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一日假束汶翎出使齊國後,張饒上的慾望不停地膨脹,他養精蓄銳,養着一衆精兵,急不可耐地親自向鳳瑾國國都進發。
早上,懶懶的太陽下,一襲黑紗帳,偌大的馬車猶如一張十六人座的大圓桌,八匹馬分散在前方,掛着固定的木條支撐,拉着他們駛向鳳瑾皇都。張饒上幾乎是傾巢而出,東長老帶着幾大護法坐在其中一輛馬車裡,後面跟着一衆八千精兵。張饒上很猖狂地側臥在主馬車裡面的臥鋪上,環抱着他的那隻黑貓。而司空巷南,則畢恭畢敬地站在他的身邊。
說來也奇怪,鳳瑾國的國都,居然一個人都沒有,猶如一座死城一般。
張饒上雙眼微眯,很是張狂地向四處望去,而後空空蕩蕩的街道讓他不由地開懷大笑:“哈哈哈!這中原第一大國,不過爾爾!敵軍進犯,居然無兵阻擋,而且還城門大開地歡迎我!”
輕蔑的語氣讓司空巷南有些膽寒,他皺了皺眉頭,說道,“大王,此城無人,恐有後詐!”
“恩?是嗎?哼,你也不看看我是誰,你也不想想你自己是誰,他們即使詐了我們,你確定,他們自己逃得掉?”張饒上撐起身子,坐在鋪上,很是輕蔑地說道。
“無論如何,小心爲上。”司空巷南皺着眉,警惕地四處張望着。
張饒上浩浩蕩蕩一行人,繃緊了神經,除了張饒上自己,無不隨時準備進入戰鬥,可是卻毫無阻擋地輕鬆挺進了鳳瑾皇城內。他們走了幾條街,終於到了皇宮外圍。皇宮外圍屹立着一座高如山壁的城牆,城牆泛着微微的金光,高聳入天,肉眼難以尋得城牆的盡頭。張饒上的士兵在外圈尋了一遍,沒有找到任何入口,這座皇宮,沒有宮門?
張饒上單腳落地,半坐在馬車延邊,輕蔑地哼了一聲,另一隻腳也伸了出來,踩在了鳳瑾皇城的地面上。張饒上站定後,微眯雙眼,看向了東長老的方向,東長老隨即便帶領着五大護法跳出了馬車。
東長老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思緒,他以自己爲圓心,推起手來,五大長老也配合着他,發動氣力。幾番波動,幾番推搡,一陣瘮人的旋風毫無預兆地平地而出,東長老身後的張饒上嘴角微微挑起,很是欣賞的看着眼前的東長老,十分滿意。司空巷南站在所有士兵的身前,打開雙臂,用自己的身體位置打開護盾結界,保護身後士兵。
東長老的動作越來越快,風旋也越來越猛,風的聲音呼嘯着,嘶吼着,瘋癲着。幾乎已經看不清東長老和五大護法的身影了。金光城牆微微地晃了一晃,突然,東長老眼神一凜,配合着五大長老同時催動內力,將風旋聚在最靠近自己的那一塊城牆上。
“轟隆!轟隆!”金光城牆劇烈地顫抖着。
“嘩嘩…”風旋攻擊的那一塊城牆上的顏色開始暗淡,金光一點點的脫落,一塊塊的金色落在地上便化爲了一陣灰,毫無蹤影。
“咔嚓!”只見城牆的中心裂了一個很大的口子,城牆以裂口爲中心,開始劇烈地晃動着。
“轟!”隨着一聲巨響,金光城牆悉數傾塌。
東長老和五大護法迅速地躲進了司空巷南的護盾結界裡,眼睜睜地看着這一片穿天的城牆就這樣變成一片廢墟。
就在一瞬間,金光城牆悉數化爲廢墟,倒塌後的灰塵揚起,形成了一陣灰霧。確定再沒有倒塌的聲音後,東長老走出了結界,走進了灰霧裡。他很輕蔑地揮了揮手,一陣清風迅速吹散了灰霧。
城牆即使是落在地上成了廢墟,卻仍然有幾丈高。
“什…什麼?!”張饒上不禁一驚,這…這是在開玩笑嗎?城牆倒了和沒倒一樣嗎?
“嘩嘩…”城牆廢墟突然開始晃動,距離他們最近的那一片廢墟顫抖地最爲厲害。城牆殘渣像是被什麼抖向外面一般。
有一陣灰煙泛起,“轟!”一聲巨響,一隻巨爪一下踩在了東長老的身邊。那隻爪子是深綠色的,鱗片清晰可見,每片鱗片都似乎有一個人那麼大,如果手拉着手,環抱着那隻巨爪,恐怕也要有三百個人才能抱得過來!
“吼!”一陣不可思議的風力吹動着東長老張不開眼睛。
風驟然停住了,東長老站定後看向前方,一隻巨大的瞳孔正直直地盯着他!那眼睛特別大,似乎比所有的酒館、客棧、普通城牆都要高!至少得有四層樓,那眼睛迅速地閉了一下,而後再次睜開,眼神兇狠地盯着東長老。東長老並沒有任何反應,因爲現在的他並沒有自我意識。而他身後的張饒上,卻嚇得不清,他嚇得直直地愣在了原地。司空巷南也是嚇了一大跳,雖然那怪獸的眼睛是盯着東長老的,但那巨大的眼睛看的方向卻是東長老還有司空巷南、張饒上,以及一衆文槡精兵的方向。看着他一人,卻像盯着所有人一般!
張饒上有些膽寒了,他的頭上滲出了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汗珠。
那瞳孔突然緩緩地向上移動着,轟、轟、轟!三聲巨響,巨獸從廢墟中抽身了出來,四隻爪子全部暴露在了文槡一衆的眼中。
身後士兵沒人敢動,但是明顯能聽的出來盔甲下顫抖的聲音,幾乎每個人都在顫抖,聲音像是一陣並沒有約好但十分整齊的大合唱一般。
“都別慌!”司空巷南迴過頭去,向着身後的人喊去。
張饒上緊緊攥着隨身攜帶的黑貓,十分緊張地抓着貓毛。黑貓雙眼怒張,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正前方,似乎知道張饒上的緊張一般。
“吼!!”巨獸突然對着東長老怒吼了一聲,劇烈地聲音一下便傳到了司空巷南的護盾結界上,護盾結界立刻出現了一個裂痕,而東長老卻運動了所以的真氣,強行將自己鎖在巨獸的吼風之中。
“吼!!!”又是一聲更加劇烈地怒吼,司空巷南的護盾結界立刻便四分五裂地碎裂了開來。
“啊!”護盾裡的士兵被吹得東倒西歪,護甲與護甲相撞,發出了金屬敲擊的清脆的聲音,大家都毫無掩飾地驚叫着。
“喵!”張饒上雖然強行發動腳底蛛絲讓自己勉強撐站在地面上,但他身體的顫抖卻是無法不被發現的。他手中的黑貓不知怎麼的,突然跳離了他的懷抱。
“!”張饒上一驚,他循着黑貓的方向看去,卻什麼都沒有看到,黑貓消失了!
“吼!”那是一場屠殺,廢墟中竄出來的怪物一腳便踏進了張饒上的士兵當中,肆無忌憚地撕咬着所有站起身來準備逃竄的士兵。
嚇傻了的張饒上愣愣地站在原地。
“大王!”司空巷南拍了拍張饒上的肩膀,輕輕地在他耳邊喚着他,他害怕他的聲音一大了,巨獸便會向着自己的方向衝過來。
“怎麼會這樣?”張饒上顫抖地看着司空巷南,目光呆滯地問道。他一直都知道,鳳瑾國很不容小覷,所以他不僅帶了東長老和司空巷南這兩大長老、五大護法、以及以殺人訓練脫穎而出的八千精銳士兵,幾乎是傾巢而出。他天真的以爲,只要自己動用全部的實力,便能輕易拿下鳳瑾國。可他怎麼都沒有想到,這幾乎是傳說中才有的巨獸,居然會出現在這裡——鳳瑾國皇宮城牆內!
“吼!”巨獸一但挪步,腳下便是數百精兵,一張口,吞人無骨!
張饒上定在了原地,不由地顫抖了起來。這一刻,就算自己再怎麼拼命,恐怕也無法與這巨大而又可怕的生物抗衡!
司空巷南也猶豫了,雖然自己能催動內力喚出封印在體內的飛火神龍,但這隻無名巨獸無比龐然,每走一步都會天搖地晃,聲音巨大,剛纔那一吼可以看出,它的內力極其深厚,如果冒冒失喚出的神龍無法一下將其擊斃,恐怕…恐怕連自己所召喚出來的龍獸,也不過就是它塞牙縫的早餐罷了!
鮮血濺在張饒上和司空巷南的臉上,那溫熱的感覺帶有着巨獸的氣息,每每噴濺至身,都讓他們控制不住地震顫着。
眼睜睜地看着馬車、騎兵、步兵,就這樣一個個的消失化作一灘灘的血水,張饒上難以自處地長大了嘴巴。他不敢發出聲音,但這一刻,他真的是被嚇着了,嚇得連嘴都合不上了。
鳳瑾國到底是個怎麼樣的國家,竟會有如此可怖之物!
張饒上的腦袋控制不住地晃動着,彷彿下一秒,眼淚就要被嚇出來了一般。
“大王!”司空巷南在張饒上耳邊輕聲開口道,“您還有把握嗎?”
張饒上強行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他回過頭來看着剛纔的廢墟。那廢墟一眼望不到底,讓他對接下來鳳瑾皇宮內部產生了恐懼,就算自己躲得過這巨獸攻擊,帶着司空巷南和東長老一行挺進皇宮內部,那麼遠的距離,不知道還會出什麼事情。
司空巷南似乎洞察了張饒上的心事一般,說道:“大王,微臣認爲得一巨獸已是不易,一般守門的,都相對較強,想必,這皇宮之內,也塞不下其他巨獸了。這巨獸已經出來了,它只攻擊那些在他眼前移動的東西,我們不動,它便不會。想來,用點障眼法偷偷溜進皇宮未嘗不可,再者說,這放眼望去,您認爲我們逃出此城的機率有幾成?”
張饒上瞪大了雙眼,不可思議地盯着眼前的一切。廢墟在巨獸跳躍而出以後,平平地似乎只有鞋底那麼高,而眼前的巨獸,卻身高數丈!他微微張開顫抖的雙脣,緩緩的說道,“那…那我們,試一下。”
司空巷南點了點頭,他和張饒上面對着巨獸,緩緩地向後方廢墟移動着。步子較小,難以看出移動。突然,他們像是觸碰到了什麼一般,巨獸立即停住了撕咬士兵,一腳便踏了過來!
“吼!”面對面的巨吼,嚇得張饒上劇烈地顫抖了起來,巨獸的牙就在他的眼前,那帶着血腥味的血盆大口就在他的面前!那牙,比他的人還要高!牙縫裡還殘有着士兵的殘渣剩骨。
嚇傻了的張饒上立刻跌坐在了地上,低着頭。
身後五步開外的司空巷南也嚇得不輕,那牙齒比一般的樹幹還要粗!別說自己的火舌飛龍了,恐怕就算是神樹沒有消失,以原來的姿態硬生生地搬過來,也不過勉強同他最短的下前牙平齊!
“我們…不是它的對手。”司空巷南顫抖地說道,他不敢再有任何舉動,而是靜靜地站在原地,靜觀其變。
“我不會殺你!”“我不會殺你!”“我不會殺你!”……
巨獸開口了,居然說的是人的語言!那粗狂的聲音嗡嗡的,彷彿將天空都要戳破了一般,迴音在皇城裡迴盪,難以忽視的來來回回,聲波震得地面難以控制地顫抖着。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我必須給你這個警告!”“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我必須給你這個警告!”“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我必須給你這個警告!”……
那血口在張饒上面前張張合合,他的最後一點幻想不都敢再有了!
“人類,我恩公當年救下我們三個,我們早早便立過誓了,終身保護她,侍她左右。”巨獸四肢打開,儘量低地低着頭看着張饒上,聲音一點點地放低,“雖然我很想殺了你,但我很清楚,帶頭的人,有可能是很重要的人。我想,你的地盤還需要你,我就不殺你了。”
說罷,巨獸很不屑地站直身子,轉身離去,就在張饒上一行人呼了一口氣,以爲躲過一劫的時候,突然巨獸揮動着它巨大的尾巴,狠狠地向張饒上他們掃了過來!
張饒上、司空巷南、五大護法都在它尾巴不同的位置上,唯獨東長老站在較靠裡的位置沒有被攻擊。在尾風呼嘯而來的時候,七個人都很本能地張開雙手防禦着。
張饒上眼睜睜看着自己防禦時祭出的蛛絲就這樣被它的尾風打得四分五裂,他甚至連它的尾巴都還沒有碰到!
那一刻,死心的並不止張饒上一人。司空巷南一手迅速祭出身備佩刀,一手聚集火氣,狠狠地打向獸尾。而那獸尾,就像是厚有九尺的鐵板一樣堅硬,佩刀打在上面就像是撓癢癢一般,什麼痕跡都沒有留下,而自己的手掌打在上面,也是毫無作用,手刀上的火焰在還沒有來及接觸到獸尾前便被尾風完全吹滅,它的鱗片厚實的連抓都抓不住!
在獸尾打在身上的那一刻,體內便翻滾出了難以控制的鮮血,而他們七個人的衣服,被震得四分五裂。
“噗!”那血噴黑了獸尾尖的近一塊完整的鱗片。雖然東長老站在距獸尾尖近一尺遠的位置上,但是他仍然能感受到那來自尾風的強大的威脅。
張饒上、司空巷南、五大護法,被甩了出去,幾個人不同程度地擊穿了附近的建築。五大護法有兩個擊穿三堵圍牆後,直接死在了壓在身上的磚塊下。有兩個人運氣較好,飛出去的位置沒有什麼建築,雖然被飛的很遠,但並沒有被什麼二次擊傷。還有一個內力相對深厚一點,也就是那個沙啞粗狂男聲的主人,他迅速地開啓了護盾,因此他雖然也撞到了幾個建築,但他受傷並不是太嚴重。
那一刻,張饒上絕望了,他傷得最重。他的邪法契約起了作用,因此他並沒有死。實際上,他早就已經死了,而他真正的元神,在那隻黑貓身上。黑貓早早地逃走,沒受絲毫波及,所以他人類的形態才得以保留。很顯然,他傷的比歿了的那兩個護法都要重!他能清晰地聽到,自己肉體內經脈斷裂的聲音,墨綠色的血,從他的四肢中溢了出來。他艱難地撐起身體,緩緩地向着來的方向走去。那墨黑色的眼淚,斑駁了他走過的路。
司空巷南還有剩下的三大護法,也隨後跟了上去。
只有東長老,緩緩地轉過了身子,看着巨獸,對他微微地笑了笑。張饒上距他很遠,並沒有回頭,不知道他在做什麼,說什麼。
東長老微微地笑了笑,和藹地說了一聲,“前輩,謝謝你。”
巨獸巨大的瞳孔瞥了瞥張饒上遠去的背景,嘴角微微地挑起,幅度儘可能小的搖了搖尾巴,似乎說着“不用”。他用巨吼嚇跑了剩下的士兵,並沒有再傷任何一個人。
東長老很清楚,這一刻的自己,已經拿回了作爲了東長老的主控能力。因爲,那隻巨獸,獸尾隔着風,將他體內的蛛絲,悉數擊斷了。當然,剛纔的那三個活下來的護法亦是如此。
雖然巨獸沒在開口,但東長老很清楚,巨獸看得出來自己被身不由己地控制着,所以纔沒有發大力,而是用獸尾尖去攻擊五大護法,且並沒有攻擊自己。他心底說不出的感激,他決定留下來。
待到黃昏時分,張饒上一行徹底離開了。巨獸突然越來越小,四條腿也漸漸地變成了兩條,不一會兒,一個翩翩公子便出現在了東長老的面前。
“你打算如何?”那個公子一步步地走到了東長老的面前,問道。
“前輩,剛纔你放了我一馬,他們都看見了,我若就這樣回去,恐怕說不過去。我剛纔已經以心神之力跟活下來的護法說過了,回去就說我已經死了。雖然,我很想拿回這個叛徒奪走的一切,但我不能衝動。”
“所以,你是想,投靠我鳳瑾?”公子眯着眼,疑惑地問道。
“是!望前輩成全!”東長老單膝遇跪,公子一個飛身,拉住了他。
“不需要這樣,你們這些人類,就是趨於形式。可以是可以,不過你可想好了,別後悔。”
東長老點了點頭,說道,“謝前輩成全。”
“我看那人,似乎和你一行不對付啊!”公子擡了擡眉毛,說道。
東長老點了點頭,說道,“是,他原來不過是我文槡國教的一衆教徒罷了,誰知道他浪子野心,弒君奪位,還控制了我們六個。不過現在好了,我和活下來的那三個護法裡應外合,早晚可以奪回我們失去的一切!”
公子看了看那兩個護法的方向撓了撓頭,有些抱歉地說道,“抱歉,我失手,打死了兩個。剛纔在看見你們的時候,我一眼便看出你身上的異樣,而另外五個低着頭,我並不知道他們也是被控制的。”
東長老搖了搖頭,欣慰地說道,“無礙,前輩也是爲我們好。晚輩在此謝過了。”
公子看了看天,說道,“恩,時候也不早了,我帶你去見我恩公,我也好早些休息。”
東長老點了點頭,便跟着公子向廢墟里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