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達山海拔並不高,與狼山、賀蘭山相,只能算得一個土坡,山的氣候,與山下基本一致,綠草如茵,枝繁葉茂,還有一簇簇不知名的荊刺。!
李自成起牀後,原本想要找塊空地跑幾圈,這是他多年養成的習慣,然而,營帳附近並沒有明顯的道路,想要跑步,只能在營帳內。
他掀開營帳的滾簾,踏着露珠,恣意吮吸着山間清新的空氣。
何小米以爲大都督猶在思索戰場的事,一言不敢發,帶着親兵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後。
一縷紅日,慢悠悠地越過遠山,赤紅赤紅的,卻沒有什麼謠言的光芒,只在身後拖着一條長長的猩紅色的尾巴。
李自成停下腳步,面向東方,從樹叢看着紅日,然後將目光移向紅日下面的遠山,還有與遠山相映襯的那一大片深邃的天空、廣闊的土地……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忽地聽到身後傳來悉悉的話語聲,卻是聽不清晰,顯然說話的人,刻意將聲音壓到最低。
“小米,是誰在說話?”
何小米靠近兩步,躬着身子道:“回大都督,是遊騎!”
“奧?”李自成淡淡地道:“讓他們過來說話!”
“是,大都督!”何小米行了一禮,轉身將那遊騎帶過來。
“屬下叩見大都督!”
“這一夜辛苦了,不用多禮,起來說話,”李自成轉過身,面對着遊騎,見他的鎧甲滿是散亂的露珠,知道他一夜未眠,“你們找到女真人的大營了?”
“回大都督,兄弟們找到了,”遊騎起身後,將一份訊息遞給何小米,“女真人在五十里外紮了營,快要到狼山的邊緣了。”
“奧!”李自成從何小米手接過訊息,展開一看,是一張最爲簡易的行軍地圖,途標出了女真人的大營,還有狼山、黃河。
這樣的地圖雖然簡略,但能確定女真人大營的位置,較實用。
“大都督……”
李自成微微點頭,道:“女真人還剩多少士兵?精神面貌如何?”
“這個……”遊騎頓時緊張起來,“屬下無能……女真人立下大帳後,方圓十里內都是他們的遊騎,屬下等人數少,不敢靠得太近……”
“哈哈,沒關係,”李自成笑道:“其實,你已經給出答案了!”
“啊?”遊騎大驚,左右張望着,“大都督……”
“不用緊張,”李自成淡淡地道:“女真人原本狂妄自大,一般不會派出大量遊騎,這次在營帳周圍密佈遊騎,說明了什麼?”頓了一頓,道:“他們已經成了驚弓之鳥,這是他們現在的精神面貌,士兵如此,可以推想,他們的將領亦是如此!”
“屬下敬佩大都督!”那遊騎慌忙匍匐在地,拜在李自成的面前。
“不用多禮,快快起身,”李自成笑道:“其實,也不能怪你,忙碌了一夜,根本沒有時間思索,你先下去吧,告訴兄弟們,多派些人手,給我死死盯住女真人的動向!”
“是,大都督!”那遊騎又叩了頭,方纔起身去了。
李自成度量,既然女真人在五十里開外,那天命軍的大營要向前提一提了,一旦雙方開展,騎兵可以迅速移動,但步兵的移動較慢,還是早做準備,重新選擇營帳。
再說,女真騎兵傷亡慘重,步兵也不用藏在哈達山,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不必再使用陰謀,只有陽謀,絕對的實力優勢,才能打得女真人心服口服,最好從此以後,他們待在盛京,別再惦記着狼山了。
李自成立即回到哈達山的大營,吃過早飯,讓士兵們下山,向北十里,在大壩山與黃河之間立營,步兵居,虎騎兵、狼騎兵居左,第二營、瓦他卜囊部騎兵居右,騎兵稍稍靠前,三營呈三角形,互爲犄角。
李自成並沒有進入營帳,而是騎着馬在附近轉悠,尋找殲敵的地形,可惜,除了大壩山,附近都是平地,沙地、牧草連片,連一個小山坡都找不到。
沒辦法,李自成只能直接創造機會了。
他讓士兵在營帳前方五百步的地方,挖出一道壕溝,從壕溝挖出的沙土堆在壕溝前方,形成一道障礙牆。
障礙牆的高度,不過五尺,恰好可以藏人。
但此處都是沙土地,土質鬆軟,障礙牆根本不堅固,雖然初步壓實了,還是很容易被騎兵突破。
苦思冥想之下,他想到後世電影戰鬥的場面,士兵都是用麻袋裝土,堆成障礙物,便讓士兵們如法炮製,先是將沙土裝入口袋,堆積成牆,再向後退出百步,又是一道沙土牆。
又讓騎兵用戰馬試驗,確定騎兵不能輕易突破障礙,方纔作罷。
午飯後,李自成正在大帳與各位主官們商討對付女真人的法子,何小米輕手輕腳走進來,貼着李自成的耳朵小聲道:“大都督,女真人又派出使者來了!”
“女真人?”李自成一愣,女真人又派出使者做什麼?難道是要議和?昨日他們的損失實在不小,不過,多爾袞乃是梟雄,這麼快認輸了?
他思索片刻,道:“一柱香時間之後,你再帶他進來!”
“是,大都督!”何小米答應一聲,轉身去了。
李自成衝着各位主官笑了,“各位,多爾袞再次派過使者,你們說說,這次的目的是什麼?”
“求和?”周賓凝眉思索片刻,道:“大都督,女真人昨日損兵折將,正是殲滅他們的好機會……”
瓦他卜囊部首領達爾德小聲道:“大都督,聽說女真人有數十萬騎,如果他們求和,不妨答應他們的要求……”
“達爾德,你說的什麼話?難道任由女真人在我們的土地來去自便,這是將我們當成什麼人?”王俊卓勃然而起,“我們原本好好的,並沒有惹他們,是他們自己找門的……”
高一功也是道:“王將軍說得是,敢犯我天命軍,得受到處罰,讓他們來去自便,實在太便宜他們了!”
宋慢悠悠地道:“多爾袞求和,顯然是有所企圖,如果他們現在逃回去,我們根本無法追擊,所以,屬下認爲,暫時絕對不能與他們媾和。”
李自成點點頭,卻是沒有說話,宋的分析最有道理,如果多爾袞現在逃回盛京,天命軍只能乾瞪眼,一點辦法也沒有,漠南蒙古,已經被女真人征服了,天命軍不可能穿過漠南草原追擊女真騎兵,稍有不慎,會被包了餃子。
除了達爾德,其餘的主官,都是要求拒絕多爾袞求和,達爾德低垂着腦袋,小聲道:“我是這麼一說,究竟如何決策,還請大都督拿主意……”
“哈哈,達爾德不必介懷,”李自成笑道:“我們這是商討,每個人都要說出自己的意見,對錯與否,再行斟酌。”
達爾德方纔訕訕一笑,卻不敢再說話。
李自成笑道:“各位,你們如何確定,多爾袞派出使者,一定是來求和的?”
“啊……”衆人這纔想起,周賓先前所說的“求和”,乃是一種假設,使者真正的訴求,誰也不知道。
“大都督……”
李自成擺擺手,“大家先不要急,我們先聽聽使者帶來了什麼訊息!”
衆人都是默默坐在馬紮,稍頃,何小米將那使者帶進來,正是次出使的那人。
“各位,”使者抱拳,向衆人一一行禮,“貝勒爺讓小的給你們帶個信!”
李自成淡淡地道:“說吧,這次又是做什麼?”
“還是戰書!”使者從懷掏出一份書,想要直接遞給李自成,卻被何小米劈手奪了,“昨日之戰,你們趁夜偷營,雖然有所斬獲,卻算不得英雄好漢,即便取勝,也會爲人所不齒,所以……所以貝勒爺讓小人來下戰書,希望約定日子再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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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戰?”
衆人都是炸了鍋,王俊卓猛地從座位竄起,恨不得舀口水吞了使者,“你們傷亡慘重,還有再戰之力?你敢在此胡言亂語,欺騙大都督?”
“欺騙?”使者冷聲道:“這位將軍有所不知,昨夜天黑,失於防備,誰想到你們這樣一羣流寇,竟敢趁夜偷襲?所以……”
“你敢罵我們?”高一功忽地起身離座,一把揪住那使者的衣領,將他拎起來,“死到臨頭,還敢出言不遜?”
“一功,等等!”李自成淡淡一笑,知道使者是虛張聲勢,“其實,你們不用再下戰書,次已經下了,到目前爲止,我們依然處於交戰狀態,想要戰鬥,我在這裡隨時奉陪!”
使者掙脫高一功的手臂,用手抹平胸衣,但語氣已經謙恭多了,“大都督,各位將軍,我家貝勒爺說了,如果你們肯歸順我大金國,當不失王侯將相……”
“歸順?”宋一向好#性子,此時也是忍不住了,“回去告訴多爾袞,如果他肯歸順天命軍,本將軍答應他,讓他每日給本將軍牽馬提靴……”
“你……”使者用手指着宋,被宋目光逼視,又軟軟地垂了下去,卻是目視李自成,“大都督,我家貝勒爺讓我給你帶句話!”
“說!”
“貝勒爺讓小的問過大都督,你們意欲何爲?爲何與大金國做對?”
李自成含笑不語,只是以目示意王俊卓。
“我來告訴你!”王俊卓站起身,拔出腰間的彎刀,雪亮的刀身反射出懾人的寒光。
“你要做什麼?”使者歪着膀子,向後退了兩步,“你們漢人有句話,‘兩國交兵,不斬來使’!”
“的確如此,俊卓,你殺了他,誰給多爾袞傳話?”李自成笑道:“但這使者可惡,明明是女真人逃離黑山白水,來到狼山撒野,還敢口出穢語,留下一隻耳朵,讓他長長記性!”
“大都督,你不能……”
王俊卓單手伸手揪住他的頭髮,大喝一聲,但見刀光一閃,一個拳頭大的物事,已是應聲脫離母體,滾在一邊,濺起一灘血跡……
“啊……”使者殺豬般嚎叫,又用手捂住缺失的耳洞,一手撿起耳朵,轉身飛跑出大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