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更改方略
沙縣的民亂,爆發很突然,但是鄧茂七並不是傻子。
就在一百多裡外,就駐紮數萬大軍。
他纔不會在沙縣多待。
故而將沙縣的土地收刮一空,就上山了。
不錯,閩西這個地方,別的不說,就是山多,面對連綿的大山,一時間朝廷也沒有什麼辦法。
魏國公帶着大軍分駐各縣。
而方瑾也從寧波過來了。
方瑾是最倒黴的。
葉留宗剛剛起來的時候,五千士卒足以平定,對方瑾來說,也是一個不小的功勞,但是到了杭州遇見瘟疫,被拉去封鎖寧波地區了。
一直等到了冬天。
整個寧波地區的瘟疫算是告一段落了。
並不是說瘟疫沒有了。而是因爲天氣的原因,死的人少了。
不同時間對瘟疫的標準是不樣的,在後世死上一個人都是死,但是在這個時代,只要不成村成村的死亡。
就不是什麼事情。
甚至可以說,這瘟疫的蔓延並不是被人控制住的,而是被天氣控制住的。
方瑾這才能來到前線,但是而今戰事,卻陷入攻山啃骨頭的時候,縱然大明精銳,陷入山林之中,對葉留宗與鄧茂七所部,也不會有太大的優勢。
魏國公,郭登,焦宏幾人在沙縣碰頭。
焦宏亡羊補牢,緊急的調了一批糧食,來安撫沙縣百姓,畢竟不是所有百姓都有勇氣跟着鄧茂七進山的。
至於剩下的百姓之中,有沒有搶劫糧食的,焦宏只能按法不責衆的辦法來處置。
也向百姓宣佈了朝廷的政策,法不責衆,鄧茂七是必死無疑,但是其他百姓下山來投的,卻免除罪責。
只是效果並不好。
百姓對官府的信任一旦被打破,想要重新建立起來,卻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焦宏只能將招撫之事先放一放。
他要面對首要問題是財政問題。
“國公。”焦宏滿面風塵,說道:“而今浙江,江西,進入福建的軍隊,再加上京營人馬,福建本身的軍隊。總數已經有十萬之衆了。”
“福建在錢糧之上,本就是不寬裕。而今已經是勉力支撐了。下官已經將海關銀挪用了二十萬兩,再加上福建鹽運司借支白銀二十萬兩,這才堪堪維持,這就有了沙縣之事。”
“朝廷已經下旨斥責了。”
“所有這十萬大軍的錢糧,還請國公從浙江,江西借支,福建是一點都沒有了。”
這從鹽運司借支的錢糧,就是來自劉定之第一批賣到海外的鹽。
這一次福建平叛,福建鹽運司是立了大功了,因爲很多地方鹽是可以用來當錢用的,而劉定之手中別的不多,鹽是夠多的。
尋常時間,福建鹽運司一年上繳鹽稅不過幾萬兩而已,而在今年不算直接撥給福建地方,用以支付民夫報酬的鹽,單單是挪用的存銀就有二十萬兩,也就是近乎幾倍於之前的鹽稅了。
可以說劉定之這一次平亂之中表現,比焦宏本人還出彩,畢竟沙縣民變是硬生生打了焦宏的臉。
魏國公說道:“焦大人的意思我瞭解了,只是江西還好說,浙江大疫也花了不少錢糧,而且況鍾況大人因病去了,這一兩月之內,卻是撥不過來錢糧的。”
況鍾況青天本來就是久病之身,在杭州養病而已,這一次被朝廷啓用,他更是奮不顧身坐鎮寧波,每日看上去精神很好,不像是一個久病老人。
卻不知道,僅僅是一口氣撐着而已。
在瘟疫壓制下去之後,老人家一口氣鬆了。
就百病齊發,再也壓不住了,進是樓元看了,也只能搖頭,油盡燈枯,無藥可救了。況鍾一死,浙江巡撫空缺。
朝廷再派一個巡撫過來,也是需要時間。
再加上浙江的爛攤子,北有瘟疫,南有兵亂,縱然浙江是相當富裕的省份,一時間銀子也趁手。
焦宏說道:“最多在支撐一個月,否則國公就是在官司打到了御前,也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魏國公徐顯宗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大軍暴師在外,可以說是日耗千金。
軍隊的消耗不會因爲軍隊不能打而降低多少。而不將軍隊餵飽,這些軍隊或許不能打敵人,但是暴虐百姓,卻是一等一的好手。
對於這一點,朱祁鎮更是三令五申,所以魏國公以下,對軍紀都卡得很嚴。
下面的丘八們講道理是沒有用的,只有用錢說話。不給錢,他們表面上服從,實際上做出什麼事情,可真不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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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焦宏如此生氣,不僅僅是福建支撐不起這麼多軍隊了,還有就是軍隊屢屢犯事,偷雞摸狗,調戲婦女。乃至搶劫勒索。
大大小小的案子不斷。
郭登說道:“焦大人,國公爺,而今葉留宗不過殘兵敗將,滯留在山中,大軍不好進山,也用不來這麼多大軍了。是不是我們聯名上奏陛下,讓客兵出閩,只留京營與福建都司的人馬。困山圍剿?”
這軍隊一旦回到本身,就不管福建的事情了。
魏國公說道:“陛下對平定葉賊,十分心焦,日夜期盼,如果圍山清剿,豈不是曠日持久?有負聖意?”
魏國公可是明白,皇帝對這裡的看重,他每每上奏的奏摺,被髮回來的時候,上面就有大片大片顏色有些不一樣的硃批。
問各種問題的都有,民情,軍情,民間困苦,軍紀,等等。
魏國公不得不重新寫奏疏對這些問題一一詳細解答。
而顏色不一樣,這說說明,這些硃批不是一次寫上去了,而是反覆思量之後才落筆了。因爲乾涸的時間不一樣,這才形成墨色有細小的差別。
郭登所言並非沒有道理。
說實話,仗打到這個地步,想要快也不行了。
就好像是柳溥圍剿瑤民一般,這都幾年了,還是那樣反反覆覆,怎麼都料理不乾淨,是柳溥無能嗎?
不,是這些人藏在山中,人地兩熟,大軍進山,不佔優勢不說,弄不好還被他們咬上一口。
只能慢慢熬了。
而今的情況也是如此。
隱藏在大山之中,很多山脈都容不得大軍進出,也就是說很多地方,最多擺開幾百人。想要如當初數萬人擺開一場大戰,卻是不能了。
這種小規模戰鬥之中,京營士卒的優勢被抵消了不少。越是着急,越是死傷慘重。郭登所言其實就是改變圍剿戰略,從大軍圍剿,變成圍山困敵,然後派小股軍隊進攻,甚至派人招降等等。
好用最小的代價,將這亂子給平定下去。
焦宏說道:“郭將軍所言極是,如果國公不願意聯名的話,下官願意單獨向朝廷上奏。”
魏國公見狀,心中暗道:“郭登乃是皇帝的人,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說道:“好。就這樣辦吧。”
焦宏立即開始寫題本,片刻寫好,魏國公看了一遍,挑不出什麼錯處,於是三人聯名用印,發給北京。
魏國公這才鬆了一口氣,說道:“這葉賊方敗,就有鄧賊崛起,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這兩賊在山中,恐怕是要合流了。”
郭登說道:“國公所言極是,不過山中困苦,他們一萬多張嘴,如何才能養活,只需圍困數月,他們就會忍不住下山的。”
“倒是就是覆滅兩賊的時候。”
他們猜得一點也沒有錯,葉留宗帶着殘兵敗將與鄧茂七的烏合之衆此刻已經在天階山之中,雙方匯合在一起了。
這一次合流,他們的力量頓時壯大起來了。
只是雙方合流卻不是那麼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