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牧文先行騎馬回到了府中,卻突然並不想睡覺了,不知道是偶然吹拂而過的晚風,還是剛剛王守仁的那句話的緣故,他原本的倦怠之感一掃而空。在回來的路上,看着萬家燈火,璀璨絢爛,由着大人看管的頑童們早就沒了絲毫的忌憚,便在這好時節的端午夏夜中喧鬧自在的玩耍,一旁的大人們也是一年中甚少的幾個日子裡,免去了對這些小祖宗的管束,便任由他們胡鬧去吧。
曹牧文剛剛進到府中時,便瞬時涌現出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今天晚上這裡或許只有自己一人了,連馬廄裡專門管理馬匹的馬伕都在下午回去了。現在馬廄裡面只有數匹駿馬站立在裡面。馬伕走之前還是給食槽裡面添加好了水草,倒是這日子裡面畜生也免不了吃喝。曹牧文牽着馬進去的時候,出了偶有發出的馬兒嘶鳴之聲和夏日蟬鳴之外,沒再有其他的聲音了。馬是站立睡覺的,並且可以較快的醒來,曹牧文現在才深有感觸,就在自己牽着的馬兒到馬廄裡面的時候,他明顯的感覺到了不少馬都發出了聲音,雖然夜色氤氳,這裡原本就溼氣略重,瞧得不真切,但是他只憑藉着感覺也是可以瞭解的,這些馬兒也不孤單,看樣子又有成員回家,這裡的住客也是歡喜。曹牧文離開了這裡。
既然現在無事,並且不想浪費大好的光景。曹牧文便不打算回房去睡覺了,即便是現在,他依舊略感到疲憊,但這絲毫沒有影響到突如其來的興奮感。在寂靜無聲的院落中緩行幾步,頂了頂心神,便打算出門去了。
未及,曹牧文便來到外面,開始漫無目的的在人來人往的街市廟會上晃盪着。此地好生熱鬧,曹牧文也左右的觀看,雖是熱鬧,但是卻沒有提起他的興趣。便在此時,曹牧文心中突然想到,既然待一會兒便有的煙花,既然自己打算湊熱鬧,這個熱鬧爲何不去湊一湊。倒是現在的街市上,已有一股前往湖北岸的人流。看樣子這些百姓均是打算去看煙花的。曹牧文心裡思量着,便跟隨着人流,打算一起去看看。
倒是隨着這股子人流走了約莫幾分鐘的時間,突然之間,曹牧文便見到了一個人影正站在一旁的一家字畫雜貨攤上,挑看着上面的貨物。起先此人倒是沒有引起他的注意,但是在走到他旁邊正要錯過之時,只聽得那人說了幾句話。曹牧文便覺得此人聲音熟悉,卻是想不起是誰了。轉過頭來一看,此人也只露個背後來,正面看不到。此人今天穿着一件玄白色的長衫,自上到下,竟然是一身的白色。曹牧文離開人流,便側身到一旁,仔細的打量着。
原本的後背漸漸的變成了側臉,定睛一看,這不是龔宸嗎?
正巧此人此人也結束了和攤主的對話,轉過頭來,四目對視。曹牧文一看看去,便是龔宸。
“哎呀!太巧了,龔宸?龔公子!”曹牧文略帶驚奇的說道。
對方也是一臉的驚喜,“沒想到今天倒是在這裡遇上你了。”他這麼說道。說罷從袖子中拿出一柄白玉製柄的摺扇,上面繡着玄青色的印邊。
“今天的天氣倒是熱。”說罷,龔宸一擺手,摺扇陡然展開,裡面是謄寫着一副書法。
曹牧文笑着說道,“今天倒是很熱,這裡人來人往的,自是更顯得悶熱了。”
“不知道曹兄今晚爲何一人在此?”龔宸很好奇的提問道。
“哎,我自然是一個人,看着外面燈火璀璨的,這麼的熱鬧,自然不好意思一個人端坐在房中無事啊。”曹牧文笑笑,說道。
龔宸面色很是輕鬆,也道:“我也是如此,一人在這如此佳節美日裡,只有一個人。”
曹牧文一聽心中卻是有些不以爲然了。你不是還有個老朋友嗎?當然,他自然不可能提起院平章這位自己的大上司來,不過龔宸自是知曉曹牧文也是錦衣衛。看樣子他對於錦衣衛的職務內容很是瞭解,今天見了面他自然沒有絲毫的疑問。
“哦?”曹牧文明知故問,“龔兄也是一人?我還是不知道龔兄弟是哪裡高就呢?自從上次咱們匆匆一面……”曹牧文心中思忖,龔宸應該不可能是錦衣衛,倒是不知道他是如何和院平章結識的?並且既然一個並不是錦衣衛的人,看他的外貌身姿,一眼便知也是個貴介工公子。曹牧文心中好生疑問,此人究竟是何來歷?“……匆匆一面見過之後,一臉不少時日沒再見過面,我倒是略有好奇,所以這才斗膽想問的。”曹牧文心中雖有膽怯,但是面不改色,心中的怯自然不能外漏。
“哈哈,曹兄問問又有何妨?”龔宸面色輕鬆,談笑風生般的說道,“上次和曹兄在那裡見面,我自然是知道你是何人?你倒是有這般的疑惑卻是證明你是個稱職的錦衣衛。”
曹牧文一聽心下自然驚奇,這位龔宸自然不是一般人,一般若是知道了和自己談話的人是錦衣衛後還能如此談笑風生的沒有幾個人。
心中既有所想,面上也顯露出瞭如此的表情。“正所謂面由心生。曹兄弟,你心裡的疑問我卻是知道的。”龔宸面頰微撇,輕輕笑了笑。
曹牧文還沒有回過神來,理解對方的話。龔宸說道,“曹兄剛剛聽了我的話,自然心中好奇了,因爲一般人見到了錦衣衛自然不能是我這個反應,是嗎?曹兄弟?”龔宸說罷,還未等曹牧文做出反應,便拉着他的衣袖,將其拉到一側,並且說道:“這裡人來人往,自是嘈雜,咱們交談多有不便,不如1走這裡……”將曹牧文引導了一處種着幾棵樹的空地,此地沒有貨郎擺攤。龔宸曹牧文拉來此處,後者還一頭霧水,怎麼倒是讓他掌握了主動。
龔宸整了整衣衫,正色道:“曹兄弟,咱們兩人也是有緣分,之前見你時,雖然知道你是錦衣衛,但是有些箇中緣由也是無法稟明的……但是……”說道此處,龔宸話鋒一轉,說道:“倒是現在可以告訴你了,因爲即便是今天咱們沒再次遇上,後天你也便會知道的。”
“怎麼?”曹牧文心中此時大奇,不知道對方葫蘆裡買着什麼藥。不過心裡也是陡然一沉,因爲後天便是曹牧文和千戶所中與自己接頭之人見面的日子。雖然這種交接已經有過一次,只是走走形式而已。對方也只是給自己交代了一些日常應當注意的事情,沒見什麼重要之事。但是下一次見面的日子確實機密,旁人是難以知曉的,除非……除非他也是自己人?
曹牧文有些懷疑自己剛剛的判斷。龔宸此人從外看來,是在不太像是一名錦衣衛。
“哈哈,行啦!曹兄弟,你別胡思亂想了。”龔宸很有涵養的一笑,曹牧文只好問道,“你倒是不要賣關子了,究竟是如何,請講來。”
“好吧,既然曹兄弟如此一問。我便說。”龔宸正色道,“我也是錦衣衛。”
曹牧文聽了心中猛地一震,臉色也是微變。龔宸此時接話了,“哈哈,曹兄看樣子倒是有些出乎你的意料啊。”
“啊,這是自然,我確實沒想過你也是錦衣衛。”曹牧文如此說道。
就在這時候,一旁的人流似是突然加多了,龔宸微轉過身子來,看了一眼人流,說道:“對了,曹兄。不久之後便有煙花在北岸施放。我聽聞足足有兩百發,到時候自然是美景非常了。咱們也去湊湊熱鬧吧。其實我今天晚上雖是獨自一人出來,正是爲了瞧瞧着番熱鬧。”
曹牧文聽聞心頭一鬆,說道:“哦,原來如此,我這時候出來,也是有打算去看看的。既然如此,我看時辰也不早的,現在人卻是不少,要是不早些,倒是趕不上個好位置了。”
“哈哈,曹兄說的是。”龔宸哈哈一笑,說道。“咱們不如邊走邊說吧。我跟你清楚的說明一下。”
“求之不得。”曹牧文這可是說的實話,心中的的確確很是好奇。龔宸此人甚是奇怪。可能曹牧文有些神經質,但是以他自身的感覺看來,龔宸是在沒有一種……錦衣衛的氣質,雖然並不是說錦衣衛們都是些五大三粗。、凶神惡煞般的修羅,但是……
“嘿!曹兄!走這裡。”龔宸從後方突然一拍曹牧文的肩膀,提請到他。他這才發現,自己竟然自顧自的走到了一旁,沒差點撞樹上。曹牧文訝然一笑,有些羞愧,致歉道:“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剛纔略有失神。”
龔宸沒有在意,說道:“跟我走吧,走這邊。”說罷,引着曹牧文不緊不慢的跟在人流的後面。
兩人一時無話,曹牧文此時心中便又開始了思索。記得初次與龔宸見面,便是在錦衣衛官署之前,那時候,曹牧文不但是第一次見到龔宸,並且也是第一次來到錦衣衛的官署。第一眼見到龔宸之後,他雖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但是便在片刻之後,憑藉着第一感覺,曹牧文便判斷出此人並非錦衣衛中人,若是說的爲什麼,他自然是無法回答,只能說是職業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