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樹生死未卜,而束汶翎覺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斃。
‘如果,我是註定要承受這些的人,那我不可以連累別人。’束汶翎站在廢湖邊,心裡暗暗地想着。言君戚,還在她路過的城鎮等着她,而珀暗羅,卻也一心撲在她身上。
“哎…”束汶翎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她的心裡已經有了打算。
她將碧鳶從腰間解下,拿在手中,念起了咒語,睜開眼,廢湖便換了地方。她的身邊多出了一匹馬,而那匹馬,則是她去文槡時固定好的千里快馬。她拴馬時挑的地方,是有草之處,那匹馬的活動範圍也是比較可觀,這些日子算是沒被餓到。
汶翎撫了撫馬背,微微一笑,對着馬,溫柔地說道,“要你在這裡風餐露宿,真是委屈你了,我這就帶你回去。”
碧鳶拿在手上,靈力也相對有所消耗,一日輕易不用多次,即使必須使用多次,她也沒試過帶着馬匹使用啊。但她很是擔心言君戚着急,所以還是決定用碧鳶將馬帶回。碧鳶將束汶翎和千里汗血送到了言君戚送她走的東城門邊上,果不其然,言君戚正站在城門中央等着她,一見到她,便毫不掩飾地喜悅了起來。
“翎兒,你回來了!”言君戚激動地說道,他想也沒想便衝了過去,接過她的馬,殷勤地向城內走去。
束汶翎溫和地笑道:“實在抱歉,害你擔心了。”
“我們是夫妻,擔心是應該的,我真不應該讓你獨自去承受。”言君戚有些自責地說道。
束汶翎拍了拍他的手背,搖了搖頭,輕聲說道,“你不應該擔心我,沒有人一出生,就應該爲其他人做什麼的。至於我和文槡王的恩怨,就算你想捲進來,也對我沒有任何幫助。如果你真的在乎我,那就答應我,保護好你自己。”
言君戚被她這番話給弄傻了,他抓着束汶翎放在自己手背上的手,含情脈脈地說道,“我在乎你,所以纔會擔心你,我做不到不擔心你。”
“我希望你可以尊重我的選擇,回去好嗎?回我們的家。”束汶翎微笑地看着他,眼神裡也是充滿了流連。
“你爲什麼不和我一起回去?”言君戚攥緊了束汶翎的手,有些疑惑地問道。
“我…還有事情需要去做,我還不能回去。但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回去找你。你先回去好嗎?”束汶翎柔聲說道,她用乞求的眼神看着言君戚。
言君戚看着她的表情,有着些許的心疼,他不忍再拒絕她了,便答應她了。
束汶翎站在另一邊的西城門邊,目送着騎在馬背上的言君戚,釋然地笑了。她正準備往城裡走去,但還未等她轉過身來,一隻手冷不丁地穿過了她的身體,不知哪裡鑽出來一個老嫗,一把拉出了她的心,淡黃偏綠色的血液流了一地。
“哈哈哈哈!珀暗羅啊珀暗羅!你最珍視的這個人,她現在的命在我手上了!哈哈哈哈!”那聲音蒼老無力,還帶有些許的沙啞,她發了狂地大笑着。
“你怎麼就知道,我是她最珍視的人?在我看來,她也很在乎你。”束汶翎看着老嫗,冷冷地說道。
“少在這裡給我假惺惺!”枝薰羽一把將束汶翎的心扔在了地上,狠狠地踩去,很是奇怪,她根本就踩不動,那顆心就像是還在體內一般,正常地跳動着。她感覺得出來心臟扁了,但很快又鼓成了橢圓狀,彈開了枝薰羽的腳,老態龍鍾的枝薰羽一個腳滑差點摔倒。
樹林裡看着這一切的珀暗羅有些沉不住氣,差點就走了出來,被商雲強行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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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珀暗羅看着束汶翎的衣服有些破舊,比較心疼。所以她提議商雲離谷的時候帶着她一起去,好給她親自挑幾件適合的衣服。可沒想到回谷的時候,束汶翎已不在谷裡了。珀暗羅猜測她是去找言君戚了,便請求商雲幫忙,將自己送到他們家宅安置的地方。可她們到了那所宅子,卻發現言君戚不在宅內,而是僕人開的門。僕人並不知道言君戚去哪了,只知道他是陪束汶翎前往去找文清幽詢問文槡的方向了。那日束汶翎是獨自去找張饒上的,以她的性格,想必是把言君戚安頓在了比較放心的地方纔離開的,而言君戚的師傅文清幽在哪他們並不知道,只好普遍撒網了。於是珀暗羅讓商雲帶她去文槡周圍,商雲最熟悉的城鎮看看。去的第一個城鎮不是,第二個也不是。不過她們的運氣確實不錯,來到了第三個城市的城郊邊的樹林裡,剛站下,便看到束汶翎拉着匹馬出來,並送走言君戚。珀暗羅還未來及在束汶翎對言君戚留戀的眼神中神傷的時候,便看見一隻乾枯卻十分修長的手,穿進了束汶翎的身體,拿出了她的心。珀暗羅十分震驚,但她聽到那人的聲音時,她真的是站不住了!
那個人,分明是就被自己扔出師門、生死未卜的枝薰羽,而這一刻,她卻挖了束汶翎的心!珀暗羅差點便喊出聲來,商雲一把拉過珀暗羅,用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輕聲斥道,“別衝動!”
珀暗羅有些不滿,但也知趣的點了點頭。
只見枝薰羽將束汶翎的心狠狠地砸在了地上,重重的踩在了上面。
‘咕咚咕咚’地面上的心臟仍然保持着正常心臟該有的跳動,枝薰羽的那一腳,暫時地踩扁了它,但是很快,帶着腳印的心臟和原來一樣,成橢形鼓起,有節奏地跳動着。強有力的心臟把枝薰羽狠狠地彈出了幾步,枝薰羽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枝薰羽看着那個跳動的心臟,驚訝地看向束汶翎,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束汶翎站在原地,冷冷地說道,“是你動不了的人。”
枝薰羽單手伸向束汶翎,順勢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可不知怎麼的,束汶翎的脖子完全沒有彈性,像握着一隻木棍一般,束汶翎微微一笑,撣開枝薰羽的手,玩味地說道,“在這世上,只有一種方法能殺死束汶翎。而這種方法,卻是你無法做到的。”
枝薰羽被眼前的束汶翎給震懾住了,被震懾住的還有商雲和珀暗羅,珀暗羅在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就知道她不是等閒之輩,但沒想到她會這麼可怕。
商雲在遇到束汶翎的時候就聽風軒子說過,她與衆不同。但沒想到她不同得這麼恐怖。如果她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善良的束汶翎,而是一個存有歹心的人,後果真的不敢想。
“!!!你…你究竟是什麼人?”枝薰羽向後退了一步,有些驚恐的看着束汶翎,質問着她。
“你不是知道嗎?我是珀暗羅的徒弟,不過你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叫束汶翎。”束汶翎轉過身來,正面看着枝薰羽,面無表情地說道。
“你…你想怎樣?”枝薰羽又向後退了一大步,她驚恐地看着那顆沾着灰塵,但卻仍然跳動的心臟,有些顫抖地說道,“你…你不是人!”
束汶翎聽到這話,眼睛裡閃過了一絲驚愕,隨後微微低下了頭,淡淡地笑道,“我是人,只不過是你動不了的人罷了。”
“你既百毒不侵,又近身不死,我認栽,我落在你手上,你高興怎麼處置,隨你!”枝薰羽瞥了一眼那顆跳動的心臟,故作鎮定地說道。
“說到底,我們都是同門。而你又是我師尊的師妹,我理當喚你一聲師叔。”束汶翎向前邁了一小步,低了低頭,束汶翎溫柔地看着枝薰羽,懇求道,“我不會傷害你,你可以走了,但我希望日後,你見到我師尊,不要傷害她好嗎?”
“現在支撐着我繼續活下去的,是我對她和月影宗的恨!不想殺她根本不可能!”提到珀暗羅,枝薰羽的眼神變得兇狠了起來,但她瞄了一眼束汶翎後,心又不由地一顫,她微微閉上了眼睛,掙扎了一下,苦笑地說道,“我都這樣了,我還能傷害誰啊?!雖然我不能答應你完全放過她,但我可以答應你,這次之後再見珀暗羅,我會放她一回,但只能是一回。”
“也好,有一次的放過,便證明你是個知恩圖報的人。”束汶翎欣慰地笑了笑,畢恭畢敬地擡起了雙手,接着說道,“謝師叔的寬宏大量。”
“你真是個奇怪的人啊!”枝薰羽看了一眼地面上還跳動的心臟,倒吸了一口涼氣,接着說道,“不要以爲我就這樣放過她了,我動不了你,但我絕不會放過她!”
說罷,枝薰羽便執着手杖,邁着老態的步子,向着西南方向走去。
束汶翎一直看着枝薰羽,直到她在視線裡消失。她低了低頭,有些落寞。她的餘光掃到了那顆充滿活力的心臟,欣然一笑,慢慢地走了過去。她小心翼翼地拿起了那顆心臟,輕輕撣去了粘在心臟上的灰土,上面的血液也幾乎被她擦乾了,她拿在手上,細細地端詳着,那顆心更像是一個工藝品,而不是一個身體結構。
束汶翎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後,將心臟放在自己胸前中間偏左的位置,狠狠地按了下去。
‘咕咚咕咚’她閉上了眼睛,靜靜地感受着那顆心在自己身體裡跳動的頻率,雖然她很清楚,現在這顆心,對她來說,可有可無,但是有了這顆心,她還能感覺自己,還是個人。
按心結束後,束汶翎拿出了碧鳶,施咒回到了谷底。安撫好言君戚的她,下一步要做的,便是安置好珀暗羅。
珀暗羅和商雲在束汶翎東南方向的樹林裡沉默着。剛纔的那一刻無疑給了她們一個很大的衝擊,被她們視爲重要的那個人,居然這樣可怕。
“想什麼呢?”商雲調整好思緒,首先打破了這份沉默。
珀暗羅緩緩地轉過頭來看着商雲,她的眼睛有些紅潤,她張了張嘴,有些哽咽地說道,“岫…翎兒她…”
商雲伸出手來將珀暗羅抱在了懷裡,溫和地說道,“師姐她沒事。雖然她的心被挖了出來,但是我相信她不會有事的,我希望你也相信她。”
雖然商雲的懷抱並不像束汶翎那樣讓珀暗羅癡迷,但是也很讓人安心,她微微點了點頭,欣慰地笑了。
“好了。”商雲輕輕拍了拍珀暗羅的背,鬆開了她,隨即拿出了琿韻玉珮,帶有戲諭的口吻說道,“師姐已經走了,我們也回去吧,說不定她已經先回去了。我可不希望她到時候看不見你,拿我興師問罪啊!”
“呵…”珀暗羅被她逗得笑出了聲來,“雖然你是在取笑我,但是我很開心你這麼說。好了,我們回去。”
珀暗羅說完便把手放在了玉珮琿韻上等待着商雲施法,商雲咬破手指,點在琿韻上,一道光閃過,樹葉落在了她們留下的腳印上,身影,已然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