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寧軍協同作戰的戰法,並不是一個戰陣,士兵之間並無默契的分工,只要相互之間的動作合拍行,像是大型團體操表演,要的是整齊劃一,人數並沒有嚴格要求。!
協同作戰,只是依靠人數的優勢,讓對手無暇防守,人數倒是沒有定數,十一人是十一般武器,八人是八般武器,只要配合沒有問題,還是一個完整的集體。
但僅僅一個回合,己方是一死數傷,讓周賓暗自吃驚,蒙古還是那麼剛猛,哪怕他們離開了馬背。
這兩名蒙古士兵被逼退回去,靠近女兒牆的垛口,將垛口堵住,後面的士兵反而不來,只好在木梯乾等。
看到蒙古士兵身的血跡,士兵們並沒有增加多少恐懼,相反,他們似乎明白了,這些狼性的野蠻人,也是血肉之軀,在刀劍之下,也是會流血甚至死亡,只要刀槍的速度夠快。
新的戰鬥更加慘烈,只要蒙古士兵沒有離開城頭,西寧兵絕不會罷休,這次蒙古士兵學乖了,他們並沒有搶前來,而是利用城牆,保護自己的後背。
這樣一來,他們的彎刀有了顧忌,再不敢進入西寧兵羣衝殺,在留下兩道新傷後,慌不迭從垛口爬出去。
周賓皺起眉頭,戰鬥纔剛剛開始,士兵出現了死亡,而且還是以多打少,充分發揮了協同作戰的威力,若是短兵相接雙方單挑……他實在不敢想下去了,頓了一頓,彎下身子,伸出手指在那倒下的士兵鼻前探了探,隨即搖搖頭,道:“帶下去吧!”
士兵們將這具尚未涼透的屍體拖下城頭,四名傷兵,兩人受傷較重,也一併下去休息,而兩名輕傷兵,只是由同伴簡單包紮下止血,依然堅守在城頭。
雙方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拉鋸戰,西寧兵佔據城牆裡側的有利位置,將木梯的蒙古士兵一次次逼下去,但要殺敵,卻是很難,士兵們算是見識了蒙古人的戰鬥力,無論如何,再不能讓他們攀城頭了。
蒙古士兵似乎傷亡不大,與漢人短兵相接,他們有着心理優勢,攻擊越發猛烈了,西寧兵絲毫不敢大意。
麻桿個兒較高,但身體偏瘦,所以同伴們都叫他麻桿,他此刻正相了一塊足有三四十斤的石塊,雙臂一交勁,奮力搬起,瞅準一名蒙古士兵正攀木梯,狠狠地砸了過去。
石塊砸在蒙古士兵的盾牌,自身的重量加衝力,那蒙古士兵本來難以承受,加又是在木梯,立腳不穩,頓時從木梯倒栽下去。
麻桿興奮得大叫:“打了,我打了,狗日的蒙古人,叫你們來搶我們的東西……”轉身又去搬運石頭。
三角城的城牆太矮了,一丈的高度,蒙古人只要了木梯,放個屁的時間可以攀城頭,用石塊禦敵,效果實在不好,往往石塊尚未扔出去,蒙古人已經開始攀爬城牆了。
但除了石塊,西寧兵實在無計可施,論遠距離打擊,弓箭是最好的守城利器,可惜,這恰恰是他們的短板,先不說準頭,是力道也是不足,在蒙古人包了生牛皮的盾牌面前,幾乎是白費力氣,甚至白費力氣都不如,純粹是浪費箭矢。
石塊的效率雖然低些,好歹還有一些收穫,不過蒙古人的木梯極短,如果不是砸要害,即使從木梯摔下去,也不會出現嚴重的傷亡,拍拍屁股的泥土他們又會開始新的攻擊。
麻桿再次搬開一塊石頭,這次小了些,大約有二十斤,因爲右側有兩名握刀的士兵,他來到垛口左側,這時木梯蒙古士兵纔到一半,正是扔石塊的最好時機,他奮力將石塊舉過頭頂,想要藉助高度增加衝力,在這樣的高度,即使砸在盾牌,蒙古士兵也極有可能摔下木梯,“如果摔斷胳膊腿腳好了!”他在心默默唸叨着。
“麻桿,小心!”
遲了,在麻桿像舉重運動員似的將石塊舉過頭頂的時候,他的身子完全暴露在垛口,木梯的蒙古士兵發現了,他的彎刀雖然夠不着麻桿,但情急之下,將手的彎刀狠狠拋向麻桿。
彎刀帶着一股勁風直射向麻桿的胸前,麻桿手的石塊尚未拋出,根本無力抵抗,眼睜睜看着彎刀飛向自己,利刃入肉,發出“撲哧”一聲。
兩人只隔着四五尺的距離,那蒙古士兵又是使盡了全力,麻桿雖然有明光鎧護身,彎刀還是破體,只有一半刀身露在外面。
麻桿只覺得胸前被狠狠地撞擊了一下,隨即傳來劇痛,他來不及察看,奮力想要將手的石塊拋出。
但他的手臂已經不聽使喚,身子迎風晃了兩晃,在所有人都呆愣的一瞬間,麻桿的手臂一彎,無力地垂了下去。
那塊舉在頭頂的石塊,不偏不倚,正好砸在麻桿的腦袋,向前滑去,在胸前的刀口一撞,毫無滯澀地沿着垛口,飛向城下,又將那名同樣驚呆的蒙古士兵撞落木梯下,方纔穩穩地在地面停下來。
“啊……”
麻桿呼出人生的最後一時氣息,仰面直挺挺倒下,翻個身便再無聲息,原來刺在胸前的那柄彎刀,創口在心臟的正下方,倒不是致命的,但刀口朝,被石頭一擊,相當於以刀背和明光鎧的接觸處爲支點,刀柄向下,刀刃向,劃了一段弧線,恰好刺破心臟。
“麻桿……”
周賓急忙趕過來,親自檢查了一遍,也是無奈地搖頭,旋及大喝一聲,“快,堵住垛口,再不要讓狗日的蒙古人攻城頭!”
“是,”原先負責這個垛口的小旗官,高聲答應着,他瞪着血紅的雙目,大聲喝道:“弟兄們,殺強盜,殺,殺,殺……”
“殺,殺,殺……”
士兵應和着,紛紛跑向垛口,又與蒙古人戰在一起。
鮮血,像是廉價的礦泉水,早將這一處垛口染成枯黑色,但雙方的士兵,在沒有得到撤退的號令之前,像是紅了眼的公雞。
蒙古士兵身臉的血跡更甚,也許他們的傷口並不西寧軍嚴重,在城頭,鮮血是順着空氣向下流淌的,這讓蒙古人看起來更爲猙獰,不過,無所謂了,西寧軍在激戰的時候,根本沒有時間看他們的臉色,士兵們只是明白,垛口是雙方的分界線,絕對不能再讓蒙古人越過這個分界線。又激戰了一個多時辰,已經是午時了,蒙古人終於吹響了低沉的牛角號,那“嗚咽”的聲音,對雙方的士兵來說,都是天籟之音,特別是西寧軍,當蒙古人離開城牆,退到弓箭的射程之外時,剛纔作戰的士兵,一個個癱倒在地,連午飯也不想吃了。
周賓默默地注視着五百步外的蒙古士兵,他們正一手提着牛羊肉乾,一手提着水壺,着清水猛啃肉乾,“這些蒙古人,真是她孃的野獸,臉的血跡都不擦……如果兄弟們的手都有長兵器,豈能容得狗日的如此囂張?”
他知道,這只是短暫的平息,午飯之後,蒙古人的攻擊會增加猛烈,如果他們不撤軍的話,“快起來,趁着蒙古人退下去,趕緊洗洗吃飯!”
火兵早將白麪饅頭和香噴噴的肉湯送到城頭下,但剛纔激戰的士兵們,像是被集體點了穴道似的,一動也不想動,他們現在最想做的事,便是好好地睡一覺,也許一覺醒來,那些傷亡的兄弟們,又能活蹦亂跳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重傷兵已經被擡下城頭,除了少量哨探留在城頭監視蒙古人,絕大部分士兵都吃飯去了,周賓拍拍地的士兵,將他們一個個拉起來,扔到火兵面前,“你們這熊樣,看看蒙古人,難怪你們的戰鬥力不如他們。”
“大人……”一名士兵有些不服,午的戰鬥,他至少砍傷了兩名蒙古士兵,但看到周賓的目光,後半句話生生嚥了下去,道:“屬下……屬下實在吃不下!”
“兄弟,我知道你是第一次戰場,遇的又是蒙古人,能將蒙古人阻在城外,每個人都是好樣的,我們沒有愧對大人發放的軍餉,”周賓過來拍拍他的膀子,又將他身的泥土拍掉,“兄弟,第一次見到鮮血,人總會有些難受,習慣了好了,記住,我們都是軍人,陣殺敵那是我們的本份,走,吃飯去,先弄些肉湯潤潤嗓子!”
那士兵這才發覺嗓子早幹出火來,只是蒙古人一直在攻城,他根本沒時間喝水,甚至連嗓子乾裂都沒發覺,“是,大人,屬下明白了,屬下這去吃飯,吃飽了飯,纔有力氣與這羣蒙古強盜幹下去!”
“這對了,蒙古人尚未死絕,我們還要戰鬥!”
午飯加休息,一共只有半個時辰的時間,周賓沿着城北和城東巡視了一圈,將午參加守城的士兵全部撤下去,換成另外一個小旗鎮守垛口,但作爲預備隊的士兵,包括他手的兩個小旗,並沒有動用,大人不知道何時纔會發來援軍,蒙古人會不會繼續耗下去,他心沒底,暫時不敢將所有的士兵都投進去。
下午的戰鬥,依然從蒙古人的箭雨開始,城頭的西寧軍,再次被壓制在城牆的後面,藉助城牆和盾牌的掩護,勉強維持着在城頭的存在。
周賓在城下最靠近城頭的地方,恰好在蒙古人的射程之外,他正在思慮着蒙古人什麼時間開始攻城,卻有一名士兵“咚咚咚”跑過來,“大人,蒙古人正在向城牆邊運送石塊,不知道要做什麼?”
“運石塊?”他頓時吃了一驚,難道蒙古人要改變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