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文清幽躺在牀上擡頭看着房頂上的磚瓦。皇宮裡的東西就是不一樣,就連磚瓦都比普通的磚瓦要富貴華麗的多。
她靜靜地想着,柳雅絮跟着自己,自己能給她這樣的生活嗎?想來是不能的。那會是她想要的生活嗎?
她搖了搖頭。自己對這丫頭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情,自己也不完全清楚。
文清幽閉上了雙眼,靜靜地回憶起自己的過往。三十四年前,她出生於曾經名門大派中,是掌門之女,因爲大師兄入贅旋柳山莊,而後繼承掌門之位。又因自己過於清淨的性格,把門派直接推給了自己當時最看好的師妹束岑蓉。導致束岑蓉受不了沒有自己的日子,發瘋一般地尋找着自己,其間做了很多不能挽回的事情。
她拼命地回憶束岑蓉的樣子,在見到柳雅絮以後,她似乎已經忘了束岑蓉的模樣。當她念起束岑蓉名字的時候,腦袋裡憶起的,卻是柳雅絮的臉。
“束岑蓉…”文清幽眉頭緊蹙,拼命地回憶自己與束岑蓉的那些過往。
‘我不稀罕你讓給我的掌門之位!我只要你在我身邊!’
‘你怎麼這麼自私!’
‘你爲了這個丫頭,居然連命都可以不要!’
‘師姐,我答應你,我絕對不會離開你。’
文清幽一點點地回憶起束岑蓉曾經和她說過的話,每一句話都是那麼的刺耳尖銳直截了當。突然,她的耳畔響起當年她們年少時,第一次單獨相處時,束岑蓉對她說過的話,那久違的柔情,讓她有些感懷,她的眼眶有些溼潤了。
那是她們相識一年多的一天,自己手持紫玉手鐲,坐在後山的石桌旁,獨自感傷。而束岑蓉也細心地發現,平時話不多,卻也喜歡嬉笑打鬧的文清幽,那一日幾乎沒怎麼吃飯,便離開了。束岑蓉察覺到了文清幽離開飯桌時,眼神裡的淒涼,於是便偷偷跟着她。
那一日,是探親日。門派裡的弟子,都會有一天的時間可以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父親諸事繁忙,而母親卻早早地離開她了,沒有親人陪伴的文清幽,沒有辦法不感傷。
她慢慢地從懷中拿出了從來都沒戴在手上過的紫玉手鐲,靜靜地端詳着。束岑蓉從後面靜靜地看着她,那也許,就是一個契機。月光下的少女,手持玉鐲,紫玉在月光的照射下,泛着異光,十分奪目。文清幽的側臉落入束岑蓉的眼中,她發現了文清幽眼中閃過一絲神傷,便再也忍不住了。三步並兩步便走到文清幽的身邊,一下子坐了下來。
文清幽看着她,勉強地微笑道,“你怎麼來了?”
“師姐,我看你沒有怎麼吃飯,擔心你會餓。怎麼,你有心事?”束岑蓉天真的看着她,好奇地問道。
文清幽微微地搖了搖頭,撫了**鐲,有意沒意地淡笑道,“這玉鐲,好看嗎?”
束岑蓉的眼光幾乎被文清幽佔據了,她的眼裡根本裝不下其他的什麼。但聽着師姐這麼一說,便認真的看了一下。那玉鐲,通透的外表沒有一絲雜色,確實算是上品。
束岑蓉的眼中出現了異彩,“清幽姐,好漂亮啊!這個鐲子很配你。”
文清幽反覆地撫摸着,似說非說地輕言道,“這是我孃的遺物。”
文清幽記得,她雖然聲音很低,但是還是被束岑蓉捕捉到了。自己還沒來及反應,她便一把將自己抱在了懷裡,讓自己的頭靠在她的肩膀上。那一刻,久違的溫暖襲上了她的心頭。
“師姐,我答應你,從今天起,我絕對不會離開你,我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束岑蓉的語氣柔情似水,輕輕地吹進了文清幽的耳中。
多年以後文清幽再憶起那一夜,還是會覺得心中一陣陣的溫暖,可當時的她並沒有直截了當的表達出她的感動,而是迅速地推開了束岑蓉,眉頭緊蹙,言辭凜冽地斥道,“我是你的師姐,你這個樣子成何體統!”
束岑蓉微微一驚,依舊柔和地笑道,“是,師姐,我以後會好好跟着你,絕對不會離開你。”
那時的文清幽只是覺得,剛失去雙親不久的束岑蓉,武功修爲都並不精進,憑什麼保護自己?又憑什麼讓自己不受傷害?所以她不想接受這看似可笑的承諾,可她日後的舉動,卻深深地傷害了束岑蓉,亦使她們兩個的道路,越行越偏。
而後的幾年,文清幽努力地承擔起門派中大師姐的責任,她將所有需要承擔的東西,都壓在了自己身上,不讓束岑蓉受到一點她那個年齡不該承受的壓力。直到她的爹離開了人世,她突然覺得完全沒有力氣再揹負這一切。於是欽點了最信任的師妹束岑蓉繼承掌門,自己悄然離去,隱於山間。她沒有想過,自己當時的懦弱逃避,會給岑蓉帶來那樣大的傷害。
失去文清幽後的束岑蓉發了瘋般地尋找她,找尋不到,便抓了師兄一家,屠了旋柳山莊,逼她出現。那一日,束岑蓉歇斯底里地質問文清幽爲何離她而去,連聲道別都沒有。那一刻,文清幽在束岑蓉地眼中看到了她本不應該有的戾氣,那時的自己,開始對這個人,有些許的厭惡與恐懼。她怕束岑蓉,怕她會傷害自己身邊所有的人。
師兄一家作爲籌碼換自己回來雖然逃過一劫,未遭毒手,可是旋柳山莊卻真的,一夜化塵。因爲自己的懦弱,她毀了束岑蓉,她不想再毀了柳雅絮。她在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保雅絮周全,保師兄一家周全。
那一日,自己爲換作爲人質的柳雅絮回來,毫無猶豫地服下了一旦服下最多隻能再活六十四天的金絲繭蠱。她在吞下繭蠱的那一刻,餘光瞥見束岑蓉面色神傷,她用幽怨地眼神看着自己,顫抖地說道,“你爲她,當真連命都不要了嗎?”
那一日,她救人心切,並沒有想那麼多,現在憶起,卻忍不住絲絲心痛。岑蓉的眼神裡,三分心痛,三分可憐,三分怨恨,一份眷念。是怎樣的執念,讓她變成那樣。
文清幽回憶起與束岑蓉的種種過往,心中一陣鬱結,有股悶氣衝向了她的五臟六腑,一種撕裂的感覺充斥在她身體裡。
‘師姐,我不會離開你。’
‘你爲什麼這麼殘忍!連聲招呼都不打就這樣離開!’
‘我告訴你,我不需要你施捨的掌門!我只要你!’
‘你爲了她,當真連命都不要了?’
‘爲什麼!你寧願死都不要和我在一起?’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你知不知道你很自私?’
‘我不要那些虛假的正派大義!我只要你!’
‘我只要你!’
一滴熱淚滾出了文清幽的眼眶,她只要一閉上眼睛便會想起與束岑蓉的種種過往。自己從未承認,她在自己心中,位置真的很重很重。
她強睜着雙眼,目視着頭頂上磚瓦。胸口沉沉地痛感讓她喘不過氣來。那一日,岑蓉爲了清肅一切對文清幽情誼不明的人,誤殺了言君戚的父母,而被君戚舅舅派人圍堵,逼上懸崖。落崖的一瞬,文清幽迅速地跟着跳了下去,在所有人都以爲束岑蓉已經落崖身亡離去的時候,文清幽避開要害猛力一掌,將她高高地拍起,拍上了崖邊,“岑蓉,帶着我的份,好好活下去。你答應過我,你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不可食言!”
那遠遠的距離未必聽得真切,可束岑蓉的心,卻完全聽到了這些。她深深地記住了最後一句話,她要好好活下去,她要帶着愛文清幽的這顆心好好的活下去,只要她活着,文清幽就有存在的證據。
而那一日,文清幽也沒有想到,就是那墜崖的時候,讓她身體裡的繭蠱被強烈的風氣給震了出來。卻讓她拖着這副殘軀,活了這麼多年。
她完全地憶起了束岑蓉的臉,忍不住地淚打牀榻。
那柳雅絮呢?柳雅絮對於她又是什麼?她開始回憶與雅絮的過往。不禁發現,她不過是束岑蓉的替身罷了。因爲自己已經對不起了岑蓉,便不想再對不起雅絮。她在用自己所有的一切來補償她,其實自己真正想補償的,是束岑蓉。這也是爲什麼,她一念束岑蓉的名字,便會想起柳雅絮的臉。柳雅絮,是她精神上對束岑蓉的補償。而這補償,對束岑蓉來說,卻變質成了另個概念。束岑蓉以爲文清幽愛着柳雅絮,所以不顧一切地要殺了她。而柳雅絮,卻幸運的成爲了中原大國鳳瑾國的皇后。也許這樣的生活,纔是最適合她的。
在知道岑蓉早已離世後,文清幽的腦子裡全部都是柳雅絮,她希望柳雅絮可以活着,這樣束岑蓉的罪孽纔可以輕一點。但她那個時候,誤會了自己的情感,她以爲自己對柳雅絮還有這其他的什麼感情。但經過白天的事情以後,她才深刻的意識到,自己不過是不希望柳雅絮變成第二個束岑蓉罷了。束岑蓉,纔是她一直在躲,一直難以忘懷的那個人。她躲着她,因爲她怕這種不倫的情感,她拒絕她,因爲她知道她們致死都不會有任何結果。便定下了無論誰有孩子,名字裡一定要有對方名字的約定。她,一直在逃避,她,其實是愛她的。
想清楚這一切後,文清幽的眼睛就決了堤,眼淚噴涌而出,沾溼了一大片衣領。她的心,真的好痛好痛。
這一刻的文清幽突然很想下去陪她,她從懷裡拿出了一個那個的小藥瓶,那是從總宗主爲了安撫她纔給她的毒藥。當時接受的文清幽只是因爲過於愧疚,想用這一小瓶藥來減低自己的愧疚,才接受了這瓶氣息與當年岑蓉服毒的那瓶一模一樣的毒藥。當時的她,並沒有想過,拿到瓶子後心痛的真實原因,她只是以爲,是因爲自己內疚。直到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內心深處,不肯承認的,那是愛。她乾脆地拔下了瓶塞,刺鼻的氣味充斥着整個房間,那味道的激烈,讓文清幽不由一驚。但她並沒有過多的反感,因爲這一刻的她,完全明白十幾年前束岑蓉將藥一飲而盡的心情。她只是,有些心痛。如此難以下嚥之物,岑蓉卻毫不猶豫地一飲而盡。好不容易控制住的眼淚,又決堤一般噴涌而出。她的心真的很痛,痛到抓瓶子的手都不忍地顫抖了起來。她深深嘆了兩口氣,心中暗許,不可猶豫!當年岑蓉爲自己飲下這刺鼻毒藥,今日的文清幽無論如何也要嘗上一嘗,和束岑蓉共飲同瓶,她也算是死而無憾了。她定了定神,控制住了自己顫抖的手,猛地將藥倒進自己口中,但仿有無形的手,將她的手,拉了一下。她舉瓶的手一劃,瓶中之藥悉數倒在了側邊。瓶中的液體部分漏在了在她身上的被榻之上,被榻被燒出了一個大洞。而大部分的液體落在了大理石地板上,地板燒掉了一半。
文清幽愣了一下,一記不真切的耳光打了上來。文清幽一驚,擡頭對上了一張充滿怒氣熟悉的面龐。她驚喜地看着面前的人,她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深深地閉上了眼睛重新睜開,眼前的人仍在。
“岑蓉!真的是你!”決堤的淚水再次落在了她的臉上,文清幽再也隱藏不住眷戀地看着眼前的人。
束岑蓉有些心疼地伸出手,拂去了文清幽面上的淚光,文清幽伸手去抓她撫在臉上的手,卻撲了個空,直接按在了自己臉上。她愣了一下,隨即惶恐地盯着眼前的人。她知道束岑蓉在十七年前就已經死了,而現在的她卻真真切切的出現在她面前。她以爲這只是一場夢,可當她伸手撲空的那一刻,她才知道,這不是夢,她並沒有離開,只不過,留下的是她的魂魄罷了。
“爲什麼不投胎?”文清幽雙眼泛淚,有些埋怨地問道。
“我的執念太深,魂魄留在瓶子上。”束岑蓉輕描淡寫地說道。
“爲什麼要自殺?”文清幽再次泛起了淚光,幽怨地看着她,顫抖地質問道。
“原因你還不清楚嗎?”束岑蓉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我不明白,你已經嫁給了別人,應該開始了新的生活,可是爲什麼,你還要自斷生門?”文清幽皺着眉,低沉沙啞地聲音使人有些心疼。
束岑蓉撫了撫文清幽的肩膀,坐在牀邊,淡笑道,“沒有你,我活不下去。”
“你愛他嗎?”文清幽皺眉,不依不饒地追問道。
“那你愛她嗎?”束岑蓉反問道,眼神裡露出了一絲期待。
“不一樣。世上男人那麼多,你爲什麼偏偏選中了他?你選中他,便證明你對他的感情不一樣。”文清幽皺眉否定道。
“有何不同,我和他在一起,可我爲你去死。而你現在在她的寢宮,即便白天和她如何親熱纏綿,晚上卻是念着我的名字暗自神傷。”說罷,束岑蓉的嘴角露出了一絲欣慰。這麼多年,自己原來並不是單相思。
“你都知道了。”文清幽低下了頭,柔聲說道。這麼多年,她終於清楚了自己的心意,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束岑蓉輕輕地擡起了她的下巴,將脣貼了上去。文清幽想要抱住她,無奈靈魂可觸肉身,肉體卻無法觸靈,她就這樣被動地任由她吻自己。
束岑蓉慢慢地鬆開了文清幽,微笑地看着她,“告訴我,你這半夜,想了什麼?”
文清幽抿了抿嘴,低下的頭微微搖了搖,輕言道,“我現在才知道,原來雅絮,在我心中不過是你的影子罷了。我不希望她像你一樣無依無靠,像你一樣走偏,所以不顧一切的想要將所有虧欠你的補償給她。”
束岑蓉一驚,雖然已經猜到,但眼睛裡仍露出了難以掩飾的喜悅,她微微擡起她的眼角,調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愛的人是我?”
文清幽眨了眨眼睛,微微點了點頭,有些感傷的嘆了一口氣,“哎…如果我早點發現就好了,就不會讓你受這麼多苦了。”
束岑蓉雖然此刻只是一個靈體,而現在的她,卻十分的心滿意足。她靠在文清幽的懷裡,任由文清幽的呼吸在自己身下起伏,她從未這麼安心過。她的遺憾,算是徹底彌補了。
“其實我知道,俞巍不過是你爲了忘記我而嫁的。不過你也算明智,你的那些追求者中,就他最靠譜。”文清幽滿意地看着懷裡的人,這麼多年,雖然仍是人鬼殊途,但不容易地消除芥蒂,完完全全地在一起,這還真是頭一遭。
“我就知道,你是真的懂我。”束岑蓉緊緊抱着文清幽,幽幽地說道,“只有他,不顧我的過去,不把我當作十惡不赦的女魔頭,也不在乎我心裡有一個永遠忘不掉的人,完完全全地接受我。而且他也沒有食言,我的女兒,名中有你。”
文清幽微微一笑,隔空輕撫着束岑蓉,她終是忍不住想要觸碰她,“我知道,人的世界,感情這種東西最爲複雜。你和他如同夫妻,卻身在,心不在。而我,以爲我的心全在雅絮身上,可到了最後,我才知道,原來她只是一個影子。”
說罷,眼中不由地再次露出了落寞的神情,她有一個問題,想要問她,從她抱着她開始,她就一直想問,她以爲自己能夠忍住,但最終還是未能忍住。“岑蓉…”
“恩?”束岑蓉見她欲言又止,擡頭看着她,微笑道,“沒事,你說。”
“你我均是習武修練之人,我們都知道,靈應執念而附物,但現在的你,似乎已然打開心結,這是否意味着…”
“意味着什麼?”束岑蓉調笑着問道。
“意味着…”文清幽的聲音有些顫抖,她故意低沉的聲音露出了無法掩飾的恐懼,“你又將離我而去?”
束岑蓉欣賞着她的神情,忍不住笑出了聲來。她沒有剋制自己的小動作,在文清幽的頭上敲了一下,有些嫌棄地說道,“傻瓜,既然已成靈,便已失去了輪迴的資格,除非我被人超度或是瓶毀靈散。現在我的面前,擺有四條路。一,瓶在靈在;二,被人超度,三,被人度化,四,魂飛魄散。”
人的魂魄應執念而化靈,附於讓她丟命的物體之上。在化爲物靈之時,便已無法進入輪迴。如,劍靈、扇靈、此處的束岑蓉爲瓶靈。如若物體毀滅,附體之靈若不能及時超度或度化,便會魂飛魄散。超度便是用道教的方法,將已被除名之人的名字重新輸入輪迴中,使其可以重新投胎。而度化,則是賦予靈體新的肉身,可是蓮身、樹身之類,瓶靈度化仍是瓶靈,只有毀瓶後在魂飛魄散前完成度化才能脫離瓶靈命運。魂飛魄散便是七魂六魄消散在不同的地方,靈力高超着也需十幾載纔可完全將靈聚齊,但若觀音眷顧,取得其淨瓶中的玉露,便可不日聚全。
“所以說,即使,你解開了心結,你依舊是瓶靈?”文清幽有些興奮地問道。
束岑蓉擡頭與她四目相對,淺淺一笑,微微地點了點頭。
文清幽如釋重負的將自己的雙手放在兩邊,睡成一個大字型。她微微嘆氣,說道,“人吶,真是貪心的動物,在我失去你的時候就希望你在我身邊,現在你在我身邊了,我卻希望你可以以人的形態伴我左右。”
“怎麼?你想度化我?”束岑蓉語氣平靜,心裡卻忍不住的驚喜,她真的這麼在乎自己。
“我自然是沒有這個本事,但是有人有。”文清幽賣着關子,吊起了束岑蓉地胃口。
“那麼,是誰呢?”束岑蓉不掩飾自己的好奇,追問道。
“那人你認識的,魏霍。”文清幽直呼風軒子的名字,深情地看着束岑蓉。
“風軒子?他會幫我們嗎?”束岑蓉有些忌諱地說道。
“畢竟,他以前喜歡過你呀!”文清幽故意調笑着說道。
“吃醋了?”束岑蓉有些欣喜,玩味地看着文清幽。
文清幽搖了搖頭,寵溺地隔空捏了一下她的鼻子,繼續解釋道,“我想他應該會幫我們的,你可能不知道,他現在是翎兒的師傅。”
“翎兒的師傅?”束岑蓉皺了皺眉,有些吃驚。隨即便被藏不住的失落感代替,“我這麼多年,未盡一個作爲母親的責任,很對不起她。”
“岑,你相信命運嗎?”文清幽有些深沉地說道,“翎兒的命,似乎早就註定好了。我們,無法插手,一切都要看她自己。”
束岑蓉被文清幽的話說的雲裡霧裡,因爲在此之前,她一直沉睡,直到今天,文清幽的眼淚才真正的將她喚醒,她並不知道在束汶翎的身上發生了些什麼。她有些焦急地看着文清幽,“我們家翎兒她怎麼了?”
文清幽抿了抿脣,沉默了片刻,吸了一口氣,笑意濃濃地說道,“她這十七年的故事,不是我一個晚上就能說完的。現在,你告訴我,你打算怎麼做?是一直做着沒有肉身的瓶靈,還是求助於風軒子道長?”
“師姐,”束岑蓉的眼神裡出現了一絲悔意,“即使你能忘掉,很多人恐怕卻難以忘卻,我畢竟雙手沾滿了鮮血。你愛我,所以你包容我,可是他們呢?她們會原諒我嗎?”
文清幽眼神流轉,低頭微笑道,“你要知道,瓶毀之前度化,你仍是瓶靈,瓶靈可是可以隨時附回瓶子裡的哦!”
束岑蓉低下了頭,沒有說話,她不想就這樣一直以瓶靈的身份而活,但是文清幽說的對,如果做爲瓶靈的確方便很多,而且,瓶靈幾乎沒有壽命大限之說,她可以就這樣一輩子陪着她。
“我打算,爲你修仙,永遠和你在一起。”文清幽認真地看着束岑蓉。
久違了的溫暖充斥着束岑蓉,她好久沒有這麼幸福過了,她真希望就這樣一直倚在她肩上,擁她入睡。想想自己十幾年前的做法過於愚蠢,早點發現雙方的心意,就沒有這麼多事情了。也許,文清幽說的對,這就是命運。
命運轉了一大圈,讓她又回到了她的身邊,命運給了她一個善妒好強的性格,使她一度與她背離,又使她失去了自己十數載。可,若不是命運的安排,恐怕她們倆個永遠沒有辦法在一起。文清幽不肯承認自己的內心,而束岑蓉,是不肯低頭妥協。也許命運這樣的安排纔是最好的。也許,自己的女兒,也應該經歷一下命運的考驗。
想到這裡,束岑蓉嚴肅的面容漸有笑意,她這次,是徹底想通了。
“那麼你呢?離開你的皇后?”束岑蓉的語氣醋意滿滿。
“呵呵…”文清幽笑出了聲,寵溺地看着她,“小精靈,還吃醋呢!她又不是我的皇后,她是這中原的皇后。”
翌日,文清幽留書一封,寫信告知,她已離去,並囑咐柳雅絮好好活着,自己永遠都是她的姑姑。自己並沒有忘記當年柳雅絮單純的笑容,但是畢竟皇宮大殿不屬於自己。但她並沒有提及束岑蓉瓶靈的事,她只是說,不想讓柳雅絮爲難。而且自己對她的情感也只停留在長輩與小輩之間,別無其他,並讓她珍惜眼前人。雖然沒有告知束岑蓉可能會復活的事情,但是她還是沒忍住,直截了寫下了:“岑蓉辭世,是我一輩子的痛,那一刻我才知道我心中誰最重,原來我早已深深地將她烙在我的心中,只是我不敢承認我愛她。勿忘保重。”
雖然是可能預料到的結果,但看到信的柳雅絮還是忍不住地顫抖驚愕。她在皇上的懷裡哭了三天兩夜,才緩過神來。也好,至少得到了結果,自己以後也不用再期待等求了。可以完全將心放在皇上身上,也不錯。這是她早就選好了的路,只不過,對於她來說,文清幽,是她難以忘懷且無法割捨的初戀。她忘不了文清幽,也許是文清幽的舉動讓柳雅絮誤會了,也許是柳雅絮自己太過自作多情,怎樣都好,現在的柳雅絮終於從那段不可能有結果的戀情中解脫出來了。
“再見了,我初次心動的那個人,再見了,我少女時期的芳心。”柳雅絮將花瓣灑到河中,自言自語般說道。
一旁的皇上沒有說話,靜靜地守着她,他也不是沒有戀愛過的,但是他也知道,動心是多麼難的一件事情。當然,死心也是需要時間的。
“澈,從現在起,我不會再多想,我要用我的一切來愛你。”撒完花的雅絮回頭看着皇上,真誠地說道。
皇上眯了眯眼睛,微笑地點了點頭。他現在很幸福,因爲他是中原最大的王,他並不需要因爲父母之命,或是大臣施壓去娶自己不愛的女人,而眼前的女人,是他深愛的女人,也是他現在唯一的女人——他的皇后。像他剛纔說的一樣,他也要用自己的一切去愛她,最開始,他看見雅絮的初戀出現的時候,連放雅絮走的打算都做好了。可是他也不否認,當他看到文清幽留下的那封信後,懸着的心不由放下來了,一陣暗喜。雖然有些第二選擇(備胎,呵呵)的意思,但是,這纔是真正愛一個人的方式。第一選擇沒有後,第二選擇,便是最終的選擇。他,真的很幸福,可以娶到她,而且可以這樣,一直擁有她。
實際上,鳳瑾國有一個公開的秘密。鳳瑾國的皇上澈王不允許任何除了柳雅絮的人愛上他,勾引過他的女人全都死了,他毫無留情地殺死了所有勾引過或者愛過他的人。柳雅絮並不是不知道,她只是裝作不知道罷了,任由他用這種對別人殘忍的方式來愛自己。而現在的鳳瑾國沒人敢再動勾引皇上飛上枝頭的念頭,這就是柳雅絮和澈王所樹的威信,雖然有些殘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