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起牀之後,剛剛在宮後苑慢跑了兩圈,親兵便過來傳訊,“皇,樑大人來了,正往這邊過來……”
“樑愛卿來得這麼早?”李自成緩緩停下腳步,接過何小米遞過的汗巾擦了一把,樑成已經大笑着過來了,“皇還是保持着早起、鍛鍊的習慣,臣還以爲,皇遠道歸來,此時正是春宵時呢……”
“現在已經是冬季了……”李自成訕訕笑道:“樑大人尚未早飯吧,想來宮蹭飯,直接一些。 ”
樑成哈哈大笑,“臣昨夜便想着過來,又怕打擾了皇休息,哈哈,哈哈哈……”
李自成將汗巾丟給何小米,“走,咱們去乾清宮再談!”
兩人入了東暖閣,何小米奉茶水,又將炭火盆撥弄了兩下,等火勢旺了,方纔帶門出去。
樑成在李自成的對面坐下,擡頭看着李自成,不住點頭,卻是久久不語。
李自成道:“成這是怎麼了?”
“臣早想着來見皇,一時又不知從何說起,”樑成拱手道:“臣一直在想,滿清侵吞大明的土地數十年,皇爲何半年時間滅了滿清,而且只動用了一個第三營……照此計算,皇若是動用全國的八個營,天命軍的戰鬥力該是如何令人恐怖……”
“以天命軍的戰鬥力,應該不需要動用八個營,”李自成笑道:“華夏的周圍,並沒有如此強大的國家。”
“華夏周圍,的確沒有需要動用八個營的國家,”樑成笑道:“臣只是在想,下一個倒黴的國家,究竟是誰?”
“朕說過,知朕者,成也,”李自成道:“那咱們從軍事談起,成認爲,朕的下一個目標會是誰?”
“如果臣猜得不錯,皇是要結束西南的戰事吧?”
李自成點頭,“華夏周邊,最應該,也是最容易結束的,便是西南。”
樑成沉默片刻,道:“皇打算如何處置張獻忠?”
“張獻忠並不是重點,張獻忠屬下,連同百姓和士兵,不過十餘萬人口,如果將他們趕入緬甸,他還能生存不成?”
“皇,如果張獻忠勢窮,很可能會投靠外邦……”
“所以,朕打算招降他,”李自成道:“張獻忠倒是不足慮,朕看的,是他屬下的十萬漢人,如果能落地生根……”
樑成心一動,“皇的意思……”
“朕的意思,成應該已經知道了吧?”李自成淡淡笑道:“不過,成不用擔心,朕不會窮兵黷武,滿清新滅,朕暫時不會起兵,至少也要等到新元之後……”
“如果皇起兵,這一次臣支持……”
“奧,爲何?”
“皇要惦記着什麼地方,臣什麼時候能阻止?最後還不是如皇所願?”樑成笑道:“臣這次來見皇,是要告訴皇,今年的賦稅……”
“今年賦稅如何?”
“今年的賦稅,已經繳的已經接近兩千九百萬兩,剩餘的雖然不多,但肯定會超過兩千九百萬兩,”樑成長嘆一聲,“臣原本還不明白,華夏立國以來,戰爭從來沒有停息過,爲何賦稅卻是越來越多,百姓的生活越來越好,根本沒有窮兵黷武的跡象……”
“現在想明白了?”
“明白了,”樑成用力點頭,“其一,華夏的戰爭,都是在國境之外,對華夏國內沒有多少直接的影響;其二,或許與皇推行的‘工商興國’政策有關,華夏的賦稅,雖然工商稅遠低於農業稅,但增長卻是最快;其三,無論是南方的海戰,還是北征滅了滿清,除了軍隊稍稍增加外,華夏並沒有額外增加軍費,卻能得到大片的土地,土地和人口的增加,來年賦稅也會增加,這是皇所說的,戰爭不僅消耗國庫,也能富國富民……”
“明白好,朕也少費些口舌!”
“說這次北征,華夏新得了整個遼寧省,還有興安都督府、安東都督府、黑龍都督府,依臣看,明年的賦稅,還會有所增加,不出意外,應該能達到三千六百萬兩,正好是前年的兩倍,也是皇所說的翻番!”
“像成知道的那樣,建設東北,並不需要朝廷額外的投入,成只管收稅便成……”
“是呀,”樑成咧着嘴笑,“皇,你是如何做到的?爲何以前的王朝無法實現?”
“眼光,或者說,叫戰略眼光,”李自成笑道:“以前的王朝,只知道開疆拓土,純粹的開疆拓土,並沒有將經濟利益計算進去,朕與他們的出發點不同。”
“皇,請道其詳,免得臣總是心不安……”
“東北的滿清,朕是爲了北疆的安寧,是被迫出兵,”李自成道:“除此之外,朕開疆拓土的目的,並不是爲了疆土本身,而是爲了利益,經濟利益,成知不知道,東北的建設者,都是喊出了‘一切爲了華夏’的口號。”
“一切爲何華夏?”樑成若有所思。
“此外,朕無論是開疆,還是與他國交往,從來不爲虛名,”李自成道:“利益,唯一的目標,便是利益。”
樑成小心地道:“皇,如此下去,華夏是否陷入唯利是圖……”
“爲了國家利益,得唯利是圖,難道華夏隨便讓利與他人?”
“這……”
“先說說北疆吧,瀋陽城破,滿清滅國,華夏得到大量的金銀,這些金銀足以建設整個東北,朕打算開年以後,便在遼寧省推廣新式教育,讓遼寧完全納入華夏,並且影響着周邊的各個都督府,”李自成道:“至於南疆,朕收復臺灣省,不僅是爲了這塊土地,更是爲了將華夏的防線,推進至大海,而且,還有着巨大的經濟利益,怎麼樣,金凱貿易有限公司,今年沒少納稅吧?”
樑成點頭,“可是,臣有些擔心,華夏開疆拓土,何日纔是頭?華夏能永遠擴張下去嗎?”
“成是擔心華夏的土地太大?”李自成嘆道:“朕倒是覺得,還有許多地方,是華夏必須要掌控的。”
“許多?”
“成可知道,大明立國之後,除了華夏現有的土地,還有哪些土地?”
“還有……還有更北面的奴兒干都司,南面的安南、緬甸、老撾,西面嘉峪關外的哈密,西南的朵甘都司、烏斯藏都司,”樑成心一驚,“皇不是要將這些土地全部收回吧?”
李自成笑而不答,卻是反問道:“大明並非漢人歷史最強盛的王朝,漢唐時代,漢人的土地,又是擴張到何地?”
“漢唐?”樑成大驚,“難道皇惦記着漢唐時代的西域?”
李自成哈哈哈大笑,“成不用擔心,凡事量力而行,朕不會窮兵黷武,更不會做沒有意義的事。”
“那皇……”
“成,漢人一向內斂,對於無法耕種的土地,根本沒有興趣,”李自成道:“漢唐雖然國力強盛,原本是不會勞師遠征的,但漢唐都是開拓了西域,爲什麼?”
“漢唐開拓西域,乃是爲了對付北方的草原,匈奴、突厥……”
“那成是否知道,漢唐時代爲了對付北方的草原,順手開拓的西域,爲何都沒有留在華夏的版圖?”
“這……”樑成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或許是太過遙遠吧?”
“遙遠,的確是一個很好理由,”李自成起身,踱了兩步,卻是搖了搖頭,“真正原因,乃是因爲道路。”
“道路?”
“漢地與西域之間,隔着狹窄的河西走廊,只要將河西走廊切斷,漢地與西域之間,會被完全阻隔,”李自成道:“朕當日從西寧起兵,在非常艱苦的條件下,卻是要掌控河西走廊,在推翻大明之前,儘管當時的天命軍還是非常弱小,朕還是開闢了河西都督府,朕不是看那些荒蕪之地,而是爲了護衛着河西走廊,河西走廊在手,華夏可以西出嘉峪關,重新掌控西域……”
樑成倒吸一口涼氣,“原來皇早想着西域,一直在爲西域佈局……”
“西域雖然與華夏相隔遙遠,但只要真正掌控西域,將西域納入華夏,華夏才能永久解決了北方的邊患,”李自成笑道:“漢唐時代#開拓的西域,無一例外,最終都是被北方的遊牧民族,切斷了狹窄的河西走廊,所以,要想掌控西域,必須先掌控北方的草原,將河西走廊牢牢掌控與手。”
“臣明白了,”樑成思索良久,道:“所以,皇不惜代價,也要征服北面的蒙古人,哪怕沒有滿清……”
“征服北方所有的草原,華夏的北方,也安穩了,有北方的草原在手,河西走廊能平安,西域歸入華夏,也不遠了,”李自成捧起茶水,品了一小口,“剛纔成問朕,華夏的征伐,何日纔是頭,朕現在告訴成。”
“……”
“大海,華夏的疆域,直到大海,陸地也沒有了強敵,”李自成道:“東面是大海,北面是大海,南面亦有可能是大海,西面沒有真正的大海,至少也要有一個內海,那時候的華夏,暫時安全了,朕也可以歇一歇了。”
“臣知道,皇沒有那麼容易罷手,”樑成沉思了很久,方道:“琉球使者來了很久了,皇要不要見見?”
“見,朕尚未回京的時候,已經在等着他了,”李自成的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明日吧,在召見琉球使者之前,朕還要召見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