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雲帶着鳩兒回到了谷底,她想讓風軒子收鳩兒爲徒。
可就在她剛回到谷底的時候,風軒子便遠遠地看着她,表情凝重地看着她,似乎已經知道了她的想法一般。商雲想也沒想抱着鳩兒一路小跑跑到風軒子的面前跪了下來,說道:“師傅…
話還沒有說完便被風軒子給打斷了,“別跪!爲師受不起!”
“師傅!”商雲擡起渴求地說道,“求求您…”
“我剛算出一個生辰很硬的孩子在我谷內,想必,就是這個孩子了吧!”風軒子皺着眉,說道,“這孩子決不可留在我這兒,我不容他!”
“可師傅,這孩子已經沒了娘,我答應他爹要保護好他的!”商雲跪在地上,乞求道。
“我說過不容就不容!不過,你倒是可以將他放在其他門派門口,我想那些所謂名門正派,應該,會收留這個沒有過去的乳小子吧!”風軒子側着頭,輕蔑地哼道。
“師傅!爲什麼?爲什麼你能容得下我,能容得下師姐,卻容不下這孩子?”商雲有些顫抖,不解地問道。
“你也知道,我是個閒雲野鶴,我不願與塵世有過多牽扯。你,是無家之人,而汶翎,是我故人之女,你們皆與這孩子不同。他有爹,有他的國家,有他該有的命數,如果留在我這裡,恐後患無窮。你若執意要收留他,就別再叫我師父!”風軒子決絕地揮了揮衣袖,語氣十分強硬。
“師傅!真的沒有商量的餘地嗎?”商雲懇切地看着風軒子,她從未如此如此堅持過。
當然,風軒子比她更堅持,“我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你再糾纏,我只能永遠不再見你。”
說罷,風軒子便衣袖輕揮,便消失了。
商雲看着懷裡熟睡的孩子,不由地嘆了一口氣。怎麼會這樣?丟了師姐,又多了一個毛頭小子!怎麼會這樣?商雲回想着自己的行爲,弄丟了束汶翎不說,還弄了三根六絃天針,現在還弄來了一個麻煩!她想了一下,自己確實有些過於衝動了,但是自己答應過齊寰王,要好好照顧他的,就不能食言。於是商雲決定採納風軒子的話,去找武林中較爲神秘,且實力宏厚的宗派——天曜山。她不能像風軒子說的那樣,把鳩兒扔在門口,她需要親自將鳩兒送到天曜山上,並將一切來龍去脈說與天曜山掌門聽,於是便帶着鳩兒離開了谷底。
在多方打聽下,商雲來到了天曜山山腳下,她從未上去過,因此並沒有使用玉佩的把握。她揹着鳩兒,一步一步地向山上走去,途中遇到一個身着道服的少年,少年很是警覺,問她來歷,她說認識他們山中掌門,有事相求,少年半信半疑地帶着她來到了天曜山主山內。
商雲掃視了一下四周,四周山臺巨大,房間甚多,如果居住如此,應該很不錯吧,既清淨,不易被人察覺,又可以修身養心,實乃妙哉!
“咳咳。”一個老者的假咳聲打斷了商雲的思緒,她連忙轉過身來。
長者上下打量着商雲,目光在她的腰間停住了。他雙眼微眯,嘴角有些抽搐,鬆弛的聲音十分疑惑,“你是誰?”
商雲堆笑着舉起雙手,畢恭畢敬地說道,“敢問閣下,是否就是天曜山掌門?”
長者微微蹙眉,有些不耐煩地說道,“不管我是不是,你都不應該來這裡!天曜山不歡迎陌生人!”
長者一邊說着,一邊將商雲向外推,商雲只覺背後老者力氣很大,但並沒有發動真氣,內力不可而知,就在商雲被推出去兩步的時候,一個渾厚的聲音打斷了長者的行爲,“蘇長老,慢着!”
商雲背後老者鬆開了商雲,轉過身去,畢恭畢敬地低着頭,“掌門師兄。”
商雲跟着轉過身來,只見一個仙風道骨手持拂塵的中年男子,緩緩地移動着腳步,雖說是移動,腳卻似乎並沒有擡過,很難看出他前進的動作,像是從不遠處慢慢被人推過來的一般。
中年男子在商雲面前停住了,他簡單地瞄了一眼商雲,目光和剛纔的蘇長老一樣,停在了商雲的腰間。他不由得蹙了蹙眉,有些客套地問道,“不知善人何事來此?”
商雲突然單膝向下,順勢便跪,掌門一驚,輕揮着拂塵,將商雲的膝蓋輕輕彈起,說道,“我天曜山不興這個,你若有事兒說事兒便可,我酌情而定。若你所求之事我無法做到,我也不用欠你這麼大一個禮。”
商雲聽罷,不由得微微一笑,說道,“掌門說的即是,是在下魯莽。”她推了推手,接着說道,“在下名叫商雲,確實有一事相求,這件事與我身後的孩子有關。”
“哦?是嗎?”掌門輕挑嘴角,饒有興致地說道,“你別說,你身上還真有我感興趣的東西。”
商雲愣了一下,木木地看着掌門,問道,“商雲愚鈍,請掌門明示。”
掌門揮了揮拂塵,輕輕碰了一下商雲腰間玉佩,表情看不出是憤怒還是喜悅,似乎都沒有,又似乎都有。他緊緊地盯着玉佩,試探性地問道,“你這玉佩,從何而來?”
“回掌門,這是在下師傅所贈,一共有兩塊兒,我和我師姐,一人一塊兒。”
“呵呵,好個師傅所贈,你師父是風軒子?”掌門語氣平和,緩緩地問道。
“是。”商雲實話實說道。
“說吧,何事求我?”掌門將拂塵搭在手上,期待地看着她。
商雲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掌門不與外界相交,所以外界之事,應該所知甚少。這孩子,是齊國最小的皇子,齊國前些日子投降文槡,文槡暴王戾,每月要求他們進貢童子,齊寰王沒有辦法,將他最小的孩子託付與我。本來我將這孩子帶回去,希望師傅可以收留,但師傅卻十分決絕。我沒有辦法,想到天曜山地勢險峻,且弟子衆多,想來將這孩子託付於您應該是最好的選擇。”
說罷,商雲拿出了一個龍紋絲帕,慢慢地打開,裡面是一塊玉牌。那絲帕是商雲擔心玉牌有損,在齊國皇宮順勢順的,齊寰王並不知道,但想來他應該不會在乎了。
“這塊兒玉牌是齊王所贈,我答應他了,如果齊國可以翻身,便將這塊兒玉牌交予這個孩子,並告訴他全部的實情;如果不可以,這個秘密將永遠塵封。”
掌門面無表情地看着玉牌,雙脣輕起,說道,“我對這塊兒玉牌不感興趣,我要見你師傅。”
“掌門,要見我師傅?”商雲頓了頓,問道。
“是。”掌門斬金截鐵地說道,“見了他,我再決定要不要收留這個孩子。”
“好吧。”商雲嘆了一口氣,勉強答應,她不知道她能不能喊動風軒子出來見他們,但是人家都這麼說了,自己也不好推搪。於是拿出了玉佩琿韻,找了一塊兒陽光很好的空地上,割破手掌,抓着掌門的拂塵,輕念這咒語。咒語畢,兩人悉數消失。
再次睜開眼時,他們已然來到了風軒子隱居的谷底了。
“想不到你師傅,選了這麼個地方,他運氣真是不錯。”掌門揮了揮手拂塵,向四處望了望,說道。
突然,一陣不正常的風呼嘯了起來,竹林裡葉子沙沙作響,風發出了幾乎耳朵可以聽到的聲音,似乎是在怒吼。
天曜山掌門雙手環胸,將拂塵搭在肩上,沉沉地站在地面上,他些許的鞋底沉入了地面之中,似乎有一陣風向相反的怪風,從地面位置向竹林吹去。兩陣風較量着,較勁着。天曜山掌門始終微眯雙眼,謹慎地看着前方,突然一道劍光閃過,拂塵執起,化解了劍光。
劍光的盡頭,風軒子面色凝重,嚴肅地看着商雲,不悅地說道,“小皮猴,誰允許你將這個人帶到這兒的!”
天曜山掌門收起拂塵,嘴角微微擡起,放聲笑道,“哼呵!風軒子,你個叛徒之輩!”
“少給我亂扣帽子,我不就帶走了幾件法寶嗎?記仇記這麼久!”風軒子摸了摸後腦勺,吊兒郎當地說道,商雲從未見過他如此不正經。
“不就?!你這個熊孩子!能不能負點責啊!”天曜山掌門不由得瞪大了雙眼,激動地說道,“不就?你這人真是沒有救了!你明知道天絃葫蘆、六絃天針,以及着四象法珮都是絃雲宗掌門之物!師傅授你這些是想讓你繼任掌門之位,你倒好!東西帶走,掌門不做!是何道理?”
“說到底,我也不算叛徒吧?!”風軒子撇了撇嘴不賴煩地說道。
“要麼,吐出法寶;要麼,跟我回去繼任掌門。不然你就是叛徒!”天曜山掌門氣勢洶洶地說道。
“姓白的,你有完沒完啊!我們都一大把年紀了,你好好做你的掌門不行嗎?把我拖回去,那些不認識我的門徒必然不服,你不是沒事兒找事兒嘛!”風軒子不屑地向他翻着白眼。
“魏霍!你這麼多年一點兒都沒變!國有國法,宗有宗規。雖然絃雲宗將天曜山上其他宗門派別吞併合一,以天曜山山名稱派,但說到底,天曜山就是絃雲宗!你若還有點良心就跟我走!”天曜山掌門起手欲攻,等待風軒子的態度。
“你說我拿了法寶,對,就算我拿了,四象法珮一共有四塊,我帶走了琿韻和碧鳶不假,但我不是把赤宸、綰櫻留個你了嗎?而且這天絃葫蘆也分陰陽,有兩個。我帶走了陽的那個,留一個陰的給你,還不足以讓你鎮山嗎?”
(絃雲宗鎮教法寶,分別是天絃葫蘆、六絃天針,及四象法珮。每個法寶皆認主。天絃葫蘆分陰陽兩個,可吸取天地精華,將在這世上所有最精華的精氣都吸入法寶內,可助長修爲。四象法珮一共有四枚。分別是琿韻、碧鳶、赤宸、綰櫻。琿韻屬風,碧鳶屬木,赤宸屬火,而綰櫻屬水。皆以四象所化,法力非常。四枚玉佩靈力皆通,持有者可通過其中一個感知其他三個人。此四枚玉佩數百年未能尋得主人,倒是這一年,琿韻、碧鳶成功尋得屬性相對的商雲和束汶翎爲主,而赤宸和綰櫻卻沒能覓得主人,放於天曜山山庫之中,猶如死珮。)
“如果我現在擒拿一個叛徒回去,師尊在天有靈應該會原諒我對你動手的!”天曜山掌門眼神凜冽,將提起匯聚周身,他的身上泛着淡淡的藍光。
風軒子摸了摸頭,嘆起氣來,有些無賴地說道:“你怎麼這麼頑固呢?我並不是有意要將法寶帶走的,是他們跟着我啊!你我皆是修道之人,應該相信機緣吧!當日我離開絃雲宗,確實只帶了天絃葫蘆一樣法器。但六絃天針、琿韻和碧鳶兩塊法珮是如何陰差陽錯地進入我的包裹,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它們既然跟來了,那就是跟我有一段緣分。現在你都看到了!六絃天針和琿韻已經認了那個小皮猴爲主,你讓我全部吐出,我還真的拿不出來!”
天曜山掌門一驚,收起了架勢,轉身過身來,到了商雲身邊,細細地打量着商雲,說道,“他確實有些資質。”
“她是女的,別想讓她跟你回去繼位!你個老不死的這麼不喜歡掌門之位,隨便找個得意門生繼位就是了,幹嘛總那麼執念啊!”
天曜山掌門又是一驚,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商雲幾十遍,“女的?”
商雲的陽剛之氣甚重,輕易真的看不出來,直到他看到了她腳上若隱若現的繡花鞋,算是死了心般的嘆了一口氣,“看樣子真是個女的,可惜了,天曜山掌門從不傳女。”
(武林傳有四大門派,分別是天曜山、柳鯤門、萬宗觀和月影宗。其中,天曜山只有男弟子,沒有女弟子,陽氣很甚,弟子皆以練氣修身爲主,弟子常年居於山上,仙氣很重。柳鯤門是塵世中的門派,武功獨樹一幟,但沒有不可成婚的規矩,且弟子男女都有。萬宗觀與柳鯤門相近,亦是塵世中的門派,但與柳鯤門不同的是,萬宗觀的武功,雜流混合,什麼功夫都有涉獵,卻不輕易收徒。至於月影宗,這個門派和天曜山一樣的神秘莫測,在宗徒方面卻與天曜山完全相反。它是一個只收女子的宗派,沒有男子,陰氣極重,天曜山以氣修身,而月影宗宗徒終日與毒相伴。四個門派都不是等閒之輩,皆不好惹。)
“小皮猴,你爲什麼把這個東西弄到我這兒來啊?現在你弄來了,弄走啊!”風軒子揮了揮手,極其不耐煩地說道。
商雲嚇了一跳,她看了一眼不耐煩的風軒子,又看了看興趣十足盯着自己的天曜山掌門,突然單膝跪地,誠懇地說道,“前輩!我求你收下鳩兒吧!我知道,天曜山有天曜山的規矩,正如我師傅所說,現在鎮派法寶有兩個是在我手上的。鳩兒還小,恐怕現在難擔大任,我可以承諾,待鳩兒長大之時,我會把六絃天針及法珮琿韻悉數奉上!若鳩兒懂事,便傳於他,若他成年後仍然難當大任,我便將法寶傳於你認可的任何也一個人,您自己可以。”
天曜山掌門輕輕挑了挑眉毛,說道,“你打算,和我交易?”
“商雲不敢!商雲只是覺得這是個兩全之策罷了。”商雲低着頭,畢恭畢敬地娓娓道來,“天絃葫蘆分陰陽兩個,您已擁有一個,而我師傅那一個伴他多日,想必與他已經精氣通化了。四象玉珮你也擁有兩個,加我這一個就是三個,再加上六絃天針,雖說少了一塊玉珮一隻葫蘆,但三種法器仍然還是三種法器,您說對吧?”
天曜山掌門想了一下,微微笑道,“小丫頭,果然精明!好,我答應你!收他爲徒了!”
“真的?”商雲激動地擡起頭來,興奮地問道。
“是,真的,但你也答應我。”天曜掌門看了一眼風軒子,一本正經地說道,“我不會在他成年的時候強迫你交出法寶,但你不可將法寶再傳於他人。你師傅命倒是長,他的那個葫蘆愛給不給!等你百年之時,我希望你可以交出六絃天針、琿韻和碧鳶兩枚玉佩,不可再傳他人!”
“好!雲兒這就立據爲證!”得到了天曜山掌門的收徒承諾,商雲興奮地衝進木屋,寫下了歸還法寶的約定。
“白天啊白天,你的所作所爲和你的名字有點兒都不配。”風軒子不停地翻着白眼。
“你個老不死的,別逼我殺你啊!難得這商雲有情有義,你還不給我老實點兒!”天曜山掌門白天指了指風軒子,做出一個打他的動作。
商雲寫下了約條,不覺心中暗暗偷笑,這對歡喜冤家還真是有趣,平時那麼一本正經,遇到一起了,卻都這麼不正經。
按下墨印指紋後,將約條和鳩兒以及玉牌一併交到了白天手上,說道,“白天師叔,鳩兒就託付給你了,你也不用重爲他想名字,他的身份只有我們三個知道。”
白天欣慰地點了點頭,“難得啊,魏霍你個老不正經的,交出了這麼好的徒弟。”
“怎麼着,羨慕了吧!我還有個徒弟更好呢!”風軒子翻着白眼,說道,“鬧夠了吧,鬧夠了就趕緊走!”
商雲點了點頭,拉着天曜山掌門白天的拂塵,御珮回了天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