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時間的推移,曹牧文原先還略微有的小忐忑已經全然消失。這可能是自己的原因,也可能是王守仁所散發出來的那種氣息,讓曹牧文不會再行產生什麼戒備,起碼是關於自己身份的戒備。曹牧文最初還想,是否王守仁還會讓人暗中徹查曹牧文的來歷。畢竟他的經歷文牒即便已經經過錦衣衛們完善的遮掩,但是是有一些難以遮掩的瑕疵。比如說自己的來歷。若是單單任個大員的侍從,有必要還從外省調任來嗎?曹牧文之前還是思考過,王守仁若是出其不意詢問到自己,自己該如何作答。僅僅記得最初王守仁問道自身的來歷時,自己是也是含糊的作答,若是說自己只是因爲被調來此處,具體擔任何種職位並未提前通知,或是具體職位是來到之後才任命的,這都是可以用來搪塞的藉口。
但是,曹牧文有心去隱瞞,並且爲此思量了不少,王守仁卻是沒有這種想法。有的時候,曹牧文便站在王守仁一旁,眼見着他雙目微閉,似是在思量着什麼,他便心中忐忑緊張起來。是否王守仁有了閒暇時間便在懷疑自己的侍從,這個就在自己近旁不出五步的人是否是那麼老實可靠呢?王守仁心中如何曹牧文卻是不知,但是他自己心中卻是亂了。這點曹牧文卻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王守仁此時卻不是想此時,而是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一件自己來到這裡的原因。
一連多日,王守仁均沒有外出,一直呆在府邸之中,每日處理些*,曹牧文自知不應該去看,雖是有時候王守仁會讓他幫忙去接遞一些*,他也很自覺的沒有看一眼。當然這不是侍從不許,總的來說,作爲一方封疆大吏身邊這個職務的人,自是沒有任何說話的權利,但是畢竟在身邊行走當差,瞭解卻是必須的,也是無法避免的。畢竟侍從多少也有護衛一般的安全保衛職責,有時候大人在和其他官員交談些重要公事,侍從在一旁護衛或是聽後差遣,此時聽到了也是無妨。但是曹牧文想到了一點,此也很可能是王守仁老師的陷阱一枚。此乃“故佈疑陣”,故意製造些完全沒人,將可以翻看巡撫*的機會暴露給曹牧文,以此來試探他。正是因爲有以上的顧慮,所以曹牧文即便是確認過四周沒人,也決定暫且偃旗息鼓。畢竟現在時“觀察期”,自己謹慎言行些自是好的。以後要是打探什麼的,時間自是有的,並不急於一時。所以這些日子以來,曹牧文堪稱一個極品跟班。不該說的話不說,不該做的事情不做,不該看的事情不看。大部分在王守仁書房中的時候,曹牧文均是站在王守仁側後方的牆邊上怔怔的望着地板,出神達到了入化的境界。以至於有時候王守仁叫他也聽而不聞。
“牧文……牧文……”王守仁一邊盯着一份用白皮包裹外層的文案,一邊叫着曹牧文。他背對着曹牧文,所以還沒有發現他的侍從現在已經不知道神遊太虛到了何處。
“怎麼?”王守仁心中疑問,明明曹牧文就在屋中,卻是不答話呢?回頭一瞧,啞然失笑。
王守仁此時便見得他新來不久的侍從雙眼出神,怔怔的盯着一旁的地板,那裡正有陽光照射下來,正對着的牆壁上邊有一扇窗戶。上午的太陽光便從過這個入口,進入到了這間兩間的大書房。現在的氣溫已經暖和不少,卻是春天的感覺,自是不熱不冷,有的只是舒適。正所謂:春困秋乏夏打盹。春暖花已開,現在正是疲乏的季節,當然曹牧文可不是因爲此才發愣的,但是王守仁卻當成這個原因了。
王守仁擡頭打量起了自己這間已經待了一年的書房。古樸無華的裝飾,一旁的書架上卻是放滿了書本,要說到其他的裝飾物,像是書畫玩物什麼的卻沒有,或者說,書就是最好的裝飾物。
溫暖的陽光照射進來,在屋舍之中四散瀰漫,一種陽光溫和的氣息還有味道在此分散傳播。王守仁嘆了口氣,說道,“牧文……”聲音大了一些。
“啊……屬下……屬下在!”曹牧文這下可是回過神來,王守仁剛剛放下了手中的筆,走到了窗戶旁,陽關被略加遮擋,投在地板上的影子自是提醒了他。他的“老闆”過來了。
“怎麼?是不是有什麼不適?”王守仁倒是沒有責備,看起來很是關懷的問道。
“呃……只是屬下有些出神,看起來現在的時節……”曹牧文看了看窗外,說,“現在這個時候,有的時辰似有一種無力之感,提不起神來。”如此說來倒是無懈可擊。
“嗯,既然如此,我這裡暫且也沒有什麼事情,要是睏乏了話你也回去休息便可。倒是如此一想。”王守仁笑着道,“我在這裡坐了一個時辰都是有些疲乏,更不用說你在這裡站立這麼長得時間了。”
跟王守仁當侍從,雖是封疆大吏,但是僅僅憑藉他日常的行蹤,你很難看得出來。並不是說他沒有公事,而是他處理公事的方法,還有每日的生活作息。畢竟曹牧文是他的侍從,這些情況也要知曉。當然不可能知曉到晚上睡覺之後的……
請稍等,這麼一來。曹牧文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此時錦衣衛不屑一顧,其實也談不上重要,便是關於王守仁的家人,文雅來講,便是他的夫人,具體來講,其實就是他的婆娘。
“對啊!”曹牧文心中猛的一怔,這個……王守仁……應該結婚了吧?王守仁是有兒子的,並且還有一則八卦類型的故事傳說,說王守仁逃過婚。雖然這麼一聽有一種三流偶像劇的感覺,要是遇上哪個擅長意淫並且無聊蛋疼的導演,足以拍成一部集大成之作了。
既然逃婚,那麼他一定是結婚啦。如此一想但是卻有帶來一個問題,這下子才發現,王守仁現在可是一個人前來當官。若是結婚,那麼夫人現在卻是在哪裡。
王守仁娶妻是在十七歲的時候。王守仁的岳父叫諸介庵,是他父親王華的至交好友,任江西布政司參議。王守仁小的時候,諸介庵到王家串門,非常賞識小守仁,允諾將女兒許配給他,倒是一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娃娃親。
一切倒是風平浪靜,王守仁也是樂得接受,但是到了和的女兒成婚結婚的當天,新郎不見了。需要說明的是,他並不是對新娘不滿,逃婚的落跑新郎也不是不想結婚,只是一次單純的“興之所至,任意爲之”。他一早上閒逛到了鐵柱宮遇見一個道士在那兒打坐,於是去向道士請教,道士和他討論養生術一來二去,靜坐忘歸,直到第二天岳父大人才把他領回家去此後,他還經常的找道士聊聊天,討論問題時間過得很快,所以結婚什麼的便忘記了。看起來比起老婆,還是道士更有意思,王夫人這麼一來還沒結婚時,便隱約有了一種悲劇氣氛。婚後王守仁帶着夫人踏上了回鄉路。王守仁特地去拜見了當時的大學者婁諒,他告訴守仁聖人必可學而至,並且向他大力推薦了朱熹的“格物”。顯然這一次談話對王守仁的影響很大,王守仁也是從這次後對程朱之學有了新的認識(小時候和竹子那次不算)。回去之後的王守仁開始認真學習朱熹的經典,讓原來的師友都自嘆不如,王守仁覺得往日放縱不羈的行爲不當於是全盤改正,這種變化讓大家懷疑他簡直就是故弄玄虛,很假他卻絲毫不在乎,“吾昔放逸,今知過矣。”王守仁如此了,那幫兄弟們也老實了都開始隨時隨地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認真學習的王守仁,很快有了回報弘治五年,二十一歲的王守仁參加浙江鄉試,很快過了於是奔赴京城。王守仁也自此開始了爲官之路。
王守仁也是在婚後才正式開始了他的致仕之路,雖然這一點和他夫人有沒有直接聯繫,外人自是不知道,自然史書上也沒有記載,但是曹牧文卻想,這些是事情自己還是不應過於關注。或許……他這麼想,有時間可以稍加詢問一下巡撫夫人現在所在何處。王守仁自是不會否認自己已經結婚的吧?自己只是稍加詢問,又有何妨?
要說到親友家人,曹牧文記得還有徐愛,王銀兩人,自從上次和他們見面之後,便沒再見過他們,直到曹牧文擔任侍從一段時間之後的一天。徐愛前來拜訪,原來是要離開南昌,特來向王守仁辭別,不久之後王銀也來送別,看樣子雖然這兩人在某些方面不太對路,但是這僅僅是在學問上吧……曹牧文突然有一種欣慰的感覺,學術上的分歧不是分歧,爲人上的分歧纔是天差地別。
倒是經此一看,徐愛對老師的感情卻是深的,徐愛說着說着倒是眼眶發紅,另在一旁看的曹牧文尷尬不已,自己也與他們相識,自是不能像一般侍從那樣迴避下去,倒是徐愛也不在乎,一會兒轉爲正常。一旁的王銀倒是習慣,可能是更加了解徐愛的脾氣秉性,看樣子這兩人交情也是不淺。
曹牧文原本認爲徐愛是有什麼事情要離開南昌,等到後來王守仁一說,才讓曹牧文大吃一驚,沒想到這位哭鼻子也不覺臉紅的傢伙,竟然也是朝廷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