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早已迎上前叫道:“原來是裘大爺來了,多日不曾光臨‘聚賢樓’,小人想的很啊,快快樓上雅間請,小人馬上通知掌櫃。”也有食客認識,紛紛喊道:“來的是義薄雲天震八方裘大俠。”“能見到裘大爺真是三生有幸啊。”“聚賢樓今天是蓬蓽生輝。”
唐天峰和程蒼海相視一笑,程蒼海道:“原來是大哥那好友來了,不出去見見?”
濟南府裘家原本大戶,世代經商,到裘千金這一代,卻癡迷習武,喜歡結交江湖人士,多遇阿諛奉承之徒,裘千金飄飄然自詡大俠,雖然武功一般,但在江湖也有點名聲,尤其在這濟南,算是一方人物。此刻見衆人恭維,滿面春風道:“裘某今日不是來吃飯,是來和你們掌櫃定好席面,也許一半日、或者三五天,裘某要借聚賢樓招待貴賓。”
店小二陪笑道:“裘大爺派人通知即可,何必親勞大駕。”
裘千金聲如洪鐘:“這一次不同,我必須親自來一趟,美酒佳餚得安排周詳,你們這聚賢樓在濟南也是數一數二的地方,這一次裘某貴賓若來更會使你們酒樓增色。”
裡屋走出來一位絲綢服飾肥頭大耳員外模樣的人,接口道:“不知裘大俠這一次要宴請何人?如此興師動衆,必非尋常人物?”
裘千金認識剛出來的人,就是聚賢樓掌櫃,“ 嘎嘎”笑道:“不錯,這個人說出來怕是要嚇你們一跳,正是鼎鼎大名、無人不知的北劍唐天峰,和裘某多年至交,想必你們也聽說過了,唐大俠來到濟南府親口與人說的是裘某老友,可能還有別的緊事,暫時沒有到我家中,不過是遲早的事情,我先把濟南府東西南北四面的酒店都佈置好,到時可以就近宴請裘某的好友了。”言罷,懷裡掏出一幅畫,指着畫上人像又道:“這就是唐大俠,如果你們那個人遇到馬上通知裘某,必有重賞。”裘千金說的是得意洋洋,畫上畫的正是唐天峰。
唐天峰輕聲道:“這是怎麼回事?”
程蒼海想了想:“這些天官府不就在畫像尋找我們,先前咱們遇到那個賣炊餅的,大哥親口說你是裘千金的朋友,估計是好事人早一傳十十傳百傳到裘千金耳朵裡了。”
唐天峰道:“這位裘兄在濟南果然了得,一點點消息都會到他耳中,以後有機會真應該結交一下。”
程蒼海笑道:“恐怕非裘千金聲望所致,是大哥的名氣太大,他人知道是你來到濟南,才引起這麼大關注吧,大哥如果真想結交他,現在倒是個好機會,要不要滄海出去告知唐大俠在此呢?”
唐天峰連連搖頭:“裘千金或是真心想結交我,咱們可顧得上這些,還是趕緊離開,萬萬不敢被官府知曉,平添麻煩。”
沒等說完,聽得樓梯聲響,唐天峰暗道:店小二見過我,看到畫像,必定告訴裘千金,程蒼海知他心意,手指船戶道:“大哥隨滄海走吧。”順便收拾一些飯菜帶上,拉着唐天峰,從船戶飄出,足不着地,朝大明湖畔而去,道上人等只是覺得眼花,無人看清楚有人從身邊通過。
到了僻靜處,停下身來,程蒼海回望酒樓方向道:“聚賢樓中此時要亂作一團了。”
唐天峰歎服道:“你的逍遙遊又有精進,若論輕功,仙師創出的逍遙遊是必是古往今來第一輕功。”
程蒼海微微笑道:“原本我也是這麼認爲,再無比肩師父所創逍遙遊輕功了,這幾日和師父說起魏長雲的鬼影迷蹤,師父卻道他學的皮毛而已,鬼影迷蹤是峨眉奇尼所創,練到最高境界和逍遙遊是難分伯仲的。”
二人從新上船,畫舫朝湖心飄去,進入舫內,張聆雨門口等候,叫道:“唐大俠,程姐姐,你們去吃飯怎麼不等等我呢?”擠眉弄眼,滿是搞笑,接着又道:“幾位仙師就要給月公子療傷了,明月有救了。”
程蒼海把所帶的飯菜遞給張聆雨,笑道:“聆雨妹子不是求之不得呢?”
張聆雨用鼻子聞聞:“好香,仙師不讓下船,每日瓜果是不錯,但怎麼比得上飯菜香啊。”
唐天峰再次拜見過無爲老人和師父幾人,程巖花道:“峰兒,仙師和爲師等人商議,如果想把小朋友傷勢醫好,須得把他體內不能融合的三股氣道排出,然後再緩緩修復他的筋脈、鞏固丹田、恢復真元,只是他現在筋脈俱亂,體內幾股真氣糾纏難分,若再注入真氣實在萬分兇險,爲他施功療傷的人需要內力爐火純青,收發自如才行。”
黑白子亦道:“四人同時發功,把他體內四股不同力道小心分開,再逼出體外方可無恙。”
唐天峰喜道:“那就有勞四位師父。”
程巖花接着道:“仙師純陽功力,封住小朋友的重陽功,守住他的丹田,真人用武當綿功逼住柔雲手勁力,劍仙內力偏於陽剛,好在小朋友體內天剛拳力道最弱,還好抑制,最難的就是東瀛寒冰掌的陰寒真氣了。”
黑白子亦道:“小朋友體內最強的就是這股陰寒真氣,端是非同小可,仙師可以用陰寒內力對之,可那樣就無人幫他固守元陽了,所以只有你師父酒仙的玄冥真氣可以一試。”
唐天峰暗思:這豈不是正好,忽看見師父神色凝重,仙師開口說道:“放眼天下,並無幾人能有如此高深的陰寒內力,你師父的玄冥真氣雖不遜於這陰寒真氣,但是在體內施功,稍有不慎,發生偏差,小朋友必然氣血倒流,那時候大羅金仙也救他不得,所以不能有半點閃失,如果有兩個酒仙的功力,自然遊刃有餘,完全壓制住這陰寒氣,再徐徐施功把它引出體外,纔是穩妥方法。”
唐天峰這才明白給明月療傷很不容易,師父內力精深,都不能以一人之力去壓制明月體內陰寒真氣,如何還能有第二個酒仙?更驚訝打傷明月的東瀛高手是個什麼樣的異人,必是中原武林大敵。
正想着,無爲老人道:“唐大俠能以玄冥真氣轉化爲玄冥劍氣,內力已入化境,該和你師父相差無幾,如果合你師徒二人功力,這不就是兩個酒仙功力。”
唐天峰忙道:“天峰怎麼敢和師父相提並論,更何況我已中抑功散毒,內力失去大半,假以時日才能恢復如初,現在是有心無力,該如何是好?”
程巖花欲言又止,無爲老人微微笑道:“破山中之賊,易;破心中之賊,難,你酒仙還是過不了心結這一關,不知‘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你徒兒遲早會明瞭的,何必糾結一時?”
程巖花頓悟,點頭道:“好吧,今日我就把玄冥門的往事和峰兒細說,也好了了爲師心願。”
玄冥門因丐幫長老“酒鬼俠”陸巖崖和唐天峰才聞名天下,具體起源無人得知,唐天峰學藝時候屢次問起,都被師父師叔拿話搪塞過去,今日師父告知,忙恭敬傾聽,就連程蒼海和張聆雨也在一旁靜聽。
說起往事,程巖花還是微微嘆氣道:“塵封舊事,今日提起,你師祖泉下有知不知會作何感想。”站起身來,拍拍唐天峰,走到窗前,慢慢說道:“成化十三年,朝廷爲了挾制東廠又設立西緝事廠,當時的西廠權傾一時,爲擴大實力,廣納高手,你的師祖因爲劍法高超被選入西廠。”
唐天峰暗道:西廠是聽說過的,後因反對人太多又撤銷,師祖原是太監出身,這按說也不是怎麼諱莫如深的事呀?聽程巖花繼續道:“當時西廠隱藏着一位了不起的武學宗師,自創一套足以震古爍今的神功,名叫‘玄龍功’,只是從未在江湖流傳,無人知曉神功威力。”
程巖花似乎感覺到玄龍功的威力而出神,半晌回過神來:“這位宗師明白神功如果流入江湖,勢必引起軒然大波,給武林帶來一場浩劫,又不忍心把費了極大心血創出的神功付之一炬毀掉,便把心法藏在了西廠極隱秘地方,沒有告知任何人,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件事被我師父和一位武姓同僚偶爾發覺,都是習武之人,起了貪心,二人合謀盜取神功心法,又恐被這位宗師發現,那樣就算天涯海角也是躲不過去,合議之後,找準時機,各取上下冊抄寫,你師祖抄寫的是上冊,完了再把玄龍功心法物歸原處,自以爲天衣無縫,回去再把上下冊默寫出來放在一起,覺得裡面博大精深,奧妙無窮,一心想把神功練成,再無爲官意願,便提出辭呈歸隱起來。”
唐天峰暗道:玄冥真氣源於玄龍功,應是不想惹來麻煩,偷樑換柱把名字改了,玄龍功並未流傳江湖,師父今日不說誰能想到。
程巖花看出他心思,搖搖頭:“玄龍功改爲玄冥真氣不僅僅是掩人耳目,你師祖和武姓同僚各自歸隱,他老人家隱居在太行山麓深處,苦心練功,玄龍功上冊以練氣爲主,下冊是發功要訣,等練到下冊時候,總覺得路數不對,不能隨心所欲把內力淋漓盡致的發出了,體內陰寒氣聚集,時間久了,苦不堪言,只能以烈酒驅趕體內陰寒。”
張聆雨冰雪直言,不禁問道:“定是那武姓太監故意把下冊抄錯,不想讓程大哥師祖學成神功,應該是這樣吧?”
程巖花看看張聆雨點點頭道:“好聰明的閨女,的確如此。”又道:“我師父苦思冥想,找不出問題所在,想尋姓武的一問究竟,已不知他去了何處,師父窮盡心血,把玄龍功功力融入獨門劍法中,想不到劍法威力大增,算是因禍得福吧,這就是玄冥真氣和玄冥劍式的來歷,美中不足是玄冥劍式不能把玄龍功的威力體現淋漓盡致,玄冥真氣雖然有玄龍功的內勁,但卻又不能把功力完全發揮出來,我師父對此耿耿於懷,死不瞑目。”
唐天峰疑問道:“那個逃到漠北的武姓太監和毒龍門有什麼關係不成?天峰曾經和那毒龍尊者交過手,隱隱覺得他的毒龍功和玄冥劍氣相輔相成異曲同工,難不成毒龍門就是姓武的創建?姓武的不想與師祖共享神功,卑鄙小人所爲,就算他練成玄龍功,也不過如此,還不是被唐某的玄冥劍氣打敗。”
程巖花點嘆口氣道:“峰兒猜的不錯,武姓太監也沒有把玄龍功練成,雖然毒龍功威猛無比,但內力後繼乏力,一掌不如一掌,連續發功後須休息數日才能得以恢復,還要損傷自己內臟,因爲他練習玄龍功上冊內力調息法門不對,不能心隨念起,隨意而發,要不然早稱霸江湖了?”
唐天峰一怔,恍然大悟,道聲:“慚愧。”應該是自己的師祖也有私心,把關鍵地方默記於心,故意抄錯,和武姓太監一般心思,致使二人都沒能學全玄龍功,玄冥真氣和毒龍功如果合二爲一就是那玄龍神功了,難以想象這神功練成會是怎麼樣驚世駭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