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這話說的十分的難聽,章媽媽也沒有想到胡氏這人一貫糊塗直到現在這種情況下的時候還是這般的糊塗,這種話怎麼能夠當着人的面說出來的,真心是個不曉事婆娘。
章媽媽心中對胡氏自是唾棄不已,但這面色上卻還是帶着笑道:“舅太太說的是什麼話呢,您是兩個哥兒的長輩,是舅母,您自然是會疼惜兩位哥兒的,不管是您送的是什麼,就算是送幾塊尿布片兒那也是您的一番心意,哪裡是有什麼看不上的。”
章媽媽這話也是句銼心銼肺的話,一來明確地點明瞭胡氏的身份是長輩,二來也點明瞭她要是知道自己長輩的身份那自然是知道要怎麼做的,要是她真的想送什麼不和身份的事情,到時候丟臉的也是她自己。
胡氏哪裡不知道章媽媽這話裡有話的軟釘子,心道這婆子在雲姝身邊果真是待得久了,以往的時候這婆子的性子也還不是同萬淑慧一樣是個好拿捏的,哪裡像是現在一張嘴也學的那樣的尖酸起來,可偏偏還是這般的讓人捉不住把柄,這話說的還頂了她一句,讓她發作不得。
“章媽媽是越發的會說話了,看來我那外甥女調教的可真是好。”胡氏恨恨地道了一句。
章媽媽和善地笑:“舅太太誇獎了,小姐最是看中規矩二字,我們這些個當下人的也是要守着規矩過日子的,這是本分。”
胡氏聽着章媽媽這說辭,她絞了絞自己手上的帕子,她道:“我那外甥女是個有手段的人兒,可算是賺錢的一把手,這是雍都之中誰都知道的事情,我那妹夫又是個高位的御史大夫,我們萬家如今不過就是一個芝麻綠豆的小官,這有心想要拿點好東西都沒有這樣的本事。原本還想着能夠讓自家妹夫幫襯一把,但妹夫是個知理的,這口也實在是不好開。想着讓外甥女幫襯一把的,但那外甥女又是個同咱們家不親厚的,說了也怕是要討個沒趣,我這心中也有幾分憂愁。但這兩個哥兒的事情到底是不敢耽誤的,定是要想着法子也要弄點好東西的。誠然就像是剛剛章媽媽說的那樣,我這是當長輩的,好歹也是兩個哥兒的舅母不是。”
胡氏這話說的十分的明顯,就是在斥責着萬淑慧到了柳家之後從來都沒有幫襯過萬家,現在反而是伸手要萬家付出,而她身爲長輩的也不得不付出。
這人怎能厚顏無恥到這種地步!
章媽媽的神情也有幾分難看,她道:“舅太太要是這樣想,老奴也實在是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畢竟現在老爺同夫人之間還算是不錯的,自是不會有那種想要休棄了夫人的念頭,自也不會出了雲家的那種不上流的做法,老奴可是希望着老爺同夫人能夠相敬如賓地過這一輩子,舅太太難道心中還有別的什麼打算不成?”
章媽媽這話已算是說的十分的明白,那就是在告訴着胡氏你要想着再用雲家的那點事還以爲柳家會像是雲家的做派你還以爲能夠用休書來換取官位那就是你想的太多了,這不該有的念頭你就少想想。
“章媽媽你——”胡氏幾乎是要拍桌而起了,這件事情他們萬家什麼好處都沒有得到,反而是將那是小姑子搞得離心了,現在半點也不幫襯着萬家,就連雲姝也是,胡氏那個時候還想着將這個外甥女弄到自家之中還能夠幫襯着自己家一把,但一想到雲姝所說的話和晉王的警告,胡氏就算是再有膽量也不敢對着晉王乾的,現在倒是一個老奴都蹬鼻子上臉來了,這還有沒有將她放在眼內的!
“好了!”苗氏重重地拍了拍自己身邊的茶几,“老大家的你就不能少說兩句?你若是不想去也沒有人逼着你去,何必在這裡鬧成這個樣子徒然增添笑話?!”
胡氏被苗氏這一聲呵斥,心中十分的不滿,她這話哪裡說錯了,如今這兩母女是飛上枝頭當鳳凰去了,哪裡還想着她們萬家的,唯一想着的也就是眼前的苗氏,這老婆子也是個精明的,也不知道那丫頭送了多少好東西,她一個人悶聲不吭地將東西全都藏在了自己的小庫房之中,也不知道還能夠活多久的老婆子,藏得這般好有個什麼用。
“兩個哥兒怎麼說也可算是福氣,這洗三原本就是應當要辦的,老大家的你要是真心拿不出什麼就算是空着手去,淑慧也不會說你什麼,何必在這裡說這種有的沒得事情。”苗氏道,“還有章媽媽你也是,怎麼說也可算是個老人了,這脾性的也是應該要收斂一點,好歹也是從萬家出去的,不管如何也不能夠是將矛頭對着自家人不是。”
章媽媽聽着苗氏這話,她這心中多少有些不爽利,這話雖是對着她說的,事實上這話也是再說着夫人和姝兒小姐,尤其是在說着夫人,說夫人是從萬家出去的,不能夠將矛頭對着自家人。她覺得也還好是姝兒小姐沒得在這裡,要不然指不定要惱怒起來了,也虧得老夫人現在還在這裡說這種話,將舅老爺之前所做的事情就想這樣輕巧地一筆抹殺了不成,什麼從萬家出去的,夫人當初是怎麼對萬家的,可舅老爺舅太太又是怎麼對着夫人的。
章媽媽低聲稱是,但又補上了一句道:“老太太這話說的不假,姝兒小姐也時常是教導老奴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誰對咱們有恩可是瞧得清清楚楚的,所以有些話老太太當着姝兒小姐的面可是說不得的,免得到時候一家子鬧了個不愉快,姝兒小姐和夫人可是真心將老夫真心將老夫人您當一家人看待的。”
苗氏被章媽媽這話噎了一噎,沒有想到章媽媽當着她的面還會說出這種話來,這意思明擺着是在說,她們當他們是一家人可惜他們並沒有將她們當做一家人來看待。原本苗氏還以爲事情過了這麼久,雲姝和淑慧兩人應該看淡了這件事情纔對,但現在看來,這傷口的確是癒合了,但疤還在,要想回到往初的時候只怕難得很了。
章媽媽也不願意在這萬家久候,原本她是來報這個喜訊的,但胡氏就是有本事將這原本算是十分開心的一件事情鬧騰的開心不起來,章媽媽又說了幾句之後便回說夫人那邊還在坐月子離不得人伺候就匆匆地回去了。
這回去的時候正好趕上柳賢也是同萬守義說完洗三的事情,柳賢和章媽媽的面色都算不上十分的好看。
柳賢也接觸了一番那萬守義,只覺得這男人雖也還算是個和善的,但也是個窩囊沒什麼主見的人,柳賢覺得他家大小姐這個個性也不像是她的親生父親的,這外甥似舅也排不上,大小姐那談笑間運籌帷幄到底是遺傳了誰的,莫不是那老侯爺了吧?
而章媽則是覺得自己往後要是沒什麼事情也實在是不想再到萬家來了,免得受了那些閒氣。
“老夫人,你且看看,且看看這一個奴才的脾性都成什麼樣子了!”胡氏等到章媽媽這前腳一踏出院子門的時候就忍不住朝着苗氏道,那語氣之中滿滿的都是不甘願的調兒,“這都是雲姝那丫頭給慣的,這什麼性子,現在都還指責到您的頭上來,這般沒大沒小的也不知道是誰教的。要是我是她的母親,早就被我狠狠地一頓訓斥了!”
“可惜你不是她的母親,縱然她嬌慣成什麼樣子也是同你沒什麼關係的!”苗氏看了一眼那憤憤不平的胡氏一眼道,“行了,你別以爲我一直都不知道你所做的那些個事情,我一直不說那是想着給你幾分顏面。”
胡氏被苗氏這話說的有幾分震驚,她有幾分不自然地道:“老夫人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我哪裡還敢對她們母女兩人做什麼,她們兩人現在有着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半點也不念着咱們家也就算了……”
打從萬淑慧出嫁之後,苗氏一貫都是拘着胡氏和萬守義兩人,不讓兩人去了柳家生出點什麼事情來,但苗氏也知道,自己這樣只能擋得住一時擋不住一世,尤其是自己這個兒媳婦,她是個見人好了就眼紅不已的角色,又怎麼可能會這樣一直拘着。
“她們母女兩現在心氣神高了,自是不會將我們放在眼中,老夫人可莫要聽了旁人那等閒言碎語,兒媳婦我如今可是洗盡鉛華重新做人了的,真真可沒鬧出半點事情來過的。”胡氏道。
“人家眼下過的如何那是人家的福氣人的運,當初你和老大可沒少幹那點虧心事,剛剛章媽媽的話你是也都聽到了,這話可不單單只是章媽媽的意思,也是淑慧和雲姝的意思,你們要是本本分分的不再鬧什麼事情,我這老婆子也會舍了這個臉面,不管往後如何,只要是能夠幫襯到的地方自是丟了這臉面也會求了她們多幫襯一些,可你們要是在做一些個見不得光的虧心事,那我這老婆子說幹了口水只怕也是沒什麼用處的。你且記着這人在做天在看。”苗氏看着胡氏重重地說道。
這些個事情多數都是同胡氏有關的,只要胡氏安分守己的,柳家自然不會覺得有這樣的一個姻親是個麻煩事,但苗氏知道胡氏的性子,安分守己對她來說根本就是一個不可能的事情,上串下跳纔是她的本事。
胡氏泱泱地應了一聲,心道要這般又要那般的,即便她像是伺候宮裡面的娘娘那樣伺候好了那母女兩人能不能夠給個賞還是個未可知的。尤其像是雲姝那樣性子的人。
“老夫人,我上一次同您說的,您看怎麼樣?”胡氏想了一想之後整個人又貼了上前,看着胡氏的眼神之中帶了幾分諂媚,“姝兒丫頭是您的嫡親外甥女,您要是做主這件事情,小姑子必定沒什麼話說,這樣一來,柳家也可算是同我們萬家關係更緊密一步,這也可算是個好事啊!”
胡氏那一日被謝淮隱警告過之後也還是安分,倒也算是收了那個心思,只覺得雲姝既是被謝淮隱給看上了,她自是不敢再動彈了,但眼見這好幾個月過去了,也沒什麼動靜傳來之後,胡氏那一點隱藏的小心思又起來了,覺得晉王當日也不過就是渾然一說而已,根本就當不得真。再者,就雲姝那身世,自也是不可能進了晉王府的,否則這聖旨早就已經下了,既然天家沒什麼動靜,她自是要先下手爲強了,從苗氏手上下手!等到這婚事一旦定了下來,即便是晉王總也不能奪了這有婚約的人去,這不是被人笑話麼。
苗氏看了一眼胡氏,她的那點小心思自己自也是知道的,她道:“你那點心思能不能收了起來,好好讓遠哥兒上了學考出個功名來是個正經,若是不能考出個功名來,也便是隻有舉孝廉一途了,且讓他聽話一些孝順一些還能有個指望。你不是覺得姝兒那丫頭性子太烈,如今又巴着人不放又是個什麼意思?再說遠哥兒要是有這個意思,怎的不自己來同我說,你莫要隨便拿了什麼主意,還嫌鬧得不夠!”
苗氏最厭惡的就是胡氏這一點,她一來是將雲姝說了個一文不值,但又巴望着想要雲姝。苗氏雖是有些時候也有些惱了雲姝,但到底是自己嫡親的外甥女,而且還是頭一個外甥,惱歸惱,心疼還是會心疼的,從她看兒媳婦的眼光看胡氏都有幾分不大喜歡的,更何況是讓雲姝成了自家的孫媳婦,到時候這兩人還不得和針尖對麥芒,鬧個天翻地覆不可,一個胡氏就已經鬧得整個萬家不得安寧了,要是再加上一個雲姝,那萬家不曉得要鬧成什麼樣子了。再者,遠哥兒同雲姝兩人也是表兄妹,一直都沒有那種情愫所在,貿貿然將兩人牽扯在一起,也不是什麼好事,總不能耽誤了兩個孩子。
胡氏聽了苗氏這話,她道:“老夫人我也是爲了咱們萬家好,你看雲姝那丫頭要找,也就只能找雍都城外的,那嫁的太遠了,來回一趟也不方便。再者,這種事情遠哥兒一個男子怎好同您來說的,婚事原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們拿定了主意就行。姝兒這性子是烈了點,但俗話說的好,悍妻旺夫,咱們遠哥兒要成才指不定要的就是姝兒這樣子性子烈的!而且咱們同柳家親上加親也可算是一段佳話了,您別成天總是想着您那女兒和外甥女,也得爲咱們萬家考量考量。是,之前的事情我做的的確是有幾分不對,但我現在也曉得後悔了。小姑子和咱們的外甥女的確不錯,可現在到底也是柳家的人了,即便要幫襯着咱們也都是向着柳家,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那至少也得都是在萬家,姓着萬家姓。”
胡氏看着苗氏這神情稍稍有些動容,她想了想決定又加上一句,就不信苗氏還會這樣的無動於衷:“相公哪兒我是已經不指望再有什麼特別的了,但遠哥兒是咱們萬家如今的希望了。老夫人您也指望着遠哥兒是能夠有些出息的吧?您也希望能夠給您掙出一個誥命來,讓咱們萬家也該好好地改上一改這落魄的命運不是?咱家老爺子還在的時候,可不是如今這般的模樣啊。”
苗氏聽着胡氏這說辭,心中也有幾分激動,是的,當初老爺子還在的時候她們萬家可不是現在這般光景的,可現在卻變成了這個樣子,這對於苗氏來說也可算是心中的一個痛。若是真有這樣,這也不失爲一件好事。
苗氏想了一想,也有幾分鬆口了,她道:“那我藉着這一次同淑慧提上一提,做主什麼的,我自是做不得主的,成不成你也莫要再糾纏什麼了。”
胡氏聽到苗氏這樣的應承,她自然笑着答是,心中卻是在想,你這當母親的一提,她萬淑慧還能夠拒絕不成,要是真有這個臉面拒絕,那到時候她自是有手段讓柳家應承了下來的,她看上的人,既然晉王沒打算要,自然是要下了手段去奪了來。
胡氏歡歡喜喜地去準備了洗三的東西,這洗三因都是自家親戚,胡氏雖是個小氣的,但也倒是準備了兩個長命鎖,和一些個好布料給兩個孩子。
而苗氏也準備了金鐲子和金鈴鐺腳鏈子,也可算是十分的貼切,有將身邊的沈媽媽所做的給孩子的幾件小衣裳一併裹了,也算是得了個體面,倒是等着翌日去了柳家參加這洗三宴。
翌日一早倒也是個好天氣,等到萬守義去了光祿寺點卯了之後回來,苗氏便帶着萬受義一家子前往柳家。
苗氏坐了一頂轎子,而萬守義一家子則是在那青棚小馬車上擠着,胡氏細細地告誡着坐在自己身邊的兒子萬致遠一些個事情,譬如說是見到這新姑父是要如何說,見到柳雲軒這表哥是要如何的示好,對於雲姝這個表妹那又當如何。
萬致遠對於自己母親那絮叨的話有些不耐煩,他哼哼着,聽着她那沒完沒了的話,最後終於惱了道:“母親,你這般叮嚀作甚!”
萬致遠對於自己那個二嫁的姑姑是沒什麼好感的,以前的時候對雲姝也還算可以,但自打雲姝鬧出了那樣惡女的名頭,他只恨不得全然當做不認識她們母女兩人,如今這兩個所謂表弟的洗三宴他也是不想來的,但架不住自家母親死拖活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