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黎明,駐守在東關的明軍劉見義、羅泰部,大營內燈火齊明,士兵們也是早早起牀,正在吃着早餐,讓他們意外的是,今日的早餐,每人有三個白麪饅頭,平日足足多了一倍,不過,聽傳令兵說,早餐之後,便要拔營起寨,至於要去哪兒,傳令兵根本不知道,只說飯後會有新的軍令傳來。
東城頭的守軍,遠遠看到城外的動靜,立即飛報東門守將、洛陽知縣張正學,張正學並未接到王胤昌傳調城外軍隊的將令,便派出人手前去查問。
洛陽城被圍,南、西、北三座城門外,都有流寇的士兵駐守,唯有東門,因爲劉見義、羅泰的軍隊駐紮在東關,與城內互爲犄角,東城門暫時沒有封閉。
傳令的士兵求見了劉見義、羅泰兩位副將,“二位將軍,這是要去哪……”
羅泰板着臉道:“七里河方向,發現有流寇的主力,至少有五千士兵,我和劉將軍這出戰,先擊潰這股流寇,搓動流寇的銳氣!”
這樣的理由,自然無懈可擊,洛陽城內的明軍,恐怕連出城都不敢,他們主動向流寇出擊,應該嘉獎纔是。
傳令兵卻是不依,“二位將軍既然出擊流寇,張大人爲何不知?兩部原本互爲犄角,二位將軍去得遠了,萬一流寇攻打東城門……”
“城內不見一粒糧食送過來,還不讓我們向流寇去取?”劉見義把眼一瞪,道:“聽說七里河的流寇,儲存了不少糧食……”
傳令兵心道,原來是爲了糧食,難怪他們主動向流寇出擊!便向劉見義、羅泰二人告辭,返回城內。
七里河並不是一條河流,而是一個村落的名稱,距離洛陽城不過十餘里,李信的獨立營駐紮在七里河村。
劉見義、羅泰二人率軍趕到七里河的時候,李信部的士兵早已全副武裝,在西面的村口外等待了。
羅泰見對面的天命軍士兵,都是莊嚴肅穆,立在寒風一動不動,心唏噓不已,這哪是流寇,分明明軍還要齊整,如果不是士兵們穿着各色的衣裝,誰敢相信,他們竟然是一羣流寇?
或許劉見義是對的,劉見義一向少謀,今日卻是拯救了自己,以及麾下的數千士兵!
他向身邊的親衛使個眼色,親衛忙抽出圍在肩的九州軍旗,用長槍桿紮好,然後跑到隊伍的最前面,奮力向對面搖了兩搖,對面立即過來一匹快騎,馬背的士兵遠遠喝道:“你們可是劉見義、羅泰二位將軍的軍隊?”
“正是,你們可是天命軍?”
“我是天命軍獨立營李公子的麾下,”來人大聲道:“李公子有令,爲免誤會,以及造成不不要的麻煩,請二位將軍解除士兵的武裝!”
“這……”羅泰還在遲疑,劉見義已經翻身下馬,扔了手的長槍,“羅將軍,我們有數千兵馬,天命軍自然有所忌憚,既然是真心投靠,該解除兄弟們的武裝。”
羅泰猶豫片刻,終於扔了手的長刀,也是翻身下馬,回身向身後的士兵道:“兄弟們,不瞞你們,我們的糧食已經告馨,今日的早餐,乃是我們的最後一頓,我們大老遠來增援洛陽,但城內卻沒有給我們派發一粒糧食!”
劉見義接過話頭,大嗓門跟喇叭筒似的,“兄弟們,既然洛陽既拋棄了我們,我們乾脆投靠天命軍,從此落得自在,有飯吃飯,沒飯劫掠官府!”
士兵們一時驚呆了,從軍營出發的時候,劉見義、羅泰並沒有告訴士兵實情,他們還以爲來七里河與流寇作戰,很多士兵心都有怨氣,沒想到……
劉見義見士兵們默不作聲,知道他們一時懵了,便從身拔出腰刀,向天空一具,大聲喝道:“兄弟們,咱們反了吧!”
“反了,反了……”
起初只有零星的聲音,不到半柱香的時間,是士兵們都是拔出腰刀,學着劉見義的樣子,一邊舉着腰刀,一邊跟着叫喊。
數千人的聲浪,幾乎將七里河村的屋頂掀翻,連對面凜然不動的天命軍士兵,面也是微微變色。
羅泰目測,士兵們幾乎都在跟着叫喊,心不禁暗喜,他也拔出腰刀,跟着呼喊了兩聲,隨即擺擺腰刀,讓衆人停止呼喊,“兄弟們,我們反叛朝廷,不是去做山大王,山大王遲早會被朝廷剿滅,我們來七里河,是爲了投靠天命軍,從今以後,我們跟着天命軍吃香的喝辣的……”
“跟着天命軍,跟着天命軍……”
士兵們又是一陣歡呼,聽到這樣的聲音,對面的李信笑了,大都督說得不錯,士兵羣情激奮,已經從心裡接受了天命軍,即便軍官想要搞鬼,也是失去了機會。
羅泰等士兵們歡呼一陣,再次將手的腰刀擺了擺,讓士兵們安靜下來,“兄弟們,我們是誠心投靠天命軍,爲了表示我們的誠意,現在,從我和劉將軍開始,都要放下手的兵器,接受天命軍檢閱!”他率先將手的腰刀一扔,見士兵們遲疑不決,遂道:“兄弟們放心,天命軍不會虧待我們,扔下手的兵器,接受天命軍檢閱之後,我們是天命軍的人!”
劉見義也是推波助瀾,他當着士兵們的面,將手腰刀一扔,用大嗓門吼道:“兄弟們,扔下兵器,加入天命軍!”
“加入天命軍,加入天命軍……”
士兵們雖然不瞭解天命軍,但他們知道,天命軍是流寇,一向殺人放火、劫掠大戶……跟隨天命軍,再沒有明軍軍律的約束,至少不用餓着肚子打仗!
劉見義、羅泰給手無寸鐵的士兵列了四隊,兩人走在隊伍的最前面,向對面的天命軍走去……
“噠噠噠……”
遠處忽地傳來馬蹄聲,先是隱隱約約,不消片刻,已是清晰可聞,有經驗的士兵,立刻判斷出,至少有千騎。
難道是城內的官兵追逐過來?
劉見義、羅泰的臉,都是微微變色,他們剛剛扔下了手的兵器,現在和普通的百姓差不多,如果是官兵追逐過來,他們只有被宰的份!
羅泰的雙目,早已盯着不遠處閃閃發光的腰刀,但沒有李信的命令,他卻不敢拾刀,心十分焦急。
李信從馬蹄聲判斷出騎兵的數量,不禁哈哈大笑,“各位不用緊張,是大都督來了!”
“大都督?”劉見義與羅泰齊聲道:“誰是大都督?”
“一會見到大都督,你們知道了,”李信擺擺手,讓士兵們不要緊張,又衝着劉見義、羅泰二人道:“大都督聽說二位兩軍歸降,特意來看看你們!”
到了此時,劉見義、羅泰二人,除了聽從李信的吩咐,已經別無他法,他們已經繳了械,這時候已經是待宰的羔羊……
“籲……”
隨着一聲輕喝,一名戰將從黃鬃馬躍下,戰將身穿明光鎧,頭卻是一頂白色的氈帽,似乎只是來軍遊玩的儒生。
李信見了,慌忙滾鞍下馬,拜伏於地,“屬下李信,叩見大都督!”李信身後的士兵,也是跟着李信跪拜在寒風。
劉見義與羅泰對視一眼,也是行了跪拜的大禮,“小人劉見義(羅泰),叩見大都督!”他們一行禮,後面的降兵只得跟着行禮。
李自成看着眼前黑壓壓的一片,知道左邊幾列是剛剛歸降過來的明軍,便衝着李信擺擺手,讓他起身,卻是來到降兵的前面,“兩位便是劉見義、羅泰將軍?快快起身!”
“謝過大都督!”兩人起身後,在李自成面前垂手而立!
“本都督歡迎兩位棄暗投明!”李自成目光一掃,見數十步外到處是散亂的兵器,心不覺一動,劉見義、羅泰兩部,既然已經向李信繳了械,那歸順應該是真的了,否則,誰肯將自己的身家性命交與別人之手?
李信向這邊靠過來,“大都督,劉見義、羅泰兩部,現在做何處置?”
李自成點點頭,既然兩部是真心投靠,那是天命軍的人了,天命軍正在圍攻洛陽,眼下正是用人之際,“劉將軍、羅將軍既已歸順,如何繳了械?”
李信一愣,卻是不敢言語,劉見義、羅泰二人,卻是面含喜色,劉見義更是粗着嗓子道:“大都督,小人新降,繳械也是常情,日久自會見人心!”
“日久見人心,劉將軍說得好,”李自成哈哈笑道:“兩位既然信任天命軍,本都督自然信任兩位將軍!”
“小人等多謝大都督!”
李自成一擺手,掃了數千降兵一眼,“兄弟們,洛陽拋棄了你們,難道你們這麼算了?”
羅泰馬聽出李自成話語的意思,他剛剛投靠天命軍,難道李自成給了立功的機會?不會是投名狀吧?他向李自成一拱手,道:“小人一切都聽大都督的!”
李自成向劉見義、羅泰二人點頭示意,又衝着降兵們道:“兄弟們,拿起你們的刀槍,既然朱常洵不讓你們從東城門入城,那我自己入城,從北城門殺入!”
“啊……”士兵們都是愣住了,剛剛纔繳了械,難道這麼快天命軍信任自己了?
劉見義、羅泰二人大喜,李自成果然是要他們攻城,這不僅是投名狀,也是給他們立功的機會,只要他們反戈一擊,無論是否破城,從此以後,他們算是天命軍的人了,再不會被別人懷疑!
見士兵們還在遲疑,劉見義大喝道:“大都督有令,還不拿起你們的刀槍,隨本都督前去攻城?”
李信聽說李自成要帶着降兵攻打北城門,知道大都督要帶他們走,忙道:“大都督,屬下有事稟告!”
李自成明白李信的心思,明明有事稟告,卻又不說出口,顯然與劉見義、羅泰二人有關了,待到李信靠近,便貼着他的耳朵道:“李公子可是不放心劉見義、羅泰二人?放心,我來七里河的路,已經仔細查探過了,他們後面並無明軍,應該是真心歸順!”
“原來大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