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津…”汶翎目光渙散的看着前方,自言自語地輕聲呢喃着。
“師姐?”商雲撫上她的手,輕聲喚着她。
汶翎反握住商雲,轉過臉來看着她,“雲兒,仙津在哪?”
“仙津?”商雲想了一下看向竹屋東南方向,皺眉輕語,“父親曾經跟我說過,仙津包圍羣山,在平原的最東邊。大概就在那個方向!”
汶翎順着商雲所指的方向看去,身旁的竹笛被猛然帶落,她哽咽地問道,“那,是宋緋的領土?”
“宋緋?哦,對!是胡王宋緋的轄地。”商雲不解地看着她,“師姐,怎麼了?有何不妥嗎?”
“我想去會會這個宋緋。”汶翎堅定地看着東南方向,眼睛裡噴出了些許火焰。
“你連山谷出不去,如何尋他?”商雲擔心地看着她。 щщщ⊙tt kan⊙¢ 〇
汶翎想了一下,問道,“雲兒,你知道草原上的彬原部落嗎?”
“彬原?那是一個野蠻的部落,師姐,你問這個幹嘛?”商雲驚訝地看着汶翎,繼續說道,“聽說彬原上的汗王昏庸無道,隨意侮辱女子,只要自己看上的,必奪之。他的武士各個魁梧粗壯,軍隊強盛。除了妓女,幾乎沒有女子願意接觸彬原上的男子。”
“彬原汗王是不是叫鷹武?”汶翎的聲音顫抖地幾乎失了真。
“不知道,好像是叫什麼武的。”商雲擔心地看着汶翎,“師姐,你沒事吧?”
“我沒事。”汶翎搖了搖頭,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強行使自己清醒,“雲兒,你怎麼知道得這麼多?”
“你問我怎麼知道這些的?”商雲想了一下說道,“我在來這之前,走過很多地方。一次路過宏林,聽小販說的。因爲彬原和宏林比較近,汗王經常在那裡尋歡作樂。宏林的女子都不穿女裝,幾乎除了妓女,每個人都把自己打扮得灰頭土臉,我也是從那時起,開始穿着男裝,保護自己。”
汶翎看着她,嬌媚一笑,“雲兒長得如此嬌俏,即使身着男裝,也難掩麗質容顏。”
“師姐,你取笑人家。”商雲的臉上微微泛紅,羞澀地說道。
歡愉中的汶翎,埋下了深沉的心事。她依稀地記得瓦麗皇后和丈夫合葬在汗王帳篷東面的樹林裡的一棵樹下,她曾用小刀在那棵樹上刻下了一個圓圈和一個三角。圓圈爲母,三角爲父。這是瓦麗的遺願,即使是死,也不願輕易讓人找到,以免後人思戀,葬於樹下。此刻的汶翎,很想去祭拜,現在卻很不是時候。於是她默默地翻開了那本樂譜,靜靜地觀詳着。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剛來谷底的時候,商雲練劍扎針,汶翎參詳樂譜,那隻吊頸白虎偶爾會出現在廢湖邊。說來奇怪,即使汶翎失去了靈力,白虎依舊和她格外親近。那恐怕就是,除了靈力以外,與生俱來的另外一種魔力。可能,是善良,也可能,是其他的什麼。
汶翎坐在竹林裡,靜靜地吹着竹笛,歡愉輕盈,帶有一絲悔恨。樂曲流暢動聽,引來不少飛鳥,停駐欣賞。偶有牽掛之音破出,飛鳥總會嘰嘰呀呀地迴應着她。似是深有同感,又似惋惜憐憫。
汶翎從下篇開始練習樂譜,熟練樂譜後,盤腿林中靜修心法。幾日下來,她的眼中似乎凸現了橙色的光芒,那是她丹田裡溢出來的真氣。她沉沉地呼吸着,一次次地控制着這突兀的真氣。
竹笛靜候,心法結合,竹笛奏出的樂章,壓制了汶翎難以控制的真氣。音節在她的手裡,似乎有了生命,慢慢地舞動着。一日,兩日,汶翎練得越發嫺熟。
竹林不夠寬闊,於是她轉向,開始在廢湖邊練習。湖面隨着樂章而顫抖,快拍豪邁,絲絲波紋翻動湖面,慢拍靜怡,翻動汶翎身旁的風,形成一陣圓形風盾,包圍着她。樂章疾走,湖面波濤萬千,在湖中心形成了一個旋窩,越旋越大,樂章結束,風盾破裂,旋窩爆碎。那是一種毫無預兆地傷害力,突如其來地攻擊,無人便罷,如若有人,不死即傷。
汶翎看着湖面飄來的條條死魚,難掩驚訝之色,閉上眼睛,靜默了一會兒。飛身躍湖,全部撈了起來。失去靈力的她,輕功雖無法做到滴水不沾,但還是足以不沉的。
她在湖邊找了一塊兒乾淨的地方,撿了一些廢竹爲鏟,挖起坑來。埋好死魚,她雙膝併攏跪在坑前,閉着眼睛,靜息着。沾滿湖水的衣服上,又貼了些泥土,看起來十分骯髒。她沒有理會,只是靜靜地跪着,冥想着,沉思着。
“小丫,如何?對幻雲深潭曲的威力還算滿意?”風軒子從不願處踱步而來,走到汶翎面前後停下了腳步,陰影遮住了汶翎的身體。
汶翎緩緩地睜開眼睛,看了一眼魚坑,眼神裡透出些許的惋惜與不忍。她輕擡嘴脣,說道,“殺生之能,威力不可小覷。”
“那是你的恨意太重!”風軒子微微地提高了音量,“凡事兩面,心有恨意,便是殺招,心存誠善,便是滌招。洗淨你的心,洗淨這一切。”
汶翎再次閉上了眼睛,嘆氣輕言道,“如若做到誠善完全,無恨無愛,那就不是人了。也許,時間可以淡化這一切,但現在的我,還無法輕易抽離。”
“我不迫你,也沒有人會迫你。命是你的,隨你使用。爲師所做的,只是在延長岑蓉骨血的壽命罷了。如果真的註定短命,那也沒有辦法。”說罷,風軒子轉身欲走,剛走兩步像是想起什麼般回頭問道,“你知道,這本樂功爲何叫做幻雲深潭曲嗎?”
“徒兒不知。”汶翎低聲應道。
“幻是變數,此曲練至最高重境會有深淵般的威力。也許這世上,只有你,可以化深淵爲天祥。”風軒子緩緩地說道。
“師傅。”汶翎緩緩地吐吸,輕聲喚着他,“此曲是您爲母親而作?”
“是也不是。”風軒子看着汶翎,玩味地說道,“此曲,在你來了以後才完成,是您們束家人促成的完篇。”
說罷,風軒子靠着汶翎盤腿而坐,說道,“也罷,爲師來陪你。”
汶翎的嘴角微微上揚,跪在湖邊,輕聲說道,“師傅,謝謝你。”
“只要你活着,岑蓉就並沒有死。”風軒子遺憾地看着湖面,雙手抱膝,打坐般姿態。
汶翎紅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上輩子已然失去太多,這一生,她不想再有任何後悔。她緊緊地攥着竹笛,閉着眼睛,調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