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焦宏的困境
焦宏剛剛將福建的一些爛事擺平。
有謝懷這樣的布政使,下面自然也有一大堆的亂事。
上樑不正下樑歪,謝懷如此,下面的官員能好到什麼地方去。焦宏要整頓官場,不如此不能豎立自己的權威,不清理一批蛀蟲。將來辦事也不爽利。但又不能讓官場動盪,否則焦宏也能立即來應對葉留宗。
這很考驗焦宏的能力。
好在焦宏被楊溥選出來,也不是易與之輩。
他很好完成了,福建官場的清理與整頓,在最短的時間,開始調動福建兵力。準備應對葉留宗的挑戰。
這也是爲什麼地方要設巡撫,蓋因如之前的三司體制,即便謝懷是布政使,也管不到軍方,所以他調動軍隊不知道花了多少手段。
而今巡撫節制三司,雖然三司都有直接向朝廷上書的資格。但是面對一個強勢的巡撫,是不敢不服從的。
只是福建兵馬實力太差了。
焦宏只能從沿海各衛所之中,挑選了一兩千人馬,這些人馬,很多都是船上的水手。並下令各地府保境安民。一來是海上防範海盜的職責也不輕,二來,福建這邊多水兵,真調到岸上能打仗的也不多了。
只是葉留宗做得更快,這個時候就已經攻到了建寧府城下了。
建寧府城乃是福建行都司所在地。
說起福建行都司,就是大明太祖年間一段故事了。
大明橫掃天下的過程並非一帆風順。當時陳友定佔據福建,太祖皇帝總共打過兩次,第一次,就是從建寧府方向進攻,結果爲陳友定所敗,折損大將胡深。
後來三路南征,纔算是擒殺陳友定。
所以在戰略位置上,這一帶特別重要,而且福建地方雖然狹小,但是在元末戰爭之中並不是主戰場。所以人口損失並不多。
再加上繼承元朝的體制。
福建整體地形,可以分爲山,海兩部分,海就不用說,一連串的沿海小盆地,而山,就是建寧府,延平府,等閩西府縣。
在元朝的時候,福建處於江浙行省下面。建寧路與福州路是平起平坐的。
這種政治姿態,在入明之後,也得以繼承一部分。
也就是福建行都司,與福州的福建都司並列。
當然了,如果天下大亂,建寧府當入閩門戶,軍事上重要性還在福州之上,但是天下大定,這樣多餘的行都司也就不怎麼重要了。
在永樂一朝,多次消減。
所以福建行都司,只剩下三四個衛所了。
而這些人就是在仙霞古道作戰的主力。而福建行都司剩下的兵力,而今就在建寧府之中,一旦建寧府失陷,會是什麼局面?
也就是整個閩西,建寧,延平,邵武,汀州這個四個府縣之中,沒有政府的正規軍了。
更重要的不是建寧府,而是延平府。
延平府當水陸之交,就在閩江上游,一旦延平失陷,賊人大軍就可以直撲福州城下。
那時候纔是真正的天下震動。
所以焦宏一聽說,建寧被圍,頓時心急如焚。立即準備救援建寧。
但是千軍易得一將難求,焦宏根本不指望,福建各衛那些海上驍將。他緊急從各地抽調出這一兩千人,已經是他能動用的極限了。
一旦再敗,他就只能固守福州城了,別的事情什麼都做不了了。
焦宏一時間滿腹糾結,是救還是不救。他心中難免埋怨,如果讓他早到此地兩個月,就不會這樣束手束腳的。
“大人。”忽然下面的衙役上報說道:“有五百馬隊到了城下,爲首的自稱乾清宮侍衛統領楊信。”
焦宏一聽,頓時眼前一亮,說道:“好。”
楊信的名字,焦宏自然是知道的。
而且楊信的能力,焦宏也是知道一些的。畢竟是武學第一。這個名頭也是很響亮的。
朝廷建立武學的時候,很多文官還不以爲然,覺得那些紈絝子弟,難道上上學就能好了嗎?
但是時間一長,發現似乎真是如此。
劉永誠掌管武學的時候,簡直是六親不認,很多在家裡嬌生慣養的子弟,一進去就脫一層皮。
而且武學是畢業了才能襲職。但是並不是任何人都能畢業的。
一般來說在武學五年還不能畢業,今生今世就不要襲職的事情了。只能讓家中其他子弟來試了。
而且即便沒有襲職的資格,只能能武學之中脫穎而出,未必沒有一個好出去。
比如楊信等人。
時間一長,武學人數就爆滿了。
很多沒有襲職資格的人也入武學讀書。
不過,武學讀書資格還是沒有放開。
一般來說,要麼是世襲軍將家庭,子嗣不論多少,只要年齡合適都能入學讀書。其次就是勳貴,外戚子弟,還有文官大臣,也可以向皇帝求名額。
朱祁鎮從來沒有不允許的。
甚至朱祁鎮有意將這個待遇變成一種恩典,就好像是國子監名額一般。
朱祁鎮其實是有意將武學入學範圍擴大化。但是事情要一步步的來。做得太快,反而有反作用。
所以這個時候,武學的名聲在京師外面,大概知道人不多,但是在京城百官之中,卻如雷貫耳。
很多大臣如果覺得家中子弟在從文一道上平平無奇,也琢磨是不是讓孩子入武學謀個前程。
當然了焦宏說好,未必是信任楊信的能力,而是覺得將這一件事情交給楊信去辦,他身上的責任就輕多了。
楊信是皇帝愛將,一看就是重點培養對象。
這種人簡在聖心,即便敗陣,也不會有太多的處罰的。而楊信不會有處罰,他這個在楊信背後的人,難道會有什麼處罰嗎?
所以他進退兩難的困境,因爲楊信的到來,頓時瓦解了。
焦宏親自出迎楊信,楊信帶着幾分受寵若驚。兩方坐定之後,楊信立即將自己的使命說了出來。
就是在焦宏麾下聽令,並保護焦宏的安全。
焦宏微微捻鬚,說道:“這福州城中,能有什麼事情能威脅到老夫,只是有一處危如累卵,正需一員智勇雙全之將,去救援。”
“不知道楊將軍敢不敢去?”
楊信聽了猛地一擡頭,說道:“大人有命,末將不敢不從。”
楊信不知道焦宏是在激將?他知道。
只是他等這個機會已經很長時間了,在乾清宮中當侍衛,看似讓外人羨慕到死,但是實際上,無聊的要命。
楊信雖然在這個位置上,能直接觀摩朝廷最中樞的運轉,對他大有裨益。
但是對一個二十多歲,從小習武的武將來說,他更希望在戰場之上建功立業。
而今不管焦宏是請將是激將,楊信都不會拒絕,而且他也沒有將這些亂民放在心上,蓋因廣西那邊,羣山之中,這百人千人的大戰小戰,這些年都沒有怎麼停過。
楊信也打聽過,南方不管當兵的,還是賊寇都是烏合之衆。
在他看來,這是鐵板釘釘的功勞。
功勞送上門豈能不要。
焦宏說道:“好,果然是要膽量。建寧府已經被圍數日,而今內外消息斷絕,我也不知道情況如何,我籌集了二千士卒,加上你帶來的五百人,速速西進,如果能救建寧府,就去救,不能救,一定要守住延平府,不能讓賊人直衝福州城下。”
焦宏聲音越類越急促,越來越嚴肅,但是到了這裡卻猛地一頓,頂着楊信的眼睛說道:“如果賊人到了福州城下,縱然你是陛下之愛將,我亦斬之。”
楊信立即恭聲行禮,說道:“請大人放心,除非楊某已死,否則賊人決計不會過延平府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