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北城門,還不到三裡,便是黃河的南岸,李自成與湯若望並肩立在河堤,放眼望去,前面果然有兩處河心洲,一長一短,長灘露在水面以的部分,長度超過四十丈,短灘還不到長灘的一半。
李自成遙望着對岸,此處的黃河寬不過三四十丈,對岸的土丘、荊刺都是盡收眼底。
湯若望道:“大都督,如果從此處築橋,恰好正對北門,只是不知道對岸是否有通途。”
李自成關心的倒是如何立橋墩,“湯先生,只有兩處河心洲,想要避開河水築橋,恐怕不容易吧?”
“這個……必須實地考察,而且,還要看看河心洲的地基是否能夠支撐橋墩。”
李自成擡頭看看,太陽還掛在天,距離天黑還早,遂道:“湯先生,不如我們現在河心洲看看。”
湯若望拱手道:“大都督說得是,咱們現在便去實地看看!”
那邊何小米立即去安排船隻,並且攜帶了測量河寬的捲尺。
李自成、湯若望、何小米一船,還有兩名親兵陪同,另外兩條船,自有親兵帶着捲尺,初步測量各處河寬。
稍頃,小船載着李自成來到靠近南岸的長灘邊,李自成見長灘的沙土呈灰白色,知道露出水面的時間較長久,遂下了小船,登長灘。
湯若望尾在李自成的身後,到了長灘島部最高點,他左瞅瞅,右瞅瞅,又來回跑了兩趟,忽道:“大都督,如果江心洲的土質足夠堅硬,築橋極爲簡單,依屬下看,這個長灘,可以修築兩座橋墩!”
“兩座橋墩?”李自成左右打量,長灘的寬度,大約二十米多一些,立下兩座橋墩,距離是不是太近了?這不是浪費材料嗎?
湯若望卻是興奮地道:“大都督,若是在長灘立兩根橋墩,短攤立一橋墩,或許不用在水立橋墩了……不過,還要去前面的短灘實地看看。”
“好,咱們再去短灘!”李自成再次登小船,然後去了對面的短灘,短灘不僅長灘短得多,而且也很狹窄,與長灘相對的地方,不過十米多一些。
湯若望卻是將目光看向對面,目測良久,又用手划着,道:“大都督,短灘立一橋墩,也許可以在對面的斜坡立下橋墩了,完全可以避開河水!”
“那是最好,只是不知道斜坡是否受力!”李自成目測一下,在短灘與對面的河岸之間,距離應該不到三十米,而此處的河岸又不是山峰,遂點點頭,“湯先生,築橋的事,交給你了,我會盡早讓築橋隊趕過來。”
“是,大都督,屬下明日便着人查探所有的數據,爭取儘快拿出方案,”沉思片刻,又道:“大都督,此處的黃河大橋,距離蘭州最近,可是青石灘已經有了‘蘭州黃河大橋’之稱謂……”
李自成想想也是,當初爲了增加氣勢,將青石灘處的黃河大橋命名爲“蘭州黃河大橋”,實際青石灘距離蘭州還遠着,如果將此處命名爲“蘭州黃河大橋”,應該更爲合適。
不過“蘭州黃河大橋”,幾個大字,已經刻在橋身,百姓們已經熟悉了,現在要改過來,也不適宜,想了一想,道:“此橋的確不能再叫‘蘭州黃河大橋’,這樣吧,叫‘蘭州黃河二橋’!”
“二橋?”湯若望樂了,大都督怎會想到“二橋”這個稱謂?嘿嘿,有了二橋,將來保不準還會有“三橋”、“四橋”……
李自成並不是技術方面的專家,築橋的事,交給湯若望了,待勘測完畢,築橋隊也該到達了,這樣的事情,交給湯若望吧!
離開黃河回到營房的時候,太陽已經落山了,遠山頂峰只剩下一大片紅豔豔的晚霞,拖出一個長長的尾巴。
娜木鐘已經做好了飯菜,她原本不擅長漢人的飯菜,但在火兵的調教下,已經會坐四五樣肉食了,還學會用漢人的鐵鍋小炒。
看到李自成回來,娜木鐘立即迎去,“天命汗回來了?飯菜剛剛做好,趁熱吃吧!”
李自成從她的身邊捱過,順便在她的頸脖處嗅了一口,“娜木鐘,辛苦你了!”
“妾身總不能白吃白喝!”娜木鐘還有些擔心,“只是不知道合不合天命汗的口味!”
“只要是娜木鐘做的,本汗都喜歡!”李自成將外面的罩衣脫下,隨手向廊柱一掛,只穿着單衣。
娜木鐘鼻子裡輕哼一聲,心裡卻是歡喜的,“那天命汗快吃飯吧!”
“娜木鐘,你也吃吧!”李自成向木椅一座,用竹箸夾起一個饅頭,大口一咬,不覺皺起眉頭,“娜木鐘,這饅頭不是你做的?”
“咯咯!”娜木鐘用手背唔着口笑,“天命汗,妾身還不會做饅頭,只好去軍營買的,不過,這幾樣菜餚都是妾身親手做的,特別是羊肉,我們蒙古人最擅長了……”
李自成夾起一塊紅燒羊肉,眉頭卻是皺得更緊了,“娜木鐘,蘭州的食鹽,最近降價了……”
“啊……”娜木鐘瞪圓了雙目,“天命汗,羊肉太鹹了嗎?妾身嚐嚐……”
“奧,也不算太鹹……只是沒有熟透……咦……這羊肉有嚼勁,不錯不錯……”李自成吐出碎骨,將羊肉生吞下去。
娜木鐘嚐了一口,馬蹙眉皺鼻,雙目擠成一條線,小口微張,紅紅的小舌頭一半伸出口外,“這羊肉也太鹹……也沒熟透……”
她忙將羊肉吐在方桌,想到李自成剛剛將一塊羊肉生吞下去,不覺白了一眼,“天命汗……”
“嗯,不錯呀……”李自成似笑非笑。
“還不錯……那你將這一盤羊肉全吃了……”娜木鐘一邊說,一邊將羊肉端過一邊,預備飯後倒掉。
“我是說人不錯……”李自成笑道:“你是呼圖克圖汗的大福晉,能親自下廚,學着燒漢人的飯菜,這份心意……真的不錯!”
“虛情假意!”娜木鐘笑罵,她將竹箸伸入青菜,夾了一顆,放入口,“這白菜應該不錯,啊……這蘭州的食鹽,怎的如此……”李自成心道,這白菜是生吃也沒事,遂夾了一顆,丟進口,真的不錯,除了鹹得能咬人!
娜木鐘訕訕地笑,“天命汗,要不,你去軍營吃吧……”
“本汗吃過的飯菜,還有這更糟糕的!”李自成想起當日從寧夏驛站回米脂的時候,若不是夜遇強人,幾乎餓死在半道,這點菜餚,算得什麼?他不僅吃了兩個白饅,愣是將一碟白菜吃得一乾二淨,將娜木鐘驚得目瞪口呆。
但娜木鐘只吃了一個饅頭,她幾乎沒有吃菜,只是用竹箸夾着饅頭沾了一些菜湯。
等李自成吃飽喝足,娜木鐘忙低着頭收拾碗箸,剩餘的菜餚,全部倒了喂狗。
李自成只得搖着頭苦笑,這個娜木鐘,一會好好“報答”你……
娜木鐘收拾過碗箸,既沒有回去,也沒有入內室,而是靠在內室門口的燭光下,倚門望夫的小媳婦似的。
李自成看着燭光下的佳人,輕笑道:“娜木鐘,要不明日不要做飯了,你是呼圖克圖汗的大福晉……這些粗活,還是交給火兵吧!”
“天命汗以爲妾身願意伺候你嗎?”娜木鐘又是一個白眼,在燭光的映襯下,顯得格外溫潤,“天命汗常常不在家,妾身一個人待在營房,悶也悶死了……”
“對不住,對不住,”李自成笑道:“這段時間太忙,白日總是不得在家……好吧,晚,本汗哪兒也不去,在家專門陪娜木鐘……”話未說完,已是起身,向門房撲去。
“誰稀罕你賠……卑鄙無恥……”娜木鐘情知不妙,想要躲開,卻是邁不動腿腳,早被李自成一把抱住,摟在懷……
夜風吹拂着營房的大門,有節奏地發出“吱呀”的聲響,像指揮棒似的引領着內室的呢喃囈語。
翌日起牀,李自成又恢復了龍威虎猛,他先是去操訓場小跑至出汗,方纔回到軍營,洗漱完畢,用了早餐。
雖然有些心急,但李自成必須等待各方面的訊息,內外邊牆之間的松山、蘭州東北部的靖虜衛,還有湯若望對黃河二橋的考察、固關能送來多少流民……
一切的一切,都需要時間。
李自成見娜木鐘無所事事,便帶着她出了蘭州,預備去城外的皋蘭山遊玩一番,卻突然收到王安平的緊急訊息:陝西巡撫陳瑜,正組織官兵,與總督洪承疇合力追殺盜賊,一時之間,陝西盜賊被殺無數。
王安平的遊騎,不敢距離官兵太近,並不知道確切的訊息,但他感覺風聲很緊,方纔不計損失地放出遊騎,所以訊息來得晚了些。
爲了說明詳細的訊息,他這次並非飛鴿傳書,而是派出傳令兵,用快馬將訊息送達的。
李自成頓時失去了遊玩的興致,陳瑜,這可是鎮壓盜賊的專家,他幾乎是爲屠殺盜賊而生的。
洪承疇未去,又來了陳瑜,天命軍將何去何從?
陳瑜遲早會知道西寧、隴右的情形,怎麼辦?天命軍需要和他的軍隊硬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