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左拐右折逐漸往上,唐天峰按照圖紙指點,絲毫不敢走錯一步,要不觸動機關,就可能驚動山莊內部,好容易來到盡頭,順着狹小臺階上去,上面用木板堵得嚴嚴實實,再無去處,梅御風輕輕敲打,迴音“嗡嗡”作響,木板上面是空的,應該到了山莊內部,這木板就是密道出口。
唐天峰此刻心情複雜,居然是用這種方式回到家來,還是來打探父親如何與東廠勾結,不由得苦笑一聲。熄滅蠟燭慢慢推動木板,微弱光亮閃了進來,藉着縫隙觀察上面情景。
出口上方木頂白牆,好似房間,唐天峰甚是覺得奇怪,不敢輕舉妄動,細聽半晌,沒有別的聲響,便把木板推開,纔看清上面非常窄小,兩旁牆壁距離很近、中間有狹窄道路,身處夾牆中間。唐天峰放下心來,飛身上來,把密道入口堵好。
夾牆是在兩房中間隔牆暗中修建,從外面根本看不出來,順着夾牆前後穿行,無人能夠發現,唐天峰暗自佩服修建山莊的能工巧匠心思獨到。
來到稍微寬大些的夾牆處,按圖紙看必有暗門能夠出入,猛聽得外面人聲嘈雜,不敢輕易打開暗門,望見夾牆頂部透出亮光的地方,略一思索,施展“壁虎爬牆術”順着牆壁悄無聲息爬上頂端,從縫隙往外觀看,此刻山莊內燈火通明,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再往下看,是一處巨大的房間,明燭高照,薄紗圍牆,方磚鋪地,精緻屏風前放是一張可以躺着的軟塌,分左右擺放兩排太師椅,後面還有許多交椅,可以同時坐得下數十人,氣派非凡,應該就是接待貴賓或者商議事情的正廳。
唐天峰暗道絕劍山莊不過在武林中有些名望,但這廳堂卻不遜色與王侯府院,和江湖盛傳向來低調的梅家可太不相符。
此時大廳已經有不少人,好像剛剛酒足飯飽,正在高談闊論,修羅怪手絕情夫婦赫然在坐,還有幾位相貌魁梧的西域番僧和其它一些奇裝異服的人,看樣子都是不遜於絕情的高手。
再看軟塌也上坐着一人,身穿黑袍,白髮披頭而下,遮擋住臉,看不清本來面目,不言不語,好像在閉目養神,看樣子這個人地位在絕情等人之上。
唐天峰暗道來的正是時候,便屏住呼吸,看看他們要做什麼?探清楚父親到底是被東廠控制還是別有隱情。
過了一會,那軟塌上白髮人猛地擡起頭來,露出一張慘白的面孔,雙目閃着慘淡白光,微微“哼”了一下,大廳頓時安靜下來,那人叫道:“管家。”
話音未落,從外面走進來一個面帶奸詐的瘦小黃臉人,來到白髮人近前道:“莊主,現在莊裡莊外都是我們的人,我又安排人手加強巡邏,您老大可放心,可以和諸位大人安心議事,絕不會走露半點風聲讓江邊哪些阿貓阿狗知曉。”管家口中的阿貓阿狗自然指的就是提前來參加大會的小門派人士,鄙視神情溢於言表。
唐天峰盯着白髮人心中驚駭不已,管家口稱“莊主”,難道他就是自己的父親,絕劍山莊的莊主劍魔梅如血?在唐天峰的心中,父親必是威猛高大,正氣凜然,可眼前這個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的人會是自己的父親?
那白髮人乾咳幾聲,尖着聲音說道:“此次大會是朝廷明詔,由我絕劍山莊主持召開,遍發英雄帖的時候,本莊主已對他們講清利害,料定各門各派不敢抗旨不尊,不來參加武林大會。”
絕情起身道:“江湖各大門派自恃清高,只要他們來,就中了廠公‘請君入甕’之計,也全靠莊主巧妙安排,劍魔的名望,咱們大事可成。”
唐天峰聽得清清楚楚,這白髮人就是自己的父親無疑,看他神色清楚、行動自由,絕情這些人以他爲首,看來伯父所言不假,父親確實投靠東廠,爲馮隱做事,心中一陣酸楚,又氣又急,暗道:“父親呀父親,你的所作所爲是逆天行事,正邪不兩立,這不是要咱父子以敵相對,兵戎相見?”強忍悲傷,聽他們究竟要用什麼詭計破壞武林大會,又怎麼對付武林羣雄。
劍魔喜怒無形,森然說道:“本莊主受廠公知遇之恩,當肝腦塗地回報,你們也得廠公厚愛,大夥兒都得同心協力,助廠公完成大事,到那時,不說列土封疆,也是開國元勳,封妻廕子,世代榮華富貴,這種機會可不是人人都可以擁有的,諸位可得把握住啊。”
唐天峰聽得心驚肉跳,馮隱蚍蜉撼樹,分明要圖謀篡國,父親等人都是他的幫兇,如此大逆不道是要被滅九族的,就是徐大人乃至裕王有心幫梅家一把,也無可寬恕的理由,梅家看來真的是到了滅門之地,身體一顫,差點從牆頂滑下,忙平心靜氣,非要看看馮隱憑什麼能篡了大明皇位,他一個無根之人還想當皇帝不成?
廳上坐着衆人同時起身道:“廠公算無遺策,大事必成,我等當竭盡全力,不敢有絲毫懈怠。”
劍魔擺擺手,讓衆人坐下,又道:“現在局勢明朗,情形對我們有利,裕王此次來到海邊迎接琉球國主就是慶公子妙計安排,東瀛天魔教早已佈下天羅地網,他是插翅難逃,司禮監黃倫也被廠公控制,可以說整個皇宮都在我們掌控之中,大明羣龍無首,到那個時候,再逼當今皇帝禪位,等閣老坐上皇帝寶座,天下就是我們的了?”說完衆人放聲大笑,均是得意洋洋。
唐天峰暗自尋思這慶公子是何人?馮隱等嚴黨餘孽是想讓嚴嵩做皇帝,東南沿海有戚繼光將軍,北方有李成樑將軍,韃靼和倭寇都難越雷池半步,大明根基深厚,豈是幾個人就能顛覆的?簡直是癡人說夢。
軟塌是的劍魔繼續道:“閣老和慶公子父子經營數十年,黨徒遍佈天下,盤根錯節,徐階想除也是除不完的,慶公子已經讓閣老下令隱藏着握有實權的親信聽從廠公統領,加上廠公這麼多年經營,如今朝廷上下乃至地方官員將近半數都聽命廠公,唯一不足的就是大多數兵權被徐階等人牢牢把握,想做大事沒有軍隊是難以成功的,衆位都是知道,俞大猷只不過召集些中原的普通練武好手,就讓不可一世的東瀛人難以抵擋,所以廠公佈下良策,在此召開武林大會,然後控制江湖羣雄,以這些武林高手爲骨幹組建軍隊,試問天下誰人能敵?”
唐天峰這才聽明白,慶公子指的就是還在大牢裡的嚴世藩,嚴黨果然是要犯上叛亂,聽說過嚴世藩狡詐無比,所有這一切必是他在幕後安排,環環相扣,爲了嚴家父子能東山再起,嚴黨死灰復燃,置裕王與死地,不惜和敵國勾結,嘉靖皇帝沉迷修道,好在沒有讓他們掌握兵權,不幸中萬幸,馮隱想控制羣雄談何容易?就算是他的人當上武林盟主,到時候當場揭穿他們的陰謀,相信各門各派的掌門幫主武林羣雄怎麼會跟着去造反呢?
絕情問道:“參加武林大會各派人數衆多,肯定有和我們作對的,如何才能控制住他們呢?”
劍魔獰笑道:“想讓他們心甘情願聽我們的確困難,廠公早有安排,只要能讓他們都服下噬心丹,不怕他們不聽,縱然有少數鐵心和我們作對的,還有別的辦法對付。”
噬心丹是東廠用來控制下屬的奇毒,若不能按時服下解藥,毒藥攻心,苦不堪言,必死無疑,服下噬心丹,生是東廠人,死是東廠鬼。絕情等所有東廠出來的人都早服過此毒,深知厲害,若各派羣雄都服下噬心丹,可以說江湖豪傑盡數歸順馮隱,天下再無對手匹敵,絕情等人默不作聲。
唐天峰覺得好笑,任你天下奇毒,羣雄又不是木偶人,不會任你擺佈,甘心服毒,只是馮隱一廂情願罷了。
劍魔見衆人神色,乾笑道:“在座各位和那些江湖匹夫不能相提並論,你們是爲了表示效忠廠公,才服用噬心丹,此一時彼一時,現在各位都是廠公得力干將,苦於沒有能完全化解此毒的解藥,還須按時服用緩解丹毒藥丸,不過諸位大可安心,這些毒藥和解藥都是本莊主統一安排配製,只要本莊主在,就不會少了各位的解藥。”
絕情等人心知肚明,都是懼怕體內毒性發作,才甘心供馮隱驅使,歸根結底,都是衝着解藥,誰有解藥,纔是自己真正主人,聽劍魔話中有話,相互看看,重新起身道:“我等誓死效忠廠公和莊主,如有異心,不得好死。”
劍魔哈哈大笑,連聲道:“自家兄弟,好說好說。”
絕情問道:“如果要所有參加武林大會的人都服下噬心丹,估摸得有數千丹藥,聽說配製這種丹藥極是不易,如何能準備了這麼多呢?又如何讓羣雄服下,很是難辦啊。”
劍魔道:“本莊主坐守絕劍山莊,謹言慎行,不敢招惹是非,除了山莊是廠公必要時候的退守之地,還有是爲廠公在山莊製藥,最近幾年日夜不敢鬆懈,各種藥物都已準備停當,早有妙計安排,羣雄必服噬心丹,只要各派都中了丹毒,就得聽命廠公和本莊主,控制住各派就算基本控制了整個武林,整個武林聽命於廠公,天下再無人可敵,到那時,這錦繡江山纔是真正在我們手裡。”
絕情等人齊聲道:“全聽莊主安排,我等照辦。”
劍魔看着絕情問道:“絕情大人,你現在統領東廠死士和神弓射手,責任重大,廠公對你寄予厚望,這些人你可得安排妥當,死士還則罷了,得留心那些射手中有人走露風聲。”
絕情冷笑道:“神弓射手也全被老夫使用廠公傳授的虛魂大法控制,現在和死士無二,俱是不飲不食靜坐偏房,老夫不發訊號,都如同死人一般,莊主放心,不會走露半點風聲。”
劍魔點點頭道:“追命太歲、辣手書生、煞面判官,你們‘嶺南三煞’就和絕大人賢伉儷一起守護絕劍山莊安全,等候廠公到來。”
嶺南三煞起身答應。
劍魔又道:“ 韓公公、揚公公、於公公,三外大人是廠公最親信的人,做事謹慎,多年來最受廠公器重,接待各派到來的大事,就由你們以山莊中人身份代替本莊主招待,我要趁着這幾天煉製好可以使功力瞬間增大的神藥,讓梅家劍法威震羣雄,讓他們知道誰才配得上武林盟主身份。”
三個瘦弱、臉皮白皙的人起身起身稱“是”,細看這三人除了服飾不像太監,其它怎麼看也不是身體全活的人,應該是東廠提前安排來到。
唐天峰嘆息不已,看來父親鐵了心甘願做馮隱的幫兇,竟然用邪藥來增加功力,要以武力爲馮隱奪取盟主位置,但江湖各派高手如雲,梅家劍法縱然獨步古今,如何能贏的完天下的英雄?連連搖頭。
那幾個番僧模樣人此刻站起道:“我們兄弟幾人蒙廠公厚愛,此次返回中原,就是來報廠公知遇之恩。”僧人裝扮卻口稱兄弟,很是古怪。
劍魔看着他們奸笑幾聲:“幾位久居西域,都是身懷絕技,聽說你們已經把勾魂釘煉製到最強境地,廠公將虛魂大法與勾魂釘巧妙配合,使用起來威力倍增,你們遠道而來,極是辛苦,助廠公大事成功,也就不必躲在那邊遠荒蕪之地,日後榮華富貴任由你們享受,。”
爲首番僧忙施禮道:“能爲廠公大人和莊主效命是小僧等人造化,這次來就是聽莊主安排,對付中原羣雄,梅家劍法精妙無雙,三十多年前我們兄弟合力都沒有贏了梅家劍法一招半式,武林大會上必無人敢和梅家劍法一爭高下的。”停頓一下,好似回想多年前領教梅家劍法的場景,尚心有餘悸,過一會又道:“廠公讓我們把最新煉製的勾魂釘全部帶來,交由莊主安排。”說完把身旁腳下幾個木箱端到劍魔近前。
劍魔聞聽大喜道:“勾魂釘和本莊主研製的魔藥異曲同工,都可以瞬間加強人的功力,勾魂釘發揮到最大效力,再配上虛魂大法,那些死士便大有用處。”轉頭又對絕情道:“絕情大人,你統領的死士又可以再增強許多戰鬥功力了,幾位高僧精通虛魂大法,可以幫你分擔驅使死士,暫時把勾魂釘也放在藏寶樓吧,對付各派是不可或缺的。”
唐天峰對於勾魂釘倒不在意,聽到抑功散,心中卻是一凜,暗道:“抑功散無色無味,最難防範,馮隱老賊欲在武林大會上給羣雄下毒,以毒來控制武林各派,估計首先就是用這抑功散,等羣雄內力受制,再逼迫他們服用噬心丹,對於毒藥最需要堤防的就是抑功散。”又想到那個送抑功散到天外樓的夏女俠到底什麼人,好像對什麼都一清二楚?又暗思:“這幾個番僧還和梅家的人交過手,難道遇到的會是祖父不成?父親對此爲何毫不在意?”捋不出半點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