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去,汶翎輕裝出屋。身上除了一把竹笛,那本笛曲,和碧鳶玉佩以外,便是一些的水果,方便充飢。
她站在竹屋外,拿出碧鳶靜靜端詳着。不遠處,風軒子面無表情地看着她,雙脣輕啓,聲音飄渺地吹進了汶翎的耳朵,“汶翎小丫,想好去哪了嗎?”
汶翎併攏食指中指,放在眼前,聚氣真氣,邊做準備邊說,“先去彬原,祭拜瓦麗皇后和當年的汗王。”
風軒子搖了搖頭,向前走去,“小丫!你可想好了,你現在沒有靈力,前往未知的地方一旦出錯,你會死的!”
“我去過那裡,他們是我親手埋的,我不會忘記,不會出錯。”汶翎聚精會神地盯着玉佩,言辭鑿鑿地說道。
“埋他們的,是他們的女兒扎尼朵瑪,不是你束汶翎!”風軒子虛着眼,嚴肅地說道。“你可別怪爲師沒有提醒你,如果你失敗了,我絕對不會救你!”
“謝師傅關心,無論結果如何,徒兒願自行承擔!”說罷,汶翎一下咬開中指,任憑指尖上的血滴在玉佩上。閉上雙眼,嘴裡輕輕地念着咒語。
“茲那道法,虛度年華,光陰瞬逝,回故回斯!”咒語畢,汶翎頓時睜開雙眼,緊緊地盯着玉佩,她的左手緊緊地貼在玉佩上,抓着玉佩的右手順勢攥住左手。
玉佩的顏色由綠色一點點地變成了白色,越發變得透明,似有強風以汶翎爲風旋,不斷地擴大。風吹動地周圍的草木,嘩嘩作響,汶翎靜靜地站在風旋中一動不動地盯着玉佩。不遠處的風軒子也一動不動,靜靜地看着汶翎。商雲緊緊地抓住窗戶,東倒西歪地看着他們,她想喊着什麼,聲音卻被風強烈的呼嘯聲完全遮蓋了下去。她只好放棄,安靜地看着窗外的兩人。
兩柱香的時間過去了,風越吹越大,完全把汶翎給遮住了,從外面已經完全看不到汶翎的影子。
“破!”風裡突然一聲巨吼,風瞬間消失了,汶翎也消失了。好不容易站定的商雲,看向風軒子。風軒子面無表情地看着汶翎剛剛站的地方,搖了搖頭,似有似無地感慨道,“天意啊!天意啊!”
早上的陽光打在身上格外舒服,而草原上的陽光卻已經辣了起來。汶翎感覺周圍的風聲停止了,她慢慢地睜開眼睛,看見一棵參天大樹立於眼前,樹上一個模糊的三角圖案,旁邊橫着一個模糊的橢圓形圖案。
此樹已然不是十幾年前的那棵小樹了,已然長成了一棵參天的大樹,當年刻上的圖案也有些走樣,但是隱約還是能看出當年留下的標記。
汶翎頓時雙眼通紅,想也沒想,跪了下來,狠狠地磕了一個頭,說道,“母后,父汗,孩兒不孝,未能保住彬原江山!”
說罷,又連磕三個頭,然後不捨地起身。靜靜站在那裡,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自從恢復前世的記憶,她沒有一天不想回來和扎尼的父母請罪,但現在已經不是扎尼的汶翎又有什麼資格?她靜靜地站在那裡,默默地看着瓦麗皇后和汗王死後的居所,鞠了一躬後,轉過身來,環顧着四周。
師傅說的沒錯,雖然前世自己曾生活在這裡,但十幾年過去,這裡一切都與當年不同了。除了方向位置以外,全部發生了變化。當年的小樹變成了參天大樹,當年稀疏的小樹林變得茂密無比。
汶翎靠着對當年的印象,一點點地向樹林外走去。當年汗王所住的帳篷不見所蹤,一眼便看見了那遙望無邊的草場,以及陌生的人趕着馬向回走。她匍匐地潛進馬羣,和羣馬呆在一起。
策馬的陌生人把馬趕到了草最茂盛的地方,並沒有回去。不遠處,一個彪漢騎馬而來,向策馬人大喊道,“喂!你餓不餓啊!他們宰了一隻羊,我吃過了,換你回去。”
策馬的人和他交接了馬鞭、馬匹,騎着他來時騎的馬,向陣營奔去。
汶翎想也沒想飛身跟隨。馬匹的身體很大,匍匐下的汶翎很難被看見,而且汶翎的輕功甚好,輕易不會被人察覺。她慢慢地跟着策馬人,記憶一點點地涌現。那裡是彬原和柔壤的交接之處,扎尼曾在這裡抵抗過柔壤人。也是在這裡,她曾趁夜偷回,救回了父汗和母后。
策馬人沒走多遠,便停了下來。他綁好馬,向正中央的帳篷走去。那個帳篷比周圍的帳篷都要大上三五倍,汶翎看着那個帳篷,一眼便看出那是當年汗王所住的帳篷。只見那帳篷充滿了油煙,透過掀起的門簾可以看到,所有的人,都在那裡隨意地躺臥、燒烤,甚至帳篷身上,有多處被刀劃破的痕跡。
當年汗王的住所,盡被野蠻的柔壤人如此低作!汶翎不由得有些心痛,她匐在草堆裡,看着帳篷裡的一舉一動。突然一個大漢走了出來,在不遠處樹上方便。汶翎仔細看着那個大漢,雖然那是前世的事情,但是這樣的虎背熊腰,頸背上留有的不可複製的傷疤,一下便透露了他的身份。他就是送自己轉世的人,鷹武!
汶翎強壓着憤怒,冷靜地想了一下。自己現在單槍匹馬,勢單力薄,正如師傅所說,輕功不代表一切,即使自己輕功了得,暗處卻處處危機。此時,若上前和鷹武硬碰,恐怕是行不通的,於是汶翎偷偷地看着原來的路,返回來時的樹林。
她環顧四周,確定無人後,拿出玉佩,念起咒語。頓時樹林裡一陣毫無來由地颶風,吹卷着四周的樹木,將樹枝吹得東倒西歪。
遠處,那個策馬的人看着樹林突然颳起一陣莫名的大風,嚇了一跳,大風也驚動了周圍吃草的馬兒。馬兒四處亂竄,亂蹬亂鳴着。策馬人不停地喚着馬兒,儘可能地安撫它們,把它們一個個都控制起來。慌亂中,幾匹小馬發狂亂竄,跑出了馬羣。
突然,颶風消失了,像它刮起來時一樣,毫無預兆。
汶翎閉着眼睛,來到了另一個地方。她聽見陣陣海浪的聲音,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蓬萊半島,哈娜和扎尼離世的地方。汶翎彷彿又看見了兩具熟悉的屍體飄在水中,不由地眼眶有些溼潤。
她低下身子,盤腿而坐,試圖讓自己安定下來。她將手放在膝蓋上,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對着海面說道,“哈娜,我來看你了。不知道這一世,我還有沒有緣與你相見?”
海風拍打着海浪的聲音,和海浪打在礁石上的聲音,形成了對比。似乎對汶翎的疑問做出了回答,又似乎僅僅是在嘲笑她,自欺欺人,不向前看。
汶翎閉上了眼睛,將手指捻成蘭花狀,有規律地吐吸着,不爲外界所動,靜靜地冥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