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嗣昌見劉宇亮去得遠了,知道自己不站出來,事情無法了結,便將塘報掃了一遍,主動道:“皇,此時該調何處兵馬勤王?”
“遼東,”朱由檢道:“遼東的兵馬對付韃子有經驗!”
“皇,不可呀,”楊嗣昌雙手將塘報奉給朱由檢,“塘報說,除了多爾袞、嶽託兩路兵馬叩關,皇太極與多鐸親率重兵,正在猛攻錦州,遼東的兵馬不能調回來……”
朱由檢瞪了楊嗣昌一眼,接過塘報,仔細看了,頓時緊皺眉頭,“韃子如何有許多兵馬?”
“皇,既然皇太極在攻擊錦州,即便加蒙古騎兵,多爾袞、嶽託的軍隊,不會太多……”
“韃子在遼東,只是佯攻,可以抽調部分關寧騎兵,”朱由檢心稍安,道:“熊燦新敗,軍士無戰心,那從陝西調洪承疇、孫傳庭勤王!”
“皇,不可……”楊嗣昌急道:“四川賊人尚未絕種,承疇、傳庭宜留彼處鎮壓。 ”
“都什麼時候了,還想着這些流寇?難道京師不要了?”朱由檢冷冷地道:“你是兵部尚書,你說說,除了陝西,還有何處有重兵可調?”
“皇……”楊嗣昌頓時語塞,一時之間,實在無兵可調,湖廣、河南流寇未絕,山西的兵馬,原本算在勤王之列……但他還是擔心四川的天命軍東進,便道:“皇一定要從山西調兵,承疇、傳庭可調一人,留下一人,至少阻止賊人東進!”
“到了這個時候,你的心還想着賊人……”朱由檢冷哼一聲,道:“彝憲,擬旨,傳洪承疇、孫傳庭立即入京勤王!”
“是,皇!”張彝憲也不看楊嗣昌,自顧擬旨去了。
楊嗣昌心滴血,韃子不過擄掠些財物,天命軍纔是朝廷的大患呀!但皇已經決定了,自己再要反對,萬一京師附近生靈塗炭,自己是罪魁禍首……不,韃子已經進入京師附近,生靈塗炭不可避免……
他不敢再據理力爭,而是道:“皇,如果此時與皇太極議和……韃子或許會早些退兵,雙方也許不用兵戎相見……”
“現在議和?”朱由檢沉思片刻,道:“皇太極遠在錦州,一時半會如何解得京師周圍的戰亂?還是先驅趕韃子爲,將來即便要議和,韃子也不敢輕視大明國!”
楊嗣昌默然不語,過了好一會,方道:“皇,入關的韃子將領,多爾袞是皇太極的親弟弟,是韃子的睿親王,嶽託是多爾袞的親侄子,是韃子的克勤郡王……”
“你是讓朕與韃子的王爺們議和?”朱由檢大怒,“建州女真,原本便是大明的臣民,朕着人與皇太極議和,已是自降身份,現在還要與什麼睿親王議和……”
“皇說得是……”楊嗣昌還不死心,便道:“這件事情,交給臣下吧,臣下會根據戰場的情勢,斟酌行事……”
朱由檢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道:“弱先下去吧,朕還有許多奏章要批閱!”
“臣告退!”楊嗣昌默默地退出西暖閣,出了宮門,剛纔回身看了一眼,一句話也沒說,只是搖着頭,快步離開了。
朱由檢重新坐到御案前,操起奏章,卻是一個字也看不進,他閉雙目,靠在椅背,雙手抱着後腦……
不知道過了多久,方纔睜開雙目,見身側立着小太監張殷,便隨口道:“現在什麼時間了?”
“皇,現在已經是酉時了,外面都黑了,”張殷躬下身,小心地道:“皇要不要晚膳……”
朱由檢搖搖頭,他連平日必不可少的奏章,都是無心思批閱,哪還有胃口用膳?
張殷看着皇如此,心一酸,帶着哭腔道:“皇,要不起來走走吧?”
走走?朱由檢心一動,既然無心批閱奏章,何不起來走走?他點點頭,道:“張殷,點燈,咱們出去走走,也許走累了,朕有胃口了!”
“是,奴婢這去準備!”
稍頃,張殷帶回一名年長的宮女,兩人掌着燈籠,引着朱由檢出了乾清宮,他以爲朱由檢要去後宮散心,便主動向左拐。
朱由檢咳嗽一聲,微微搖頭,宮女立即白了張殷一眼,搶過燈籠,卻是拐向右側。
張殷以爲朱由檢要出宮,不覺嚇了一跳,暗責怪自己多事,皇要是連夜出宮,明日大臣們追究起來,自己的的腦袋還有嗎?
但皇今晚的心情肯定不好,他又不敢勸,只得隨着宮女,一步步向前挨。
行到極殿,宮女放緩腳步,回身看了一眼,朱由檢將手向左邊一直,張殷頓時明白了,心大罵自己糊塗,若不是叫了宮女陪同,今晚又要捱罵……
三人默不作聲,不一會兒便來到勖勤宮前的麗園門,張殷回身一看,見朱由檢默默點頭,忙蹩前去,小心地敲門。
宮女小汝隔着宮門,不耐煩地道:“這麼晚了,誰在敲門?”
張殷帖着宮門,小聲說了幾句,小汝大驚,忙輕手輕腳打開宮門,放太監宮女進去,看到最後面的朱由檢,要下拜。
朱由檢擺擺手,又用手一指宮門,小汝會意,忙插暗閂,然後小跑着回來,接過燈籠,替朱由檢引路。
張嫣正在寢宮讓宮女按摩,聽到小汝傳言,慌忙迎了出來,“妾身叩見皇!”
“嫣兒不用多禮,快快起身!”朱由檢用雙手將張嫣扶起,“嫣兒休息了嗎?”
“還沒有,還沒有,太早了睡不熟……”張嫣給朱由檢讓座,想到小汝的傳言,便笑道:“皇用過晚膳了嗎?”
“這……朕沒有胃口……”
“皇是朝臣和萬民的表率,豈能不用晚膳?”張嫣略一思索,道:“皇不用晚膳,後宮還不知亂成什麼樣……可是,在勖勤宮晚膳,實在不成體統,若是讓朝臣們知曉……要不,皇先去晚膳,臣妾這裡等着皇回來,宮門不閉……”
“怕什麼?朕今日心煩,在勖勤宮晚膳!”朱由檢向張殷一揮手,“去將晚膳傳過來!”
“奴婢遵旨!”張殷行了禮,慌忙下去了。
張嫣潔白的面一紅,低下頭去,瞥見宮女還在身邊,估摸着至少二十了,便揮了揮手,讓她下去,卻是在朱由檢的身邊坐下,“皇晚出行,怎的只有一名宮女?她的年齡,怕不下二十吧?”
朱由檢點點頭,順便抓住張嫣的一雙嫩手,雙目定在張嫣的臉,卻是不說話。
張嫣稍稍抽動了一下,估計難以抽託,便任由他握着,羞紅着臉道:“皇,要不從民間徵召一批宮女,今年河南、山東大旱,將她們招進宮,也是給她們一路生路!”
“朕實在是養不活他們呀,”朱由檢苦笑着搖頭,在張嫣的雙手摩挲着,“不瞞嫣兒,現在國庫存銀,很少超過萬兩。”
“皇……”張嫣而已知道國庫空虛,這些年一直在打仗,國庫不空虛纔怪,可是她沒行到,國庫竟然空虛到如此境地,便試探着道:“皇,萬曆爺不是留下……實在不行,先取出一些……”
“絕對不行!”朱由檢像是貓尾巴着了火,身子一震,不知不覺鬆開張嫣的雙手,“萬曆爺有旨,非到山窮水盡、生死存亡時刻,不得動用存銀!”
“好,不動,不動,”張嫣輕拍着朱由檢的胸口,又從至下撫了撫,“知道皇是好皇,一向勤儉,可是,皇也不能太苦了自己……”
“朕苦點沒什麼,只要大明江山千秋萬世!”朱由檢將手臂搭在張嫣的肩,訕訕一笑。
“皇……”張嫣握住朱由檢的手,想要推開,心卻又不忍,結果變成主動投桃報李了。
朱由檢反手一抄,重新握住張嫣的手,將腦袋湊過去,貼着她的耳朵道:“只要能與嫣兒在一起,朕一點也不覺得苦……”
張嫣擡起頭,看了朱由檢一眼,輕輕嘆口氣,道:“妾身有什麼好?皇先用了晚膳,妾身再伺候……”
朱由檢笑道:“入了勖勤宮,朕的食慾便大增……那個張殷呢?怎的還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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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成聽到韃子再次入塞的訊息,氣得一腳踢翻了面前的案桌,又拔出隨身攜帶的腰刀,將行軍大帳砍出無數的窟窿。
明軍不是有兩百軍隊嗎?連京師都守不住……薊遼總督呢?宣大總督呢?一個個該當滿門抄斬,打入十八層地獄!
韃子入塞,高官們有京師的高牆護衛,自然不會有損失,可城外的百姓呢?大明的朝堂,有誰會在乎他們卑賤的生命?
守住山海關有什麼用?皇太極如果是漢人,早南北夾擊,拿下山海關了,看看朱由檢還能在紫禁城坐得穩?
何小米見大都督惱怒,不敢來勸,只得去請了李績過來。
李績也不知何事,假裝有事彙報,入了大帳,見到狼藉的大帳,忙道:“大都督,發生了什麼事?”
李自成也不答應,卻是衝着何小米道:“小米,給虎騎兵和狼騎兵傳令,不用盯着固原了,給我拿下後套,在此駐紮,這一次,天命軍都督府不要牛羊、戰馬,只要女人,年輕的蒙古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