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原本想借着月色去馮府悄悄看老父親最後一面,她心裡知道馮素貞已經死了,她以後要以另外一個身份而活着。卻不曾想,當她趕到馮府時,看見的卻是李兆廷跪坐在堂前,滿臉血淚,他不可置信的望着手中一把沾滿血的刀,他的前面有家丁的屍體、女僕的屍體、繼母的屍體……
馮素貞的雙腿如同灌了鉛一般沉重,已經記不得自己跑了多久、跑到了哪裡了。但是不能停,也不願意停下來,彷彿一停下來那些不真實的畫面便會佔據她的腦海,彷彿一停下來,心中的那股力量便要把自己撕得肢凌破碎。跑很久,也似乎還沒從那片血腥中緩過勁了,此時的月光灑在她略顯蒼白的臉上更添了悲涼之意,突然她腳步一停,便再也抑制不住眼中的酸楚了,那些淚不受自己的思緒所控制,止不住的奪眶而出。她不想去想,也不願意去想,她的心已然很苦,很痛……失去了自己原有的身份,不能和家人相認;失去了昔日的戀人,不能與他長相思守;現在又失去了她的家人,她心裡恨,她恨老天爺爲何這般的不公,難道就是因爲上蒼賜給她天下無雙的美貌,天下無雙的才能嗎?爲什麼……爲什麼要這樣對我。馮素貞呼喊着,已經用盡全力的她,那瞬間頹廢無力的跪在了地上。
癱坐在地上的馮素貞口裡呢喃着:“不會是他,不會是他,一定不會是他”,她知道不是李兆廷,但她依舊怪他,如果不是他的懦弱……如果不是他的迂腐……也不會承受這千般苦萬般痛!馮素貞也知道自己是在遷怒,只是……只是倘若不這麼想,她的心裡無法承受這巨大的悲哀了,她需要一個發泄的遷怒的對象。
這一夜,她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淚,好像將這一生的眼淚流完似的,只覺得黑暗中自己的哭喊和竹林中吹過的風聲混在一起,好似一曲悲壯悽美的歌,讓人憂憐……
{次日城郊外}
在宮外閒逛的天香又一次發現了一劍飄紅的蹤跡,於是乎便跟了上去一劍飄紅,心裡暗自盤算:前幾天跟丟了,這次絕不能再跟丟了。哼,別以爲自己總能甩掉本大俠。
天香在他後面跟了很久,天香斜眼看了看周圍,這荒山野嶺的,想到前面走着的一劍飄紅,自鳴得意道:還想帶本大俠在這山裡瞎轉,哼,以爲你跑到山上就行了,本大俠照樣能跟你,早就和你說了哪怕是天涯海角,我聞臭聞大俠也追得到你的。
她看着一劍飄紅一言不發地走在前面,面色似乎有些蒼白。哎,罷了,他那張臭臉耷拉着好像全天下的人欠他錢似的,哎,跟了他這麼久,就算是榆木疙瘩也該開竅了,一劍飄紅還是這麼一言不發冷着張臉,好無趣好鬱悶!念及此,天香對一劍飄紅不客氣道:“哎,你不要覺得你是什麼冷麪殺手就了不起了,每天耷拉着臉,你不覺得得累,本大俠還覺得對不起我這雙眼睛了,再說了你這要是有我天下第一大俠聞臭聞大俠的保護,我看你一路上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一劍飄紅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滿不在乎她說的那一些話,倒是她身後那隻驢兒嗯昂~~~~嗯昂~~~~,很有靈性的響應着主人剛纔那一番話語,好像它在表示自己贊同主人言的想法。天香回頭一邊咬了一口自己心愛的甘蔗,一邊伸手摸了摸驢兒的腦袋,正在這時卻聽見一劍飄紅悶悶地哼了一聲,便那樣直直地摔倒在天香的面前。天香這才發現一劍飄紅胸口上那血淋淋的已經開始潰爛傷口。
額,這……這是怎麼回事,他……他什麼時候受的傷!這傻人忍了多久啊!天香心裡直犯嘀咕,一邊責怪自己不夠細心,沒能早些發現,一邊企圖將一件飄紅喚醒:“劍哥哥,劍哥哥,你怎麼了,你快醒醒呀~~~~”
正當天香着急的時候,她聽到不遠處有細碎的腳步聲傳來,那腳步聲越來越近,她心中一驚,難道……難道是害了劍哥哥的兇手追來了?天香擡頭向腳步聲傳來的方向望去,漸漸地,她看清了那張臉,突然間她的思緒變得渾然了,她呆了。
隻眼前的少年,年約十八九歲,眉如墨畫,目若秋波。他身着一身白衫,上面略有暗紋修飾,淡雅絕倫。許是在山裡行走的緣故罷,衣襬上不小心微微濺了些泥水,但他毫不在意,並無愛惜衣履的模樣,卻更顯與衆不同的瀟灑。天香看那少年望向自己,眼角似天生有萬種情思,那憂鬱的眼神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世界上居然還有這種美少年?天香心想,而且那眉眼,與她好像……天香不知怎麼,就想起馮素貞那張絕美無比的臉來。不覺間天香臉上一抹嫣紅泛起。
那少年面帶遲疑不時地打量着天香身邊的一劍飄紅,過了一會,還是沒有伸出援手無情的頭也不回的匆匆的走了。
見那少年遠去的背影,有一種莫名的傷感,過了許久纔想起一劍飄紅還未轉醒,繼續急道:“劍哥哥~~~~~快醒醒呀!”似乎那時她的眼裡泛着些許淚光。
一劍飄紅身子太高大魁梧,天香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纔將他拖到近處的一間破廟內,她爲他止了血,卻不想,她的劍哥哥怎麼也不醒。情急之下,只得半夜下山脅迫了幾個大夫上門服務了爲她的劍哥哥治療。
這……該用誰的藥,天香聽着幾個大夫七嘴八舌的說着,他們幾個人,一人一個說法,加上劍哥哥都昏迷一夜了,這可急壞天香了,大夫多了,該用誰的藥呢,天香左右爲難。看着香案上那些大包小包的藥材,她只覺得自己的腦袋早已亂成了漿糊。不懂藥理倒也罷了,連這些個大夫裡面那個是庸醫那個是真才實學,她都看不出來,心想要是萬一藥反而害死了劍哥哥怎麼辦!想到這裡,不禁煩道:“到底該用誰的藥啊!你們幾個倒是給我說明白一點了,告訴你們要是治不好他,本大俠現在就送你們去見閻王。”幾個大夫一個個嚇得臉都綠了,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了,只怕自己說錯了一句話得罪眼前這位少俠而喪命。
正當天香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時,卻見昨日在山間遇見的那俊秀少年三兩步跨了進來,“你放了他們吧,有用的藥在我這裡。”天香從未想到她那麼快便會再見到這俊秀少年,他怎麼會在這裡,又怎麼會知道我和劍哥哥在這裡!天香奇怪道:“我好像沒找過你?”那少年卻淡淡道:“治傷救人,醫者本職,還需要找麼?”他的聲音雖輕,卻給人一種悅耳的感覺,隱隱給人一種安心的力量。在她最迷茫的時候,他卻能恰到好處的從天而降幫她解決難題。
天香直直地望着他,真的好像……可是這怎麼可能馮素貞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眼前的這名少年爲什麼與她那麼的貌似神似,情不自禁道:“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你,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對她的提問默不作聲,只是指了指地上的一劍飄紅,又揚了揚手中的藥。少年卻笑道:“我叫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治好他的傷。”
天香用手中的甘蔗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心想:這世上的人千千萬,真的會有人長得那麼相似嗎?哎,如果馮素貞要是還活着,我聞臭大俠一定要把這小子綁去見她,現在還是給劍哥哥療傷最爲要緊,笑道:“好,只要你能救他,本大俠手中的這些都是你的了!”,隨手闊氣地拿出幾個金元寶,在少年眼前一晃。
那少年卻連一看也不看,直徑走到一劍飄紅身邊,把藥塞給天香,又從懷裡掏出一顆不知道是什麼的丹藥往一劍飄紅嘴裡一塞。
“你這是用的什麼藥呀?”
“用王不留行十分,蒴翟葉十分,桑根白皮十分,川椒三分,甘草十分,黃芩、乾薑、芍藥、厚朴各二分,前三味,燒存性,後六味,研爲末。兩組和勻。治在傷。每服一匙,水送下即可。”
這一連串動作簡直行雲流水般,天香想幫忙也想再問一些什麼,可是都沒插得進去,三兩下,他竟已經施療結束了。天香簡直奇了,望着那少年的背影愣愣地想:他是個大夫?他怎麼知道劍哥哥是什麼傷?難道在山間他匆匆離開是爲劍哥哥去找藥了,看他的醫術好像還挺厲害?”
“咦!那小子錢也不拿便走了,莫非是瞧不起我聞臭聞大俠?”天香看着少年遠去的那瘦小的背影,心裡有一種莫名的傷感,雖然嘴上那樣說,但是還是期待下次能與他再次相見。
天香搖了搖頭,卻突然聽得一劍飄紅一聲悶哼,喜道:“劍哥哥,你終於醒了!”
一劍飄紅狼狽地掙扎起來欲要走,假裝對她的關心置若罔聞,其實他一開始就知道這聞臭是女扮男裝的了,但是礙於自己的身份,所以他的心裡時時刻刻在告誡自己,作爲殺手便該是怎樣的,殺手應該是無情的,應該是一點感情也沒有的,一旦有了感情就有了牽掛,就不是一個稱職的殺手了。卻聽到聞臭有些擔心的聲音:“哎~你的傷還沒好呢,幹嘛急着站起來的!”。對這一些關心的話語,他能做的只有充耳不聞,忍住想告訴她“我沒事”的衝動,一劍飄紅甩開了她攙扶着他的手,又聽見她又氣又急道:“你這人怎麼這樣!本大俠,救了你的小命,你怎麼連個謝字都沒有。”他覺得胸口似乎一痛,依然冷冷道:“我這個人,天生就不會說謝。”說罷再也不理她阻攔,就這樣離開了破廟。
對於一劍飄紅的冷言冷語,天香倒不覺傷心,她只覺得,她已經夠不講道理的了,居然還有比她更不講道理的人。想到這就感覺好笑好玩,感覺充滿了新鮮感,或許是之前身邊周圍的人沒有一個人敢這樣對她吧,被人順從慣了偶爾間的某些人的無理變的更爲可愛。
作者有話要說: