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的時候固執起來,會比她憤怒的時候更加難以控制。無論言君戚怎麼說,緞岫執意要獨自前往,無奈他只好臨時向附近城鎮裡的馬伕買了一匹快馬,並將給了她幾乎夠她住五個月旅館的盤纏,讓她好在路上不受委屈。
緞岫自然知道他的心意,她將盤纏收好後,牽起言君戚的手,半感謝半承諾地說道,“我知道你是爲我好,我謝謝你,真的,謝謝你一直對我這麼好。我答應你,我一定回來。”
“不!不能只是回來,我要你…完好無缺的回來!”言君戚攥緊了緞岫的手,有些緊張地盯着緞岫。
緞岫感覺得出來他手掌地顫抖,她微微地拍了拍言君戚的手,微微地點了點頭。
無論言君戚如何的不願,如何的不捨,緞岫去意已決,是不會回頭的,他只好提着一顆心,在這個鎮子裡等她。
文清幽說過,一路向南穿過三個城鎮,第四個城鎮便是文槡境內。言君戚不放心緞岫,陪她走了一程,並在第一個城鎮裡爲她買了一匹馬。雖然那是言君戚一番好意,但在緞岫看來,他是阻礙自己去就珀暗羅的障礙。珀暗羅被抓後,他們花了三天時間來到秘境,又花了兩天時間走到第一個城鎮裡。時間越長,珀暗羅越危險,騎着馬的緞岫十分焦急地拼命鞭策着身下快馬,她不能拖,她害怕失去珀暗羅。
言君戚花了大價錢給她買了一匹極品汗血,日行千里確實不在話下,只是每天都這樣奔走,不帶任何停頓,馬也是吃不消的。所以緞岫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儘可能地不讓馬感到勞累。剩下來的路,比緞岫想象中要遠,走走停停,保持日行千里的速度,也走了七天才走出第三個城鎮。第九天的時候,緞岫看到了文清幽說的那第四個城鎮的城門,她迅速地把汗血快馬拴在最近的一棵樹上,然後興奮地向城門那奔去。
可不知道爲什麼,她一隻腳剛踏進去,便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心悸。緞岫連忙扶着牆,重重地呼吸着,不知道怎麼地,她的頭有些暈眩的感覺。好像腦子裡面有些什麼被壓抑着,想要出來,卻怎麼也出不來。
緞岫緩緩地鬆開了扶着牆的手,重重地吐息着,艱難地向城鎮裡踏去。可不知道爲什麼,她的腳似有千斤重,每擡一步,都要使出全身的力氣,彷彿城鎮內的泥土將她深深地吸附住了一般,根本就擡不起來。
緞岫一點點地挪動着步子,艱難地走了小半步,但又被什麼給束縛了一半,雙腳又重新紮回了地面上。
城鎮裡熱鬧非凡,和普通城鎮沒什麼兩樣,根本就不像一個暴戾的君主所管轄的。四處其樂融融,商家吆喝着,孩童歡笑着,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賣木劍了!賣木劍了!”一聲熟悉的吆喝聲猶如一陣閃電打在了緞岫的身上。
緞岫只覺全身**,那感覺很奇怪,像是有什麼要從她的身體裡出來一般。
“聽說了嗎?大王前些日子提議俞中書再娶一房,被俞中書給拒絕了。哎,這個俞中書啊!膽子可真是不小!連大王的提議都敢拒絕!”市井小民竊竊私語。
緞岫瞪大了雙眼看着前方,自言自語地輕聲說道,“俞中書?俞中書?”
斷斷續續的回憶不客氣地衝進了緞岫的腦子,她扶着牆,不再前行。因爲她低着頭,路過的行人都沒有在意到她的臉,任憑她獨自一人,扶牆而站。
“俞中書?”緞岫自言自語般地重複唸叨着。
她並不知道她有此反應的真正原因,當她踏進文槡境內的那一刻起,地下的神樹便已感知到了屬於束汶翎的靈力,細小的樹根以難以察覺的速度擴張開來,覆蓋着整個城鎮。很快便找到了緞岫,便迅速地進入了她的身體。神樹與教主畢竟通脈相連,像血管一般鑽進了緞岫的身體裡的樹根,帶着束汶翎記憶的碎片。
斷斷續續的記憶碎片侵蝕着她,她的腦子裡閃過了很多畫面,宋朝陽、宋緋、那是誰?俞中書?那個慈祥的中年人嗎?風軒子?他身邊的那個小公子,不是前段時間照顧自己的商雲嗎?那個粗布掩面的女子,是君戚的師傅!那個一隻臂膀裸露在外的人不是前些日子攻擊自己的人嗎?他是,東長老?
‘師姐。’商雲的呼喚。
‘教主大人。’東長老畢恭畢敬的尊稱。
‘翎兒,爹對不起你!’回到文槡墓地,俞巍知道自己保護不了她了,哭着說道。
‘你跟你娘真是一模一樣!’在得知束汶翎便是束岑蓉的女兒時,風軒子說的話。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繼承了岑蓉多少!’清醒後,文清幽試探她武功時說的話。
‘你已經不是那個草原公主了,你爲何不能放下呢?’蓬萊半島,成仙的瓦尼皇后欲點醒束汶翎,說的話。
‘殺了她,彬原就是你的。’十幾年前的宋緋對鷹武說的話。
‘我救你是因爲你還未死,她已經死了,我救不了她!’曾窺探到宋朝陽記憶中宋峰對宋朝陽,也就是哈娜撒噠說的話。
‘我救了你是你的運,你殺了我是我的命!’秘境中不相信言君戚的自己掐起言君戚時,言君戚對自己說的話。
前世今生的回憶輪番穿插在緞岫的意識裡,她扶着牆,緊閉着雙眼,眉頭皺得厲害。混亂的回憶沒有任何規律性地衝擊着她,有些超過她所能承受的了,豆大的汗珠落在了地上,斑駁了地上的泥土。
汗水墜落的那一刻,彷彿一切變得有條理了。那一日,束汶翎吸取蛛絲,落淚賦予泥人生命,眼淚和汗水混雜附在泥人身上的畫面,似乎就在眼前。血氣神識擠出來的痛苦感,歷歷在目。彷彿,這一刻,她再次經歷了那種分離的痛苦一般。那蛛絲,進入身體時的抽痛感,她不想回憶,卻硬生生地全部想起。
緞岫雙眼微睜,急促地喘着粗氣。她,全部都想起來了,她已經拿回了應該屬於束汶翎的那份記憶,但是憶之魄卻並未回到她的體內。
緞岫理了理頭髮,擦去了頭上的汗水,蹲在了地上,輕輕地拍了拍地面,在心裡默唸道,‘神樹爺爺,我這就過去找你。’
神樹的樹根聽到了一般,悉數從緞岫的身體裡抽出,回到了文槡禁地地面以下的結界中。
‘張饒上,你不得好死!’緞岫目光如炬,在心裡惡狠狠地說道。
拿回記憶的緞岫爲了避免被人認出來,她決定在屋頂行進。緞岫一個飛身飛到最近的一個屋子的屋頂上,小心翼翼地伏在屋頂上,向着文槡皇宮飛去。文槡禁地在皇宮之內,被皇宮包圍,無論如何,她都要去一次禁地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