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宗敏的腦袋“嗡”了一下,不禁頭暈目眩,好在他迅疾反應過來,忙用力握住李自成的雙手,“大都督真是……真是……”
李自成哈哈一笑,“真是什麼?你不會連我的名字不記得了吧?”
劉宗敏的心,早已翻滾着一個名字,但一時看不清晰,嘴脣蠕動了好一會,方道:“是……是鴻基……”
“哈哈,真不愧是我的故人!”李自成大笑着讓劉宗敏與韓清入座,自己也在主位坐了,“宗敏怎的來到蘭州了?”
劉宗敏確認眼前的人,是以前的好友李鴻基,心的疑問終於落下了。!
他們以前是玩伴,李鴻基偷雞摸狗,總少不了他的一份,而他的鐵匠鋪有了好吃的,也總會叫李鴻基。
李鴻基被捕入獄的事,他也有所耳聞,不過,以他的能耐,根本無力救出李鴻基,不知道當年他是如何逃出監牢的。
沒想到數年不見,李鴻基已經成了大都督,雖然是反賊……可如今這個世界,除了造反,還有活路嗎?自己如果不是來到蘭州,恐怕早晚也會加入反賊的一夥……
“宗敏……”李自成見劉宗敏不說話,以爲他有什麼難言之眼,也不逼迫他,“小米,給二位茶!”
“是,大都督!”何小米明白了,這個流民,一定是大都督的熟人,大都督當年是從陝西來到甘州的。
“大都督,”劉宗敏卻是清醒過來,忙道:“前些年,小人靠着手藝,勉強還能度日,可如今……陝西到處都是賊人的烽火……是米脂,也常有賊人光顧……小人實在過不下去了,這才和舅父一家逃出來,當時也不知道向那逃,沒想到在隴州遇了天命軍……”
“原來雲水早已出擊至隴州,難怪能招收到這些流民,哈哈……”
“大都督……”
李自成更加確信陝西的糜爛,除了將盜賊全部殺光了,朝廷根本無力解決,但在盜賊被殺光之前,百姓已經沒有活路了,連米脂這種山高地壟的地方,盜賊都會光顧,整個陝西,哪裡還有百姓的樂土?
即便有,也是早被盜賊攪亂了!
這個劉宗敏,以前不僅是自己的兄弟,以後更是一名猛將!
對天命軍來說,現在最需要的,並不是向劉雲水那樣的猛將,依靠壓倒這個世界的的火器,猛將所起的作用,已經變得十分有限。
大局未定之前,李自成最需要的是忠誠和悍不畏死,而這個劉宗敏,具備這兩個條件,在後世的歷史,無論“李自成”勝負成敗,他一直不離不棄!
李自成試探着道:“數年不見,再見面時,已經物是人非,這個世界……宗敏,將來有什麼打算?準備老死松山堡嗎?”
劉宗敏的嘴脣蠕動了一下,隨即“咕咚”聲響,吞下一口吐沫,“大都督……若是大都督肯收下……”
韓清卻是咳嗽一聲,並沒有說話。
李自成端起茶水,輕啜一口,他並不着急,是金子總會閃光,劉宗敏已經來到他的身邊,想跑也跑不了,“宗敏,沒有想好不打緊,可以慢慢想,既然在蘭州城相見,今晚我爲你接風……”
“大都督,”劉宗敏突然起身,跪在李自成的面前,“大都督,小人……小人懇求大都督收下……”
李自成疾步走到對面,將劉宗敏扶起,“宗敏,你這是幹什麼、快快起身……有話不妨直說,只要你不見外,我們還是當年那個有飯同吃的兄弟……”不由分說,硬是將他按到座椅。
劉宗敏雙目眨巴兩下,忽然泛出一股澀澀的感覺,“大都督,小人想追隨大都督……”
李自成卻是打量着劉宗敏,淡淡地道:“宗敏,你可要想好了,這可是殺頭滅族的勾當……”又假惺惺地道:“你有一副好手藝,憑着手藝,到哪兒都能換來一口飯!”
“還說什麼一頓飯?小人只想在家鄉混口飯吃,可如今……”劉宗敏有些蠟黃的臉,忽地嚴肅起來,“大都督放心,小人已經想好了,小人本是孤身一人,還怕什麼殺頭滅族?若不是舅舅收留……”
劉宗敏看了眼身側的韓清,臉依然決絕。
韓清低下頭,也不開言,只是微微嘆了口氣。
李自成衝着劉宗敏點頭,又看了眼韓清,道:“宗敏,這樣吧,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考慮,這一個月內,你將這一批流民安置好,包括各個村落,一個月後,如果你還想追隨與我,只要將松山堡交給可靠的頭人,可以回蘭州找我。”
他不等劉宗敏回答,繼續道:“如果不想追隨我,你可以暫時在松山堡定居下來,將來再決定自己的將來,也可以選擇離開,我會資助你一筆銀子,讓你和舅舅不愁吃喝!”
“身在這個亂世,有銀子又能去哪兒安生?不用考慮了,小人主意已定,”劉宗敏又看向韓清,慨然下跪,道:“求舅舅成全!”
“哎……”韓清一聲長嘆,“罷了,這個世道……宗敏,如果走這條路,你再不能回頭了……”
“我不需要回頭,”劉宗敏見舅舅答應下來,心稍定,道:“在這個亂世,我們這樣的小人物,原本是早不知晚事……”
“哎……”韓清只是嘆氣,不知不覺落下淚來。
劉宗敏起身,道:“大都督,小人願意從現在追隨大都督,這松山堡,讓小人的舅舅去吧……”
“不,松山堡你還得去,我說過,給你一個月的時間考慮,”李自成道:“如果你實在拿定了主意,這一個月時間,也不算白費,雙喜在松山堡,讓他借你一批戰馬,一個月的時間,你必須學會騎馬。”
“雙喜?雙喜也在松山堡?”劉宗敏面露喜色,李過也是他的玩伴,他們從前沒少在一些吃飯。
“不錯,雙喜現在已經是遊擊將軍了,屬下超過千匹戰馬!”李自成心道,見到雙喜,不怕你不眼紅,你劉宗敏,我要定了。
當晚,李自成在城內設宴,招待了劉宗敏、韓清二人,翌日天明,劉宗敏帶着兩名嚮導,離開蘭州,開始向松山堡進發。
李自成將劉宗敏送出城外,又親眼看着他們渡過黃河,方纔回去。
十三日,林丹汗回到蘭州,戰馬除了騎兵,還掛着女人、孩子、帳篷等,真相、火落赤等部除了壯丁,恐怕被他們搬空了。
李自成迎至城外,左右打量,不禁有些疑惑,“呼圖克圖汗,你出征的時候,不是有兩千騎兵嗎?怎麼現在才千餘人,難道遇了激烈的戰鬥……”
“哈哈,”林丹汗在馬大笑,“真相、火落赤部的孬種,怎會折損了本汗的勇士?不瞞天命汗,他們在後面驅趕羊羣,哈哈哈……”
“哈哈哈……”李自成也是大笑,雙目卻是在蒙古人的馬背一掃,道:“恭喜呼圖克圖汗勝利歸來,這次收穫不小吧?”
“總算沒有辜負天命汗……”林丹汗忽地心一震,李自成說好了不要財物的,可是這眼神,他頓時警覺起來,“天命汗,察哈爾部的勇士,好多都是單身,這次總算給他們帶回妻兒……”
“哈哈哈……”李自成心那個樂呀,帶回女人也算了,還做了現成的爸爸……不知道所謂的蒙古勇士,究竟作何感想,真是遊牧民族……“恭喜呼圖克圖汗,察哈爾部這次要壯大不少了!”
“多謝天命汗給察哈爾部機會……”林丹汗從馬一拱手,內心卻是十分緊張,他不安地看着馬背,似乎要用目光交織出一道無縫的天,將李自成阻擋在外。
“呼圖克圖汗,”李自成拱手還禮,“大福晉一直留在蘭州,本汗每日都用等的飯菜供着……本汗現在是不是該向呼圖克圖汗討要些飯菜錢……”
林丹汗頓時苦着臉,剛剛死了爹孃還難看,“天命汗……”
“五百匹戰馬!”李自成直接將林丹汗的表情過濾掉,“大福晉這些日子的飯食,五百匹戰馬,不算過分吧?大福晉可不是一般的人……”
聽說李自成不要女人和孩子,林丹汗那顆受傷的心,頓時好了一半,不過,戰馬也是他的命#根子,“天命汗,總共才七百餘匹戰馬,還包括馬駒……對,繳獲的成年戰馬,根本沒有五百匹……”
林丹汗發現自己太聰明瞭,總共都不到五百匹戰馬……天命汗的要求,自然連天主都無法完成,難道要察哈爾部額外給出自己的戰馬?
“哈哈,”李自成大笑,林丹汗所有的斬獲,李過早飛鴿傳書說了,他並不是真的需要五百匹戰馬,其實林丹也沒有,他只是想做個交換,“那依呼圖克圖汗,此事該如何處置,還有卡當城的那些福晉們……”
怎麼辦?自然是將所有的財物,留給察哈爾部了,次塔什海、虎魯克寨桑這兩個敗類逃走,不僅帶走數百勇士,還有數百匹良馬,但林丹汗知道,李自成自然看了戰馬,不給恐怕不行,給多了他實在蛋疼,便苦着臉道:“天命汗……”
“一百匹!”李自成搖搖頭,“太少,不行,一百匹絕對不行……”
“天命汗又是天皇,金口已開,豈能反悔?”林丹汗發現,自己聰明得不得了。
“好你個呼圖克圖汗!”李自成用手指着林丹汗的鼻子,實在無可奈何,遂悻悻道:“一百匹一百匹,不過,呼圖克圖汗要留下騎兵,幫助天命軍一個小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