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一夜的商雲,最終還是沒能找到‘束汶翎’,她行屍走肉一般的在街上走着,沒有任何喜怒哀樂。昨晚的尋找,已經抽乾了她所有的情感,她走着走着,走到一個熟悉的建築下停了下來。“寰軒齋”酒館的門頭映入眼簾,商雲緩緩地擡起她的腳,那雙腳似有千斤重,她緩緩地挪動着步子。
天灰濛濛的,宋峰剛巧從客房裡走了出來,看着面無表情地商雲,從門外進來,很是驚訝:“這麼早?你出去過嗎?”
商雲看見他,眼淚立刻就控制不住了, 豆大的淚珠暈溼了她的衣服,她微微張口,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卻被懂得脣語的宋峰看在了眼裡。
‘師姐,丟了。’宋峰讀懂了她的脣語,他想也沒想三步並作兩步,衝到了商雲的面前,一把抱住商雲,說道,“沒事了,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你師姐輕功了得,武功不俗,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危險。相信我,我會陪你,一直,一直,陪你找下去!”
毫無防備的溫暖充斥着商雲,她下意識地反手抱住了宋峰,緊緊地抱着了他,仿若整個俞城,只剩下他們兩個了一般。
俞城城郊,樹林的盡頭,言君戚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樹林,‘束汶翎’跟在他的身後。連夜趕路,中途幾個時辰未休未食,雖然‘束汶翎’僅僅是個泥身,但她擁有着人的所有特徵,她也會累,也會渴,最要命的是,她餓了。
“喂,小道士,你能不能跑慢點?”‘束汶翎’捂着肚子,放慢了緊跟的腳步。
言君戚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他掃視了一圈,看到附近一個茶點攤。他刻意地放慢速度,讓‘束汶翎’好跟上,他在確定‘束汶翎’跟過來以後,對着茶點攤老闆禮貌一笑,點了幾個包子,並示意‘束汶翎’坐下。‘束汶翎’點了點頭,坐在了長椅上。她雙手撐頭,看着老闆,深呼吸着,想要聞到包子的香味,但是卻聞到了一陣奇異的香味,這使她讓她不由得皺眉。她放下了雙手,四處張望着。
言君戚一嗅到那香味,不自覺地瞪大了雙眼,警覺地向束汶翎遞去一塊手帕,示意她捂住口鼻,而自己卻用寬廣的衣袖捂住了口鼻。
空氣裡逐漸泛起了紫色的薄霧,一個身着紫色長裙,婀娜的身影,從紫霧最濃的遠處緩緩走來。那是一個妖嬈的女子,她嫵媚地扭動着身軀慢慢地走向他們。言君戚小心地打量着那女子,女子約莫廿歲出頭,細眉柳眼,右眼角有一顆米紅色的小痣,淡紫色的輕紗掩面,似乎不想讓人認出一般。擔肩一副深紫色長紗,紗下長裙無袖,露出她藕白色的玉臂,裙衩高開,腿上嬌嫩的玉肌若隱若現。
女子所到之處,花草悉數枯萎,她似乎很滿意一般,面紗下的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她瞥了一圈周圍的人,突然言君戚和‘束汶翎’的身影吸引住了她,她在距言君戚二十步的位置停了下來,淡挑柳眉,輕浮地說道:“怎麼?現在的道士可以近女色了嗎?”
言君戚眼神凜冽地看着她,吸入少量香毒的他不敢輕舉妄動。束汶翎卻不知所以地看着他們兩個,她根本就沒有用言君戚給她的手帕掩鼻捂面,而是任由手帕靜靜地躺在她的掌心。
紫衣女子有些吃驚,她仔細打量着‘束汶翎’。只見‘束汶翎’面色紅潤,眼波流動,香毒在她面前似若無物。這引起了紫衣女子的好奇,她嫵媚一笑,伸出手去,肩紗便揮了出去。她單手一擡,肩紗便被收了回來,不同的是,這次的肩紗裡,有‘束汶翎’。
被紫色肩紗捲進紫衣女子懷裡的‘束汶翎’一臉莫名,突然一隻手出現在她面前,輕輕撫摸着她的面頰,紫衣女子的薄脣隔着輕紗,貼在了‘束汶翎’的耳邊,十分輕佻地說道:“妹妹面容姣好,姐姐甚是喜歡,妹妹可否願與姐姐長久相伴?做姐姐的徒弟呢?”
‘束汶翎’不理解地看着紫衣女子,紫衣女子身上、脣邊、面紗上、以及指尖,均泛着與紫霧不同的香氣,每一種香氣,都含有劇毒。而這一刻的‘束汶翎’,卻毫無損傷,似乎連一點點微弱變化都沒有。
紫衣女子難掩面上的驚訝,她無法想象怎樣的人可以如此百毒不侵,這使她充滿了好奇。
“放開她!”突然一道冷冽的劍光掃過,紫衣女子一把摟過‘束汶翎’向左後方跳去,在距離原位置十步左右的位置停住後,將束汶翎攔在身後,輕蔑地說道:“喲!小道士,捨不得了?”
言君戚臉色泛着淡淡的黃綠,剛纔一時激動,動了真氣,多吸了兩口紫霧他有些虛弱地支撐起自己的身體,將劍舉在身前,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你放了她,我什麼都答應你!”
“喲嗬,小道士,看不出來啊!你還是個情種!”女子輕佻地貼在‘束汶翎’的身上,攔着她的腰,挑逗地說道。
‘束汶翎’眨巴着大眼睛,莫名其妙地看着身邊的人,她並不能理解女子的言行,也不明白言君戚爲何如此激動。
“月影宗!”言君戚眼神凜冽,冷冷地說道,“即使你再不想讓別人發現自己的真實身份,但你依舊沒有辦法隱藏,月影宗的獨門香技!”
“恩,是,沒有錯。這香毒確實是我月影宗獨門,不過你放心,我試毒的時候,絕不取人性命。”紫衣女子鬆開手,示意‘束汶翎’向後退兩步,接着說道,“你剛纔聞到的香氣,並非致命毒香,有毒不假,但並不致命。”
“你究竟想怎樣?”言君戚小心翼翼地走到桌子前面,問道。
“哦~我呢,也不想怎麼樣,只是前些日子練了一些使人喪失力氣的新香毒。我只是想找人試一下,功效如何,目前我連這香能維持多久都不知道。”紫衣女子撫了撫衣袖,說道。
“你這是在糙賤他人性命!”言君戚有些憤怒,咬着牙說道。
“哎呀,小道士,不可動怒啊!你知道嗎?我剛纔經過你那裡的時候,在桌邊輕輕撒了一些不可運氣的香毒。如果,你不想毒走攻心的話,最,好,別,動!”紫衣女子眼神輕蔑,像是看定了這世間的一切一般,一字一句,緩慢吐字。
充滿威脅性的語氣使得言君戚更加憤怒,幾個月前,他曾和‘束汶翎’分散過一次,這一次,他不能再不明不白地放她離去了!
言君戚一聲怒吼,將劍狠狠地紮在了地上,地面迅速的裂了開了一個大口子,裂縫直逼紫衣女子和‘束汶翎’,女子見狀,祭出紫色花瓣將‘束汶翎’包裹其中,‘束汶翎’隨着花瓣飄於空中,女子單手一擡,‘束汶翎’在離地兩尺的位置定住了。女子餘光掃過身後,確定‘汶翎’懸空後,祭出肩上紫紗。紫紗離身,頓時化作紗刃,緊逼言君戚。
言君戚持劍擋紗,氣色卻越來越差,他的頭上一陣陣地滲着虛汗,舉劍的速度也越來越慢,劍招露出了許多的破綻,紗刃在他身上肆虐着。紗刃劃過他的身體留下了一道道的血痕,卻好似落在了‘束汶翎’的心上一般。
“不!不要!”‘束汶翎’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她的心,很痛很痛。雖然她已經忘了幾個月前秘境的一切,但是對於言君戚的感覺,似乎卻沒有變過。
“姐姐!我跟你走!”‘束汶翎’在花旋里哭喊着,求饒着,“我只求你,放過他!”
女子愣了一下,立刻收回了肩紗,單手一個響指,‘束汶翎’周圍的花瓣迅速散了開來,‘束汶翎’就這樣垂垂墜了下來,女子蓮步輕移,迅速地移到‘束汶翎’的身下,接住了落下來的‘束汶翎’。
停止揮劍的言君戚臉色越發變得黃綠,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肩膀上的傷口很深,破口處的肌肉清晰可見。
“姐姐,我只求你,放過他!”‘束汶翎’楚楚可憐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我說過,我試毒的時候,絕不取人性命。我傷了他,自然會救他。”女子從懷裡取了一藍一紫兩個小瓶扔在言君戚的面前,接着說道,“紫瓶裡的藥丸,可以促進你體內的香毒互相作用,直至完全吸收,藍瓶裡的粉末,是治你傷口之毒的。這裡面一共有二十顆。一日服用一顆,服用七日便可。到那時,不只是毒性盡失,你的功力,也必將大增。拿去吧!不要客氣,但我忠告你,不可給他人服用。”
茶點攤那還倒了幾個人,言君戚想也沒想吃力地轉過頭去,想要數清楚倒下的人數。
女子有些無奈地笑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喏!”女子又從腰間取出一個扁平的綠瓶子拋給了他,“這個,給他們服下,一人一顆,一顆便夠。畢竟,除了香霧,你還中了我的無運之香,以及我肩紗上的毒,所以你不一樣。實際上,幾個時辰之內,香霧的毒性,會自動消失,這也是我此行的目的。算了,我也不想知道幾個時辰失效了,因爲我得到了,更難得東西。”說罷,女子欣慰地看着‘束汶翎’,微微一笑。
言君戚單膝跪地,看着遠處上坡的‘束汶翎’,‘束汶翎’站在高處,破曉的陽光照在她的身上,格外的溫暖,言君戚看得如癡如醉,他突然大喊道:“姑娘!你不可以去!你不一樣!”
雖然言君戚在第一眼見到束汶翎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束汶翎不是人的事實,但他始終沒敢開口說出真相。
“她當然不一樣!”紫衣女子打斷他的話,接了過來,說道,“如果她和平常人一樣,你認爲,她能救你嗎?”
“這位姑娘,我知道你本性不壞,你可否不要帶她離去?”言君戚面向紫衣女子,懇求地說道。
“現在不是我逼她的,是她自己要走的。”女子看着‘束汶翎’,懶懶地說道。
光照下的束汶翎,仿若天仙一般,而重新看向她的言君戚,身上絲絲鮮紅,在清晨溫暖的陽光照耀下,卻是意外地剛毅非常。這一刻,在他們兩個心中,都印下了,難以抹消的痕跡。
“小道士,沒事的,只要你好,我就好。沒事的,我相信她。”‘束汶翎’決絕地說道。
“你看到了!行了,我已經仁至義盡了,望你莫要多做糾纏。”女子說罷,摟着‘束汶翎’向着她出現的方向走去,無法挪步的言君戚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束汶翎’消失在自己面前,而無能爲力。
‘姑娘,你相信我,我一定…一定會把你找回來的!’言君戚一時鼻酸,他默默地閉上了眼睛,無奈地向着天空,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心中暗暗默許,一定要將這個與他無奈錯失了兩次的人,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