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北京城的變化
從朱祁鎮的聖旨傳到襄陽,襄王從襄陽啓程。
等他到了京師之後。秋季的大水已經過去。襄王先到了十王府。向宮中遞了牌子侯見。
他回到十王府。
襄王在京師還是留有府邸的。
襄王回到王府之後,剛剛落腳,下面的人來報,順天府來人了。
襄王有些意外。
王府畢竟是王府,門檻畢竟高。
身份上的差距,這些人根本不敢上門。
襄王對大總管說道:“你去看看。到底什麼事情?”
大總管在外人面前,總是保持着太監的身份,微微行禮說道:“是。”
大總管下去之後,不過片刻就回來了,說道:“順天府派人來換戶貼。”
襄王聽了,有些奇怪說道:“順天府是于謙吧。也算是能吏了。”
戶帖制度源遠流長。
從漢唐就有發源,在宋代已經很完善了。
就如同現在的戶口本,不,比戶口本內容還要多。不僅僅有一家幾口人,還有家中有多少田產,有多少宅院,各種不動產。
在大明朝以來,太祖皇帝對戶帖制度也有繼承,洪武三年之前,只是個別地方官吏的行爲,但是在洪武三年之後。卻在全國推廣開來了。
不過,制度是一回事,現實卻是另外一回事情。自從太祖朝之後,大明各項制度,一直都是向寬處走的。
很少有人敢重新做戶帖了。
因爲戶帖也是各府衙收稅的根據之一。
凡是不在冊的,就是所謂的隱田了。但是各家那裡有那麼老實。
襄王還好說,他的根基不在這裡,而是在襄陽。但即便如此,在北京城外也有一兩個莊子。更不要說紮根在北京的各級勳貴。
他們累世富貴卻不是朝廷的賞賜。自然也有經營,北京城外,朝廷對這些勳貴的賜田,他們各種吞併的土地。
這也是順天府本身的問題,於大明來說,這個時代土地兼併還並不是很嚴重,但是並非沒有嚴重的地方。
南京與北京,就是土地兼併最嚴重的地方之一。
這裡的戶帖有幾分真幾分假,大部分官員都知道,所以說順天府難當啊。說不定捅到了那路神仙了。
于謙不過做成幾分,單單他這個勇氣,就遠朝常人了。
大總管說道:“王爺,你看錯了于謙,于謙哪裡是能臣,分明是老虎。順天府的衙役上王府來要錢了。”
襄王皺眉說道:“要錢?什麼錢?”
大總管說道:“房課。凡是京城之中的房子,按照大小都要上稅,面積大多交稅,面積小少交稅。如果房子太小的話,卻是免徵的。”
“多少銀子?”襄王問道。
大總管說道:“不多,每年不足十兩銀子。”
襄王輕輕的敲擊着椅背,說道:“這定然不是于謙敢做的,而是大內那一位的意思,我這院子要十兩銀子,估計北京城收起來,一年也有一兩萬進項了。真是好主意。”
大總管說道:“王爺卻是想差了,有一件事情王爺沒有想?”
“哦。”襄王說道:“什麼事情?”
大總管說道:“還有契稅。”
所謂契稅就是交易稅。不管是宅院與田產,過戶的時候,需要官府用淇,稅率一般都在百分之三上下。
襄王頓時明白,說道:“好一個連環套,房課細水長流,契稅纔是大頭。”
襄王並非不是什麼都不明白的王爺,他也是監過國的。對朝廷運行並不陌生。
頓時想明白這個套路了,先造戶帖,是確認房產。確認房產之後,房課不多,襄王的院落是御賜,王爺規格。已經是一等一的大宅院了,才需要十兩。全北京城,不過萬兩左右。這點錢對一個來說,並不算多,但是對順天府來說並不算多。
契稅其實在民間處於名存實亡的存在。因爲大家都不願意多掏這一筆錢,大多都是不去官府過契。
這就是所謂的白契,而官府的就是紅契。
而今順天府衙役,挨家挨戶上門詢問,這個時候白契是算不得數的。
而且北京城不是別的地方。
別的地方,房屋交易頻率並不會太高,但是北京城卻不一樣,官員起起落落的,宦海浮塵,每年不知道有多少房子過手。
而且京城居大不易,北京城之中,價值萬金的房子也未必沒有,即便一尋常院落,也在幾十兩銀子左右。
這現代北京房價有異曲同工之妙。
只有所有房屋都在官府過戶,這一筆收入遠在房課之上。估計要有幾萬兩銀子。
一萬兩銀子並不多,但是幾萬兩銀子卻不少了。
足以做很多事情了。
襄王忽然嘆息一聲,說道:“京城卻不是我能長居的地方,否則我也想看看,我的好侄兒,到底能做出什麼事情來。”
就在襄王感嘆,北京城的變化。卻不知道他所知道的變化,僅僅是冰山一角而已。
順天府兼併了五成兵馬司,乃至於錦衣衛與東廠,工部乃至戶部才差事。于謙幾乎廢了不知道多少心思。
才弄成而今的局面。
此刻於謙就在向朱祁鎮稟報。他在北京的規劃。
朱祁鎮交給於謙任務之後,于謙心中細細思量過了。想要將各種白役小吏都轉爲國家經制吏。
最大的問題,並非怎麼摧毀這些世襲吏員。
且不說,大明建立才七十多年,而太宗皇帝遷都北京才幾十年,北京的各種衙役,最多的才傳承三代,決計沒有到了牢不可催的地步。
即便他們盤根錯節,但是以 于謙的能力還治不了他們。那就太小看于謙了。
但是清理這些人容易。
但是將他們作爲朝廷經制吏卻有些難。最難的事情,不是別的,就是錢。
對,就是錢。
北京城中,不,不是北京城中,僅僅順天府衙門,不去管朝廷六部的書吏。各種小吏也都有千餘人,甚至更多。
乾清宮之中,于謙先說的,就是京城各坊情況。
于謙說道:“城中二十八坊,臣設二十八坊令治之,坊正之下,有三人,分別爲文書,稅吏,捕盜。”
朱祁鎮心中暗道:“這大概是街道居委會了。”
于謙繼續說道:“臣在在原來五城兵馬司之處,設巡捕房,城中水火,盜賊,兇案,接用巡捕房主之。”
朱祁鎮心中暗道:“這大概是警察局吧。”
于謙說道:“臣在大興縣,宛平縣下設六房,一巡捕房,並令選太學生爲吏。或從縣學府學之中挑選生員爲吏。”
朱祁鎮也都聽說了,于謙藉口這一次大水之中不少胥吏表現不好,打發了好大一批。當然了于謙也不是才蠻幹的人,自然將這些胥吏之中表現好的,都有了官身,比如六房主事,乃至於各種胥吏,都有了官身,比如五城巡捕房都是官身。
有官身之後,各種待遇自然也都上去。一手壓一手打,讓胥吏羣體並不會給於謙帶來多大的阻力。
朱祁鎮說道:“只是大興縣的賦稅夠嗎?”
朱祁鎮問這個,卻也是有原因的,于謙其實已經問過戶部了,但是戶部頑固的很,各家賦稅自有來處,一分錢也不可能下撥,甚至順天府該上交戶部的賦稅,一分錢也不能少。
這也是大明文官之中很多人的態度,他們並不想皇帝多折騰。只是與皇帝硬頂不行,就用了這個辦法。
朱祁鎮甚至爲了這一件事情,向楊士奇開口,但是楊士奇義正言辭的拒絕了。
天下各方不需要錢財,如果順天府因爲這個原因讓戶部撥款,或者是佔優原本上交的賦稅,其他各地方如果向戶部要錢,戶部如何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