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好啦好啦。”李玄東此時假意咳嗽了幾下,打了個圓場,雖然這位年輕氣盛的遊擊並不是直衝着在場的這些職位比他高的人,但是他的言語間也很有不敬……只不過……
“李遊擊雖然年輕氣盛,剛剛的話略有唐突……但是,仔細聽來,卻也是有幾分道理的。”這個時候,端坐在正中的王守仁發了話,衆人的實現便被吸引了過去。王守仁說道:“我軍軍中的的確確混雜了不少三教九流之輩,軍中的風氣着實大不如前了,這樣的軍隊,士氣低迷,打了敗仗,也是應該得。若是這樣不堪的軍隊還能戰勝,這倒也讓咱們這些人難堪了,是吧,哈哈。”王守仁說罷輕笑,原本略微尷尬的氣氛稍事化解。
王守仁藉着說道:“這些天來的訓練也只是治標不治本,我們看事情自然要長遠,因爲即便是此次鎮壓下去池仲容部這股逆賊還有這數省之地中其他幾股藏匿在山中的逆賊們,時間久了,還可能生變,這也是有過多次先兆的,許多地方便是反了便鎮壓,優撫,當時確實是好了,但是過個十幾二十年之後,便又會有叛亂髮生。”王守仁說道此時候皺眉說着:“如此反覆,已經持續了數朝數十年之久,一直到現在還沒有徹底解決,所以一個池仲容可代表不了什麼,即便是沒有這個人,該造反的人還是會造反,真到了那個時候,領頭的不是什麼池仲容也可能是張仲容、李仲容了。所以,僅僅治標不治本只會向此前無數次一個樣子的結局吧了。”王守仁語氣減慢,陷入了沉思。
一陣沉默後,剛剛說話的遊擊將軍李佑說道:“大人說的自然是,我剛剛也是想,這地方自打我還小的時候就有造反的刁民,雖然有些時候老實了不少,可是一但有什麼事情就又冒出些個‘大王’‘將軍’的起頭造反,打不過就跑到山裡。還有的,竟然還和在西南邊的蕃民相互串通起來,有的還一同造反。這斷斷續續的也不知道有多少年了,我行伍雖然不及在場一些人久,但是每每想起這幫子刁民有事沒事便行造反。我們這些當兵爲將的自然是爲了皇上,爲了朝廷守土安疆,看到這裡是如此的光景,自然心中煩躁了許久了。”李佑憤憤不平的說道,“我剛剛說的也是對的,大人你剛纔不也是說了?這軍中着實是有些酒囊飯袋,吃喝嫖賭什麼的樣樣在行,真要上陣打架,連馬都自己上不去,更不用講使得什麼兵器了!大人,你想想,就是這樣的人當將領,又怎麼能打勝仗?”
此言一出,一旁的李玄東倒是臉色微變,此言並不是針對着他來的。雖然都指揮使司主管一省的兵馬軍務,以及稽查,緝捕遭賊等等事務,但是其中的官吏堂官們也不都是武職的。當然都指揮使自然是武職,但是副職便要是文職的官吏。明代尊文貶武,都指揮使司雖然需要正部堂官爲武職好帶領部下,而副職卻是文官,具體來負責一般事務,就像現代除了總理之外,還需要第一副總理最爲助手一樣。
這位李佑李遊擊剛纔的話似乎是指準了王畢生。王畢生的具體情況很是符合他剛纔的評價標準,李玄東聽聞之後,臉色便微有變化。自己卻也不便表態。
王守仁略一皺眉,似乎也想到了那位成天樂樂呵呵的吃喝玩樂不務正業的王畢生了,雖然現在的官場也是如此的風貌,小錯不斷,大錯不犯,也沒人願意得罪人往上捅,況且大家的關係還算可以,所以……
畢竟現在這裡出了亂子,這個時候軍隊的作用才體現了出來,而這個時候還是如此便是不可以了。王守仁低頭沉思,心中也是知道這個王畢生,卻是難以判別此時該如何行事。
“對了,既然李遊擊剛剛說起了,我倒是有個問題。”李玄東此時問道,“李遊擊你也是常常待在軍中,對於軍中兵士將佐之事瞭解甚多,像我此種文官則對軍營之事的瞭解自然不及上你。剛剛從你的言語中,我有一個問題,是不是現在軍中如你剛剛所說的將佐自身怠慢,武藝不精,操練不勤這種事情比例如何,是否是比比皆是?”
“你若真的問道,還沒有到比比皆是的地步。”李佑回答道:“若是有上級前來檢閱,若是平常怠慢操練的營區在接到文函之後也會提前幾日先行操練熟悉一番的。只不過這種疲於應付的方法自然沒多大用處的。”李佑如此說道。“並且,一般日子裡,若是上級玩忽職守,上行下效,下面的士兵自然也不可能老老實實的守軍紀了。”
李玄東聽了,卻是說道:“我這些日子以來,倒是經常到軍營中來,我看到的倒是操練嚴格。我雖然是個文官,但是畢竟在這都指揮使司供職多年,對於兵事還是懂得一二,我看起來,起碼還算是有板有眼的。所以……”
“哈哈,李大人,說句冒犯的話,你也只是書生之見而已。”李佑哈哈笑了起來,一旁的劉參將皺了一下眉頭,卻沒有發表意見。李佑接着說道:“李大人,你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啊。這些日子的操練嚴格自然是因爲池仲容造反,上頭盯得嚴了,那些經常偷懶的營隊也知道要偷懶也不是現在,自然操練的格外的正式。並且……”李佑看了看王守仁,後者此時卻在認真聽着他們兩人的對話,李佑收回了視線,說道:“又因爲王大人也親自監督這裡諸多軍隊的操練,王大人是巡撫之職,這些人自然不敢懈怠了。還有一點。”李佑又說道:“這裡的這麼多的士兵,也是從不同的地方衛所抽調而來的,大家都是當兵的,自然有些好勇鬥勝,看到別的地方的兵,自然想要比劃比劃,又不能真刀*的上,要說到相互較勁的比操練,也是一個原因。”
李玄東聽完後,也沒有生氣,笑道:“也是我的看的偏頗,鄙人着實是不懂軍事。讓大家見笑了。”
這時候一旁的劉參將開口說道:“李大人過謙了,也不需要過於如此。你所謂文官協同負責軍務也是難能可貴,我們這些老兵也不應該過於責難。大家相互學習,相互交流。哈哈。”說罷,便大笑起了。
“聽李遊擊你剛剛說的,倒是讓我深有感觸。”王守仁此時不緊不慢的說道,之前他一直在聽李佑說話。
“在兵部任命我之前,我雖然時常涉及軍務處理,但是真的到軍營中來,卻沒有幾次。剛剛聽你所說的,也是句句在理。看來今天我叫大家來一趟還是有些用處的。”王守仁端起了酒杯,向圍坐在桌前的諸位將領提議道:“來,諸位。咱們先飲了此杯。大家都是匆匆趕過來了,來了之後還沒吃幾口,倒是先說了不少時間。來,動筷吧!咱們先用些,要不然,廚子們費心做得,咱們可就讓它們白白涼掉了……”說罷,便率先夾起菜來。
時間比預計的久了不少,知道了午時三刻王守仁才處理完事情打道回府。曹牧文在一旁的側帳裡半睡半醒有一段時間了。一直持續到王守仁親自來到這裡,曹牧文半側在一張椅子上朦朦朧朧中感到突然有一人出現,這才啊哈一聲的從椅子上站立起來,還有些不穩的看着前方略加疲憊的王守仁。他輕輕一笑,說道:“倒是我用的時間太多了,讓你等了不少時間。行了,事情已經處理完了,我們也該打道回府了。”
王守仁每日前來自然是乘馬,絕不會在軍營中出現轎子的。王守仁每日在軍營中進進出出的,自然只有曹牧文跟在身邊,日子久了,曹牧文起先不甚習慣,倒是現在已經熟悉了這……一種奇特的感覺。
等到兩人離開軍營後,便策馬前進,馬匹不緊不慢的小跑着。路上的行人並不多,雖然還沒有天黑,並且現在的季節白天的時候還是很長的。
兩人又相互無言的行了一會兒,待到來到了一處岔路口後,兩人便轉向了朝向城門方向的那條路。這條路這些日子以來已經走了不少次,早已輕車熟路。但是曹牧文還記得自己第一次來時所發生的事情。
就是剛剛的那個岔路口,曹牧文心想。自己從北京一路急匆匆的趕來,便是在那處岔路口的另一條路上轉向了現在的道路,並且就是在前面不遠的位置與身邊這位第一次相見的。曹牧文有時候回想起來,還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雖然這也之隔了大半年而已。但是……時間匆匆流逝,過的還真是快。
待到前面不遠處,便是一處酒家客棧了。每每有四處的活計工人還有地裡的農家忙完了一天的事情,若是還有得閒錢,閒情逸致的,便會來到這裡要上一碗釀得半壞不壞的村釀,若是稍微闊綽點,還可以叫上盤小菜什麼的來吃吃,不過這裡是否有得茴香豆曹牧文就不得而知了。這裡不是紹興而是南昌,並且是明代而不是晚晴,但是很奇特的,曹牧文也用一種穿越的眼光看着這家小酒家,不大不小,卻有一種溫馨之感。或許它的存在也是這些平凡人對生活聊以慰藉爲數不多的幾種方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