殺傷力的眼刀,這人眼又不瞎,是否受傷看不出來嗎?還要特意問上一問,無事獻殷勤,既然他已經覺得剪瞳有意思,自然看上官文就更加不順眼。“她哪能受傷?她只會讓別人受傷,你看看那一地的人,刨除了幾個半死不活的,快一半是被她氣死的,還有一半是被她逼得自盡的。她倒是一個人沒殺,你看看,死的也不少啊。”
剪瞳一反常態,不但覺得百里三乎是在宣揚她的功績,還覺得說的很有道理,末了不忘加上一句看起來十分說得通實則濫用典故的話:“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周顗本來就死的很冤了,後人還拿着他典故去濫用,上官文真心是替古人擔憂,有剪瞳在,就沒什麼典故是不能顛覆的,她本來就是一個麻煩製造者。
白素在不經意間瞄到了百里家朱歎爲觀止的表情,終於是坐不住了,他糾結的扶額,心想着剪瞳這些年的書都不知道看到哪裡去了,今日就算是晚節不保他也要
說上兩句,“瞳瞳啊,活着的人你已經禍害不少了,就行行好放過那些個古人吧。”
剪瞳聳了聳肩,眼神像是一隻呆萌的迷路小貓,不想着早些找到回家的路,反而跟無關緊要的玩具玩的正歡,永遠分不清主次。“他們自己都不放過自己,還能指望上我嗎?”
“王爺,人已經清點好了,入府的刺客中活着的有四人,死了五十二人,至於逃走的,就無法查證了。王府的侍衛損失了不少,暗衛中只有少數幾個受了些輕傷,奴才已經讓人去請了藥房的大夫過來,一會兒就會爲他們診治。至於幾位客人跟主子的情況,奴才並不敢唐突。另外,落在府中的武器,奴才也讓人歸到一處去了,王爺若是想要找什麼線索,稍後可以一併去看看。”
“蘇木做事從來有條不紊,本王很是放心。煩勞師父先去診治一下活着的刺客,看看能不能問出點什麼,此事我並不敢輕易交付他人,只能求師父出手了。”
這些人的重要性,白素自然心知肚明,他只是有些想不明白,爲何這些人沒達到目的就輕易收手了,到底是還有第二次的行動,還是說他們的目的跟自己料想的並不一樣呢?“這倒也無妨,只是你要先安頓好百里家的客人才是,他們頭一天來,尚未休息好,便遇上了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咱們照顧不周。”
“小文明白。”
白素輕輕一拱手,說道:“那我就下去幫你看看,百里賢弟照顧不周之處,煩請擔待了。”
“不敢不敢。說起來許是我們給王府帶來的危險,更是不敢有所責難了。”
寂源本不想插言,不成想被百里家主問到爲何欲言又止,只好據實以告:“若是百里家主與兩位公子方便,你們一會兒回去,好好檢查下自己房間的擺設,貧僧怎麼瞧着今日不像是單純的刺殺,倒像是聲東擊西。希望是貧僧多疑了吧,雖說這些年已經遠離了殺戮,可從前也見過不少,總覺得今日死士的攻勢未免太過溫柔了些。”
百里家主也是茅塞頓開的樣子,方纔那些人都那麼輕易被激怒,直接奔着剪瞳去,怎麼看都有些說不通,想來是另有打算的。“大師所言極是,我等一定回去好好查驗。”
安排好了這裡的事情,上官文見天色也不早了,便拉着剪瞳一起去西苑。薛大人倒是不肯善罷甘休,還嚷嚷着要鬧到大理寺,上官文也曉得他不過是逢場作戲,倒是有了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今晚做這事兒的一定是太子的人,連審問也都是不必了。
描雲剛剛被上官文攆出來,說是今夜她也累了不必在這裡候着,正想着回屋裡休息,便看見一人立在自己的屋前,這時候院門也該是上鎖了,這小丫頭看着面生,不像是西苑的人,卻又像是在哪兒見過。“你是哪個院的丫鬟,這麼晚怎麼還不回去歇着?西苑不是什麼人都能來的地方。”
小丫鬟穿的單薄,已經是秋末的時節,她瑟瑟發抖的身子讓描雲看着也有些過意不去,都是當奴才的,又何必爲難彼此?引着人進了屋,取了件厚實的衣裳給她披上,才聽着小丫頭說道:“描雲姐姐貴人多忘事,想來是不記得我了,只是小的受小姐的吩咐,有些話要單獨跟姐姐說,未知姐姐是否方便。”
“小姐?是南苑的錢心小姐嗎?方纔
也覺得見過你,卻硬是想不起來,南苑與西苑少有走動,她若是有什麼不得心思的,直接跟蘇管家說便好,今日就算跟我說了,我也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的,反是不如告訴蘇管家來的好。”
搓了搓凍得通紅的手,室內的溫度雖比外面高上許多,到底還是不能立竿見影,“描雲姐姐當真是說笑了,便是有不能跟別人說的,纔不得不託着姐姐。”
描雲爽朗的笑了幾聲,想要驅散小丫鬟的緊張,就算是下人也是有等級的,她見了自己緊張也在情理之中。“這又是什麼事兒?我竟從不知道自己還有這樣的能耐,連蘇大管家管不了的事情,我也能費心想着。”
“也只有姐姐能說了。小姐說,若是直接告訴了管家或是王爺,怕是會讓人疑心南苑並不安分,想要挑撥離間,可若是不說又擔心王妃這裡沒什麼防備,所以讓小的先跟姐姐知會一聲,西苑有姐姐費心周全着,纔能有今日的光景。”
拉着小丫頭坐下,又去把炭盆中的火點燃,她自己也順勢把剩下的燈給點了,就算是沒有什麼溫度,明亮亮的,人這麼一瞧心裡也是暖的。“你這高帽子一戴,我還能說什麼?你且說說看這是怎麼一回事兒,倒弄得九曲十八彎,丫頭小姐的都跟着操心。”
“今晚我偷偷跑到西苑來,正巧看到景月小姐身邊的雪墨姑娘換了一身夜行衣出去了,還聽了一些話,只是隱隱約約的,也並不真切,大概是說要去查什麼事情吧,看方向怕是往東南角去了。”
“巧?”一個南苑的丫鬟沒事兒盯着西苑的動靜,怎麼說也不是一個巧字可以概括的。東南角的確是百里一家住的地方,這事兒按說南苑的小丫鬟是不知道的,可雪墨要知道就很容易了,王妃口無遮攔,對景月又是推心置腹,無意間透露了什麼也在情理之中。
“也不能說是巧,上次出了薛小姐的事情,我家小姐便說了,王妃不會在意那樣的一個女子,她自己又不曾對薛小姐下手,府中能夠把薛小姐推出去的,也就只剩下那麼一個人了,讓小的留心景小姐這裡的動靜,若有什麼異常的,也方便早些跟王妃說一聲。”
描雲聽了這一番話,不由得對錢心刮目相看,原來除了她,也有一個人對景月很是懷疑,今夜爲了保護主子跟客人,西苑的暗衛全數撤離,雪墨想要出去查探,實在是太過輕鬆。想來該是她傳出去了什麼消息,也料想到憑王爺對王妃的重視,一定會出動所有的力量,當真是個好計謀啊,也不知道客人那裡是什麼情況。“這對你家主子有什麼好處?”
小丫鬟抿了抿脣,終是下定了決心說道:“王爺曾經答應過我家小姐,只要她安分守己,或許等時局穩了,可以爲小姐謀一個前程。而我家小姐,並不像要這個‘或許’,唯有曾經保護王妃,才能在日後爲自己謀求一個自由的前程。”
“若當真如此,你家小姐也算是個通達的人物。此事我知道了,我這就讓人開院門,你家主子既是讓你過來,一定會爲你留門,這衣服就算是我送你的,多謝你今晚的直言相勸。還有,你回去告訴你家主子,日後這種冒險的事情,就別做了,西苑自有西苑的規矩,她既是想好了自己的出路,就不要把自己搭進來。”
“多謝姐姐,話我一定傳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