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掌門此言差矣。”一個女聲從上空飄來,整個樹林迴盪着她的聲音,偶有雀燕飛出,樹枝顫動了幾下。
“哼!你要現身就現身!哪來那麼多話!”吳通惡狠狠地環顧着四周,他根本無法確定那聲音的位置。
一陣風吹過,空地正中便多了一個人,長袖飄過,那人的面容逐漸清晰。珀暗羅無法掩蓋內心的喜悅,她癡癡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人。
“吳掌門,有什麼話請好好說。”束汶翎面無表情揮了揮衣袖,冰刃驟然停在了空中,吳通一驚,冰刃便直直墜落在了地上。
透過濺起的冰刃碎片,言君戚也看清了她的臉。那表情過於冷漠,他從未見過這樣的表情。彷彿這裡所有的人,都與她無關一般。
“沒大沒小!我是你丈夫的舅舅!”吳通瞪大了雙眼,憤怒地吼道。
“我知道。所以…”話音剛落,束汶翎出乎意料地飛身到了言君戚的面前,一把拔出了言君戚腰間的佩劍,強行放在言君戚的手上,劍尖直直衝着自己的胸口刺了過來,束汶翎的衣服上瞬時出現了一片紅暈。
“翎兒!你在做什麼傻事!”言君戚抓着劍柄的手被束汶翎緊緊抓住,他想抽出手來卻無法抽出。
珀暗羅也是一驚,她不由地向前走了一小步,身體不受控制地打着寒顫。雖然她見過束汶翎離心而不死,可這樣的舉動還是很讓她心顫。
“這,是我母親欠你們吳家的,我來償。”束汶翎冷冷地說道。
“戚兒!快殺了這個女魔頭!替你父母報仇!”吳通瞪大雙眼,惡狠狠地說道。
“如果你要我死,我可以死。”束汶翎淡淡地說道,“可我希望聽到你親口告訴我,你要我死。”
言君戚控制着顫抖的身體,有些抽搐地說道,“舅舅!她是她,伯母是伯母。殺我雙親的是伯母,不是她,伯母已經死了,與她束汶翎無關!我們…兩清了!”
言君戚說罷,使盡全身的力氣,奮力將長劍往外一把,出乎意料的是,束汶翎鬆開了緊抓着言君戚的那雙手,微笑地隔着自己胸口噴涌而出的血液,欣慰地看着言君戚。
“!!!”珀暗羅一個飛身上前,將束汶翎牢牢地抱在了懷裡。
熟悉的香氣讓束汶翎不由地安心了起來,她回過頭來,看向珀暗羅,迎接她的,卻是一個炙熱的吻。束汶翎平視着熱情珀暗羅,可她的眼神裡卻看不出任何感**彩。
珀暗羅緊緊地抱着束汶翎,眼角一絲晶瑩透露了她的心情。
束汶翎伸手貼在珀暗羅的眼角,輕輕拭去了她眼角已然滲出卻還未來得及滾落的淚珠。珀暗羅一驚,鬆開了她的脣。
束汶翎搖了搖頭,微微笑道,“莫哭。”
“妖女!當着夫家面前與他人親親我我!簡直就是不知羞恥!你到底當君戚是什麼!你又當我們在座的各位掌門是什麼!”吳通憤怒地吼道。
束汶翎被身後的咆哮聲喚醒,她輕輕拍了拍珀暗羅的手,珀暗羅不捨地鬆開了她的肩膀。束汶翎驟然轉過身來,看着吳通,語速極快地說道,“吳掌門,剛剛你強調,你是我丈夫的舅舅,而你我都知道,我的母親是害死我丈夫父母的罪魁禍首。無論是作爲女兒,還是作爲妻子,我都不能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剛纔那一劍,就是我對待這段關係的態度。”
“你覺得,你還有臉和君戚在一起嗎?”吳通看着滿身是血的束汶翎,語氣軟和了許多。雖然他很憤恨,但是束汶翎此時此刻的舉動也是讓他不由地大吃一驚。這女子的性格確實和當年的束岑蓉並不相同。如果眼前的是束岑蓉,她會不惜殺光所有的人,也要保全自己,而束汶翎,卻將所有的罪責都攬於自身。
“這是我們的家事,我們可以稍後再做打算。”束汶翎掃視了一圈周圍的衆人,目光停在了白天的身上。
“白師叔好,我聽師妹提起過您。”束汶翎衝着白天的方向鞠了一躬,畢恭畢敬地說道。
“你是…”白天皺着眉,疑惑地上下打量着束汶翎。當他看見束汶翎腰間的玉珮,緊皺的眉頭,舒展了開來,“你就是風軒子口中的另一個好徒兒,商雲口中的那個師姐?!”
“是,束汶翎拜見師叔。”束汶翎推了推手,微笑地說道。
“看來今天的事情,有些誤會。”一直沒有離開過座位的白天,輕甩衣袖,站起了身子,走到了束汶翎的身邊,衝着吳通的方向,說道,“吳掌門,我想知道,今天您讓我們來這裡究竟是何意?!”
吳通本想借着各大掌門都在的氣勢,手刃了珀暗羅和束汶翎,只是沒想到束汶翎會有白天這個靠山。(實際上即使沒有白天,吳通也殺不了束汶翎,只是他不知道罷了。)‘好!姑且我就暫退一步,饒你這個妖女多活幾天!’吳通暗自想道。
“好吧,既然白掌門都開口了,我也不拐彎抹角了。文槡之禍,我想知道各位究竟作何打算。”吳通輕擡眼角,淡然地說道。
“我還有必要發表意見嗎?”珀暗羅不滿地說道。
“珀副宗主不要誤會。對你動武,只是想要把我們吳家的媳婦給逼出來罷了,真沒有傷害你的意思。”吳通堆笑着說道,彷彿剛纔的事情沒有發生一樣。
“月影宗氣數已盡!妖女當道!理當皆誅!我們月影宗,沒有一個好人!”珀暗羅故意擡高音調,陰陽怪氣地重複着剛纔吳通說過的話。
“作爲吳通,我有一瞬被失妹之仇矇蔽了雙眼,若有言語冒犯請你諒解,還好沒有真的殃及無辜,鑄成大錯。此刻的我,作爲柳鯤門的掌門,必須說兩句。現如今,文槡之國亂禍橫行,不知何時會將我們牽扯其中,我希望,珀副宗主以大局爲重,與武林各大門派連成一氣,共抵外敵。”吳通拱了拱手,畢恭畢敬地說道。
“我月影宗遭襲之時你們在哪?我被文槡走狗擄走時你們又在哪?現在覺得我月影宗還有點用,就要求合盟了?早幹什麼去了!”珀暗羅微怒地說道。
吳通眼珠子不停地打轉,他確實有些小算盤,但此時,他要穩住在座的所有人。他雙眼微眨,沒有接茬。
白天反倒開了口,“珀副宗主,你說的事情我們都不曾知曉。雖然四大門派很少相通,但如果你說的事情確有發生,那吳掌門的提議便是可取的。”
“那你說說看,如何合盟?”珀暗羅態度也軟了下來。
“我天曜山、你月影宗、向華向觀主的萬宗觀、以及吳通吳掌門的柳鯤門並稱武林四大門派,既然是四大門派,便有必要保護其他小門派。”白天看了一圈周圍的小門派,說道。
“保護他們?可是你知不知道,列在四大門派第二的月影宗幾個月前差點被文槡國所滅!他們的實力不是你想的那樣單純!光憑我們任何一個門派都未必是他們的對手!”珀暗羅激動地說道。
“珀副宗主,我覺得你應該相信大家的力量。”吳通接過話茬,接着說道,“既然一個門派不行,那就連成一氣!”
白天看了看束汶翎,問道,“對於這件事,你覺得應該如何?”
束汶翎看了一眼珀暗羅,說道,“我只希望大家都可以平安無事,我並沒有立場討論這個話題。”
珀暗羅看向束汶翎,此時的束汶翎像是被人追問的孩子一般不知所措,她一把將束汶翎拉到了自己的身後,強勢地說道,“她誰都不是,確實沒有資格開這個口。你想合盟是吧!好,我跟你們合盟!”
“好,既然如此,那各大門派的武功秘籍,我們就全部拿出來,大家分享吧!”吳通興沖沖地說道。
珀暗羅看向了白天和向華,吳通語出驚人,三人面面相覷,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先來!”吳通揮了揮手,身後的門生從隨身所帶的包裡拿了厚厚一堆書出來。吳通微微一笑,接着說道,“這,是我柳鯤門所有壓箱底的絕技。”
珀暗羅雙眼微眯,撇了撇嘴,看向了白天,這個汶翎口中的師叔,也許是她在這裡除了汶翎以外,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了。白天沒有說話,但他眉宇間展露出的正氣,卻讓珀暗羅的心舒展了開來,此人果然可信!她一挑眉,開口道,“練習絕學豈非一朝一夕,不如這樣吧!我們把所有的壓箱絕學都存放在白掌門這裡如何?白掌門是我們四個當中修爲最高的,由他坐鎮,武林皆可信服!”
“恩…是個好辦法。”向華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道。
“吳掌門,你怎麼說?”白天看向吳通,眼神裡充滿了疑惑。無論吳通如何的翹舌堂皇,剛纔對待珀暗羅所展露出的殺意,都讓白天不由地提防了幾分。
吳通愣了一下,眼珠一轉,堆笑道,“既然你們都這麼說了,好,我同意。”
“好,既然吳掌門沒有異議,我白天斗膽提議。”白天轉過身來對着所有的武林中人說道,“從現在起,大家把所有壓箱絕學、武林孤本寄存在我這裡,我會封印在天曜山山巔祠堂之中,以防萬一。另外,既然大家都如此信任於我,我也要擔起這個職責,保護大家。”
白天向門人點了點頭,隨行的門人從隨身所帶的包裹裡拿了一厚一薄兩沓符出來,每個門派三張,派發了起來。
“紅色的是遁地符,一次只能用一張,一個門派兩張,必要的時候可以保命。”白天指着厚的那沓符解釋道,轉手,又指了指薄的那一沓,接着說道,“白的那個是音喚符,這張是天曜山獨有,是天曜山以天曜山脈鎮山之物所練就的相連之符,可以反覆使用。如果有什麼意外可以撕扯此符,呼喚我們天曜山。切記,不可扯壞,輕輕一拉,我們便會知曉。既然此事事關重大,我便不可不管。承蒙各位掌門信任,將所有絕學託付與我,我便必須承擔起保護大家的職責。”
雖然各小門派最開始聽到要上交秘籍,並不是太樂意,但白天給了他們如此的承諾,一個個的也欣然接受了。
白天轉過身來,從懷裡掏了幾張白紙和幾張音喚符,對着四大門派的另外三方說道,“這不是白紙,這是看似白紙,卻做過特殊處理的反喚符。”
說罷,白天一張張的遞到了三人手上,“音喚符只能通知天曜山,不能通知到其他門派。而這反喚符,若不再是白紙,那一定是天曜山有消息。若我這裡有消息,我會通知到你們所有人。若你們有危機,我希望你們可以通知我,再由我通知個其他兩個門派。無論如何,我們四方,都要連成一氣!”
向華打量着兩張符,欣慰地點了點頭,“白掌門費心了。”
珀暗羅拿着符,看了看束汶翎,嘴角微斜,打趣道,“你另一個師門的師叔,心思倒也縝密,是個值得信任的人吶!”
白天推了推手,客氣地說道,“珀副宗主客氣了,汶翎還望你好生照顧。”
此時的吳通心情很爲複雜。珀暗羅未除,束汶翎亦不可誅,想要套取珀暗羅的毒技秘籍,結果被白天截了胡。好極了,所有的小算盤都沒打好!雖然生氣,但又不能讓衆人發現,於是吳通收起了符,堆笑道,“呵呵,看來這次的商討已有結果,那就有勞白掌門了。”
“沒事,我天曜雖山險難行,亦不常與武林交道,但此事茲事體大,天曜必然不會推辭。”白天一臉正派地說道。
珀暗羅瞥了一眼吳通,這傢伙心裡不知道在做什麼打算,反正不會是好事。還好今天有白天在,不然真的不知道回不回得去了。
束汶翎看着言君戚,眼神複雜,她的心情也是複雜的。她回到俞城只是想看看張饒上離開了沒有,順便確認一下俞城所受的損失,卻無意中看見了吳通攻擊珀暗羅,且招招致命!吳通的字裡行間可以聽出,他不止想害珀暗羅,還想害自己。此刻的她也和珀暗羅一樣,非常不相信吳通。可是,言君戚,該怎麼辦?吳通不會害他,可要如何讓他面對,自己和吳通這樣的關係?束汶翎很不忍心。
言君戚發現束汶翎在看自己,他微笑地向束汶翎回了一個堅定的眼神。那眼神,像是灑入心底的陽光一般讓人暖心,束汶翎安心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